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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燕传

第七章 朱雀拦路前途渺 燕过南天雨雾茫

郭秀收枪赔笑:“原来是许先生,有何要事吩咐?”

许攸故意问:“不知将军领兵来此何为啊?”

郭秀曰:“奉王公子之令前来讨贼。”

王泽遣牙门将郭秀领兵追捕褚燕,郭秀持符节从城西大营调兵,一路向东南而来。

话分两头,救褚燕之时,王当等人顺带着将狱中其余人都放了出来。这些逃狱者出了地牢之后,四散而逃,大部分人都向城东去了。这些逃犯并不幸运,出来不久,出来不久,邺城官兵便出动了,四处围剿捕杀。

“快,快逃啊!”一帮逃犯拼了命地向城东出逃,追寻那渺茫的一线生机。这时,一位手执折扇的文士出现在了大道上,双臂展开欲拦下众人,可这一众逃犯谁会理睬他呢?追兵转瞬就会赶到,刀都架到脖子上了,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不会多看一眼。

于是,郭秀大军便浩浩荡荡的杀向城东去了。许攸坐在马上,淋着大雨,自言自语道:“哼,王泽竖子,汝说这冀州姓王不姓许,吾倒要让你瞧瞧,这冀州到底姓什么!还有那个谎称陶商公子的,确有几分本事,许某就帮尔到此了。王氏父子,难成大业,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告辞了,驾!”

一袭青衫雨中扬,悠悠天地隐功名。黄鬃马儿赤蹄疾,再寻雄主出山林。

由于许攸使计,褚燕众人方得逃至南门。邺城南门名为朱雀门,门外引漳水护城,城墙高大,城门厚阔,一条平坦官道自北而南穿城而过,平日里商旅往来,络绎不绝,与北门共同构成邺城两大主城门。护城河上有一座吊桥,夜晚悬起,清晨落下。城上有藏兵楼、箭楼、女墙等诸多军事建筑,常备城防兵丁众多,戒备森严。褚燕若想从朱雀门突围出去,难如登天。可事到如今,身后是难以计数的追兵,回头只有死路一条,向前虽有铜墙铁壁、深沟高垒,却也不得不拼死一搏了。

“兄弟们,出了这道门,就能活!出不去,便是死!杀啊!”褚燕高举双刀,振臂一呼,常山众人随之发起冲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朱雀门的内城下已站了几十名官兵,城上的弓手也渐渐就位,城门紧闭,纛旗猎猎,如同一道鬼门关。

“放箭!”城上队长一声令下,上百支羽箭破空而出,呼啸而来,洒向这些可怜的常山农民,霎时间已有十几人应声倒地,哭喊声、叫骂声响作一片。褚燕饶是身轻如燕,左耳也被一支流矢擦破了。不过,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为今之计,只有不要命的向前突围,只要能和敌人近身缠斗,就可避免更多的弓箭飞向自己。

褚燕额上青筋暴起,用尽全力大喊着鼓舞士气:“杀!杀!杀啊!”身后的乡人被褚燕鼓舞着,没有退却,撒开双腿向前奔去。然而,离城墙还有四五十步的时候,第二波的箭雨无情地飞了过来。

“啊!”一名常山青年被一支箭矢穿喉而过,神情痛苦当场毙命。又有一人被箭矢射中脸颊,鲜血飞溅到了褚燕的鼻尖上,在雨夜之中又迅速的被冲刷了下去。褚燕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因为,这些被射死的人们,无一不是自己的昔日旧友,同乡近邻。为了救自己,不远千里离开家乡,来到这茫茫邺城之中,惨死在官军的刀剑之下。他们原本是这天底下最老实本分的顺民啊!只是为了自己,放下了锄头,拿起了刀枪,去和这些虎狼官兵对抗。这哪是打仗?这是送死,毫无悬念的送死!

褚燕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了,因为,第二波箭雨已经让这些常山人伤亡过半,余下的人们越来越少,恐惧渐渐胜过怒火,斗志在慢慢丧失。城下列阵的官兵矛戈林立,严阵以待,队长拔出环首汉剑,下达了冲锋的号令。

仲春二月,寒雨纷纷,枯枝老井,鸦雀哀鸣。褚燕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开始和官兵们厮杀在一起了,双刀挥舞的毫无章法,每一刀都用了十足的全力,泄愤似地砍杀着面前凶恶的官兵。褚燕生平第一次绝望了。

“将军快看,城外有人!”城上一名小校对一位都伯喊道。那都伯回头看去,顿时大惊失色,扭头对城上众士兵命令:“敲响警钟,点燃烽火,派快马将此情况报与王公子。城上弓手快向城外放箭,余下士卒尽数上城,准备迎敌!”

不知道城外究竟发生了什么,方才得意无比的官兵忽然乱作一团,烽火台上燃起了狼烟,城下的士兵纷纷登城,只留下少部分人对付褚燕等人。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城外有大批人马脚步声疾驰而来,风雨之中,一个口号响彻云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太平!”

熟悉历史的看官应该知道,这是黄巾军的口号,可是褚燕等人并不知晓,只见城头上不知何时已搭上了攻城云梯,偶有头系黄头巾的兵卒攀上城墙,与守城的官兵展开了厮杀,城门也被冲城车撞得哐哐作响,整个朱雀门上笼罩了一片杀机。

褚燕虽不知道城上和城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明白,苍天有眼,东岳大帝庇佑,求生的转机出现了,此时正是杀出城去的好时机!

“顶住!顶住!”城上都伯两线指挥,十余名官兵迎上了褚燕众人,同时调取几名弓手向城内残余的常山暴民放箭。

王当心想:“燕兄等人在前厮杀,敌人居高临下,倘若暗放冷箭,我等岂不是成了待宰羔羊?不成,看吾将尔等尽送黄泉!”王当凭借夜色昏黑,战场混乱,潜行至城墙根下,拿出挎着的雕翎弓,右手自箭壶里抽出一杆羽箭,搭于弓上,瞄准那名都伯。

王当在下,都伯在上,又加上此时风雨大作,欲射中墙上之人难度甚大。王当定睛,目如鹰视,双臂发力,弓拉满月。霎时,弦动箭出,正中都伯后脑,穿颅而过,当场毙命,正作为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城上官兵登时大乱。

褚燕一人当先,登阶而上,向墙上官兵冲去,族弟褚松使单刀在左,同乡好友萧云使木枪在右,护其两翼。守城将士分兵来战褚燕,却难挡其势。孙轻背着杜长,左校护在身旁寸步不离。城墙上刀光剑影,雨血交融。

混战少时,褚燕马上就能从阶梯登上城墙了。都伯已死,一名什长擅自领兵前来阻击褚燕。褚燕提气一口,弓腰蜷腿,用力一跃,腾空而起,跳到了城墙之上,杀至吊桥缆索旁,斩绳落桥。城内墙下,王当在先,领着韩伯、韩仲二兄弟斩关破锁,城外的冲城车撞破了城门,三人趁机出逃。

褚松、萧云斩了什长,来迎褚燕,燕见城门既开,吊桥已下,便杀出一条路来,下城去了。

这时,常山这几人才看清城外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南而北,万展黄巾迎风飘;千刀林立,百盾横陈折锋矢。马嘶人吼天顷雨,一杆大纛镇北风。若问此是何方圣?人公将军降太平。

中平元年二月,黄巾起义爆发,巨鹿人张角布太平道,招揽信众有百万之数,汉末无道,张角高举义旗,欲推翻大汉王朝,拯救万民于水火。本定在三月初五进行起事,由于叛徒唐周告发,起义不得不提前进行,于是各州郡县的太平道众各自为战,展开行动,以头系黄巾为标志,寓意土德将代炎汉火德五行之说,浩浩荡荡的掀起了一页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

褚燕这边今夜的遭遇,正巧碰上黄巾军中的人公将军张杨率众突袭邺城,企图攻取冀州腹地魏郡治所,一举而定河北乾坤。邺城官军事先未有防范,加之刺史王芬不在城中理事,南门朱雀门经过黄巾军和褚燕等人的内外夹攻,竟被攻破了。褚燕等人,也借机得以逃离邺城这座差点将自己逼死的人间地狱。

褚燕一行人出城之后不敢驻步,一口气向南奔逃了十余里方才止步,回头观望无有追兵,众人才得以休息一下。四更已过,风停雨歇,历经一夜奔波鏖战,所有人皆筋疲力尽,除了褚燕,都或躺或卧,鼾声如雷了。

褚燕是人不是神,他也很累,只是昨晚发生的事令他难以入眠。平日里自己为人豪爽,善待乡人,今日便由乡人回报给了自己,褚燕甚是感动。他缓缓站起身来,为这些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再盖上一层衣。

“王当、左校、杜长、孙轻、褚松、萧云、卞喜、韩伯、韩仲。”褚燕一一地点着面前的乡人挚友,不禁慨然:“唉,九人,就剩下九人了。苍天在上,今生吾若能得半分功勋,绝不亏待眼前这九名弟兄!”

褚燕缓缓躺下,头枕双手,仰面朝天,自思道:“虽然此次大难不死,可今后又当作何打算呢?嗯......”想着想着,褚燕合上了双眼,去见周公了。

“阿嚏!”一声喷嚏打破了宁静,不知过了多久,这些常山人醒了过来。

由于一夜大雨,众人身上都湿透了,加上仲春北方的夜风,一觉醒来之后,除了左校身强体胖之外,余下众人都感冒了。

左校挪到褚燕身旁:“燕大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呐?”

褚燕头昏脑涨:“先找户人家,讨些饭食吧。兄弟们都生了病,走不了远路了。更何况,杜长堂兄受了如此重的伤,要赶紧找个郎中。”

杜长昨夜一场鏖战,伤了右眼,王当后来虽为他进行了一些紧急处理,却也只是暂解燃眉,此刻杜长仍处于昏迷之中,失血过多,脸上都快没了血色。众人一路小跑,总算是找到一户农家。

家中有一老妇,去往厨房生火造饭,还有一位老汉,拄杖前来招待众人。褚燕恭敬地行了一礼:“吾名褚燕,常山人氏,这些都是我的乡人。有一兄弟受了重伤,敢问老丈,这邻近可有郎中?”

那老汉云:“去此地向西不远,有一贤人,平日乡里之人但有大小恶疾、金创折损,均去求他,都能治好。但其为人怪癖,若是穷人来求,无论病情大小,只收医资五谷各一把;若是富人来求,亦是无论病情如何,不收银钱,仅要人家款待他饱食三天。此人姓杨名凤,字百灵,人们感其恩德,加之医术过人,便尊称为‘五谷仙师’,门前栽有梧桐树,你一去便知。”

褚燕抱拳谢曰:“多谢了。”

文士无奈,只好把扇子一收,向前一指,霎时,两侧房屋之后闪出了一队兵士,荷戈持戟,这才拦下众人。

在前的几名逃犯吓得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呼:“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什么人?”郭秀抬枪指问。

文士急忙勒马:“郭将军勿惊,是我,许攸。”

为首一犯拾剑起身,大呼:“乡亲们!将军说的对,咱们唯有死战,方可活命,跟追兵拼了,杀!”

王当率领诸乡里青年劫了大狱,救了褚燕,在左校即将死于官兵刀下之时,褚燕等人又救了左校,抬走了身受重伤的杜长,一路向南逃去。

文士捋了一下胡须,曰:“某自知尔等皆是良民百姓,只因那王泽无道,大兴苛税,才致使尔等含冤入狱。”

“将军英明,能体察我们乡野鄙人的难处,还请将军给条活路吧!”众逃犯云。

众犯愣住了:“这......”

“对,拼了!”其余犯人纷纷呼应。这群被逼到绝路上的农民,在这位文士的鼓吹下,激起了内心深处的反抗之情,杀向了追来的官兵。

那文士拈了两下髭须,邪魅一笑,便闪进了黑夜之中。

丑时二刻,大雨滂沱,褚燕等人一路南逃,路上时有拦截兵士,却未见大股官兵。这时,郭秀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帮逃犯的纠缠,带领大军即将追上褚燕,那位煽动逃犯们的文士骑着马飞奔到了郭秀身边。

众犯叩首曰:“谢谢将军,谢谢将军。”

文士曰:“尔等既是逃犯,纵然回到家中也只会连累父母妻儿。尔等听我一言,今日劫狱,乃幽州刺史陶谦所使,所救之人,是长公子陶商。今尔等若能助其逃出此地,将来还愁没有富贵可求吗?”

许攸曰:“哎呀,郭将军!你追错人了,贼人现在城东,有百余之众。将军所追者不过一二小卒,却动此大军,实是中了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郭秀惊曰:“有这等事?多谢先生指点,险些犯下大错。众军听令,向城东进发!”

接着,从西面传来了喊杀之声:“抓住他们!”

文士云:“还犹豫什么?大丈夫在世当建功立业,岂可苟且终生乎?”言罢,手中折扇一摆,众兵士卸下腰间佩剑,掷在地上,哐啷作响。

文士曰:“那某就给你们指条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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