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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燕传

第二十七章 遇故知起死回生 筑高坛张角作法

时间到了六月初七,广宗连日来遭到禁军的猛攻和施计,出现了大量伤员,城内药品告罄。张角爱护信徒,不惜耗费大量道力画符制水,治愈受伤的太平道徒。每日亲临城墙组织防御,鼓舞士气,破解禁军施计。城内百姓饥馑,张角打开粮仓,优先赈济百姓。散尽家财,募勇赏将,身为天下黄巾之首,吃糠咽菜,与信众同甘共苦,与将士并肩作战。眼看着是日渐消瘦,鬓边又添了几缕白发。褚燕亲眼目睹了黄巾军总头领张角为士兵、为百姓做的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大贤良师,名副其实也。”这是褚燕发自内心的赞叹与钦佩。原先褚燕只是迫于无奈、官逼民反加入的黄巾军,如今,这些天与张角等黄巾头领吃住在一起,耳濡目染,也是发自肺腑地愿意为黄巾军效命了。张角,是真正为百姓着想的人。于是,褚燕暗下决心,打算担当信使,亲自出城与城外援军接头,为张角分忧。

褚燕在小食之际(古人一日两餐,早饭称为大食,晚饭称为小食),入帐向张角禀报此事,主动请缨出城为使。张角三兄弟及其他渠帅惊讶之余,无不感动。这样的差使,无异于自寻死路。城外的大汉禁军守备森严,前番几次派出斥候无不死于非命。现今褚燕身为一军之将,本无需行此冒险之事,却愿为大家着想,主动担当此任,实乃义士也。

黄巾军过来了一名小校,王当、孙轻等人勉强支撑起来过去答话:“我等也是反抗朝廷的黄巾军,是冀州渠帅张牛角麾下的队伍。因势单力薄,打了败仗,故而流亡至此。不知你们的渠帅是哪一位?万望贵军渠帅救救我们,我等愿随贵部一同前行。”

那名小校回禀这支大军的首领,首领骑着马站定在王当、卞喜等人面前:“尔等既是黄巾军,为何不见头上黄巾?”

王当抬眼去看这位首领的面貌:耳顺之年,面容消瘦,黄巾束发,长须飘然,似一派仙风道骨的高人形象。再定睛细看时,只觉眼熟,却又一时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倒是一旁的孙轻先开口了。

次日下午,广宗城西,于官道北侧设下法坛。一方柳木案,上摆牛羊之首,旁插红烛六根,撒五谷、焚清香,置瓷碗三只,内斟烈酒,馥郁扑鼻。坛高九尺,长宽三丈,呈八卦之象。

法坛边沿,西放一先秦之鼎,上刻铭文两行,口仰天脚蹲地,其意为金;东放一金丝楠盒,内置麝香丹药一枚,铜锁封匣,其意为木;南放桧柏为薪,使人燃之生焰,长久不灭,其意为火;北放一壶,内装黄河之水,淘尽淤泥清可映人,其意为水;正当中铺上一层黄沙,作法之人脚踏沙上,其意为土。置此五行奥妙,以助作法运功。

坛下肃立地煞之数的太平道弟子七十二人,坛上插天罡之数的黄旗黄幡三十六面,方圆百米之内不得再进外人。张角身服道袍,头系黄巾,手持九节杖,前揣符祝,后负桃木,缓步拾阶而上。神情肃穆,袍带飘扬,登坛作法。

褚燕在西门城楼上遥遥观瞻,腰间的柳叶刀已打磨的锃光瓦亮,身着轻便衣服,脚蹬张牛角亲手送给自己没舍得穿的千层底,只待天黑之后,从城上放吊篮出城。左校、褚松也是伴其左右,摩拳擦掌。

戌时一刻,原本晴朗的天空渐渐昏暗了下来,天上的云层从西向东缓缓聚集过来,遮天蔽月,大地无光。在六月盛行的东南方也忽然改成了西北风,法坛上的幡帜斜吹向东。只见大贤良师张角左手持九节杖,右手握住桃木剑,挑着一张黄符,在三碗烈酒中各蘸一下,仰指向天,口中念念有词。少顷,那剑尖黄符无火自燃,张角将燃着的桃木剑插在青铜鼎中,火势随即遍布剑身,却久久不能烧黑木剑,仿佛长明不灭。大贤良师脚下踏罡步斗,天上云层源源不断地自西向东而来,风也是从弱到微,渐有张大之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每个人的心头都慢慢紧张了起来。亥时,张角停下脚步,打开金丝楠盒,取出丹药,两指捏在面前,神色凝重地喃喃道:“贫道愿献祭阳寿,换取这天下太平。”随后,闭上双眼,将丹药送入口中,饮下壶里的黄河之水,捧起一抔脚下黄土,朝天一撒,大喝道:“出发!”

褚燕紧紧地勒了一下头上黄巾,朝张角的方向拱手一拜,便带着左校、褚松乘吊篮下了城墙。也就在褚燕三人刚刚落地之时,天上的乌云将星辰和弦月遮盖的是一丝不显,西门之外,愣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同时大风烈烈,直吹的城上守军睁不开眼。褚燕迈开双足,朝西去了。

第一关,自然是卢植下令挖掘的围城壕沟。纵使壕沟对岸有禁军把守值夜,在如此漆黑的夜晚,褚燕三人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壕沟之中,借风声掩盖动静,暗杀掉了值守官兵,突破了壕沟继续向西去了。

张牛角曾向褚燕三人讲过:西门外第一道大营,并非卢植所统帅的朝廷禁军,乃是冀州魏郡太守厉温的地方兵。虽说不是禁军队伍,但千万不可小觑了这些郡国兵。他们是本地人,熟知周围环境。另外,那位太守厉温不是庸碌之辈。黄巾军最初起事之时,相约在魏郡会合,是厉温见微知著、先发制人镇压了魏郡的黄巾军,将邺城牢牢地掌控回了官军的手中,等待朝廷派来了增援,这才使得黄巾军没能聚在一起,导致现在散布九州、各自为战的局面出现。论智谋果敢,远在天下诸太守之上。褚燕想要溜过他的营盘恐怕没那么容易。

得到了张牛角先前提醒,褚燕行事加倍小心。三人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压低身子,躲避着厉温大营的岗哨目光。在乌云自西边压过来之后没多久,厉温便令士兵在营盘内多插火把,严密坚守各自岗位,谨防敌袭。此时,褚燕三人来到距营门寨栅不到百步的距离了,忽然左校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跌在地上,嘴里也发出了“哎哟”一声,尽管褚松反应灵敏赶紧捂住左校的嘴,可惜为时已晚,营外的巡逻队发现了异响,打着火把朝这边过来了:“什么人?不许动!”

这倒不能怪左校拖了后腿,因为,当褚燕、褚松正准备拉着左校向旁边跑的时候,两人的脚下也是一滑,按了一手的胶泥。褚燕这才发现,自己这片脚下的地面上糊了一层又滑又腻的胶泥,在黑夜之中稍有不慎便会被滑倒。很明显,这肯定是那位厉太守的主意。

“真是狡猾,在营外涂抹胶泥,防止我们夜间偷营。”褚松擦了一下脸上的泥土,愤恨道。

褚燕来不及抱怨什么了,赶紧吩咐道:“我们已经暴露了,敌人只会越聚越多,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

褚松笑了一下:“堂哥不必担忧,小弟我去引开他们,你带着左校趁乱溜进大营便是。”说完,褚松径直冲向了那支巡逻队,拎着单刀杀过去了。

褚燕阻拦不及,只好趁着堂弟给自己打掩护的机会溜进官军营地吧。褚松杀了一名普通官军士兵,抢来了两只火把,然后撒腿便向北面跑去,引开了大批官军的注意。路过大营寨栅的时候,还朝营内扔了一根火把,点燃了一个帐篷,制造了一些混乱。褚燕、左校二人趁机越过鹿角拒马,褚燕一个纵跳便跃过了寨栅,左校则沿着栅栏向南迂回,两人约定在厉温大营的西边两里地处再会合。

风卷厚云压城来,伸手不见五指开。今夜闯营西奔去,生死难料下章谈。

“杨凤仙师!是杨凤仙师吗?”孙轻惊喜地喊道。

那马上的首领曰:“哦?汝既知吾名号,便是太平道众无疑了。”

众人同意,于是便派遣了许多精干斥候,欲趁天黑潜伏进广宗城。然而,卢植防守有方,早有戒备,围城士兵将这些斥候统统剿杀,没有放跑一个。次日杨凤又佯攻南门禁军,派斥候绕到北门突破进城,又被守在北门的郭典一一斩杀,始终没能进城报信。

不过,城外打得那么激烈,广宗城内也已经知道是援军来了,自然是欢声雷动,士气大涨。只是不知道援军是谁?来的有多少?要从何处入城?张角也少不得派遣斥候外出打探,结果皆无功而返。

经过一番努力,杨凤探报得知,自从卢植抵达广宗之后,紧围四门,严密把守,连一只鸟都不让飞出广宗城外,一反兵家攻城围三缺一的常态,摆出把张角等太平道徒剿灭杀光的姿态。同时每天加固营盘,挖壕堆土,做长期围城的准备。张角自知野战不敌禁军,始终紧闭四门,只打守城战。卢植制造了大量攻城器械,五营校士轮流攻城。挖地道、断水源、烧哨楼、撞城门、飞蚁附、钩索攀......所有能用的攻城手段全部用上。除了武力强攻,什么疲敌计、离间计、夜袭计、慢敌计......各种计策也是轮流施行,直把城内的黄巾军搞得苦不堪言。

等到那支十万大军近前之后,卞喜睁开饿得恍惚的眼神,似乎看见面前有万根黄带飘扬。或许,是命不该绝;或许,是上苍有好生之德。这支军队,不是大汉官军,而是一支与黑山贼们同病相怜的穷苦人——黄巾军。

卞喜和王当瞬间清醒了过来,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王当激动地说道:“杨仙师曾在邺南郊外的庄园里救过我家兄弟杜长的性命,又为我的兄弟们治愈伤寒。仙师的一番高妙琴音令在下至今不能忘却,正是经仙师指点,我们兄弟才跟随褚燕大哥投奔了黄巾军,在您门前的梧桐树下设下香案义结金兰!真没想到,今日我们竟还能再会仙师,真是黄天助我啊哈哈哈!”

杨凤捋着胡须,点头微笑道:“吾也想起来了,既如此,那就跟吾的大军一起北上吧。这里距离朝歌太近,不宜久留。吾让士卒分些干粮先给尔等充饥,咱们边走边用。”

二弟子张曼成闻知师兄惨遭车裂之后,在南阳首举义旗,攻杀了南阳郡守褚贡,现屯兵于宛城,与官军抗衡。

杨凤手下也有几名将军,众将建议直接杀将过去,冲破禁军的包围,支援城内的张角。杨凤却摇头拒绝:“对面乃是朝廷禁军,非寻常官兵可比,凭我等的力量,难能突破封锁。哪怕能够冒死突破进城,也不能彻底击败敌军,化解广宗之危。前番地公将军领兵与之决战,大败而回,损失惨重,足见卢植统帅有方,禁军骁勇,我等不可轻敌。”

众将曰:“那我们该怎么办?”

杨凤曰:“派斥候摸进城内,与大贤良师约定好时间,同时出兵,两面夹击,才能提高胜算。”

等这些饿死鬼们吃完了干粮,缓过了劲,杨凤才和王当互道经历:张角早年习得《太平清领书》的奥妙之后,第一次收了八名弟子,分别授其八种方术,符祝、禁咒、力士、房中、药食、巫医、星卦、长生。八弟子各得其一。学有所成之后,八名弟子游走天下,布道济世,太平道由是渐起兴盛。

大弟子马元义在甲子年起事之前奔走四方,联络各地信众相约于三月五日共举义旗。不料被七弟子唐周告密,朝廷紧急抓捕,大弟子被车裂于洛阳城,起义无奈提前举行,这才给了官府的反应时间,以至于进入了当下的相持阶段,未能一举颠覆炎汉。

见褚燕意志坚定,张角便允诺了褚燕的请求:“褚燕,吾准你出城为使,但非今日。为保汝能顺利出城,吾明日午时设坛、未时祭牲、申时作法,汝亥时二刻自西门出城,可得黄天庇佑。汝若到得援军营中,拿我信物,约其初十发兵,攻打南门官军。届时我等出兵接应,一举破敌。万望汝谨慎行事,莫遭官军毒手。”张角亲自搀起单膝跪地的褚燕,抚背相慰。褚燕一一谨记,接过了张角的信物,是一道太一符祝,随后便走出帐内,做准备去了。

褚燕回到自己驻地之后,左校、褚松也得知了这件事,二人死活缠着褚燕要让自己跟着。褚燕拗不过,只好妥协。

三弟子便是杨凤,精通药食方术,在冀、豫、青、并一带,利用自身所学,造福百姓,发展道众,劝说有缘之人加入黄巾军。自从褚燕离开杨凤的梧桐庄后,杨凤也离开了邺城,南下豫州,招揽黄巾去了。五月初,听闻朝廷派遣北中郎将卢植北上冀州,连战连捷,杨凤为救援张角,游走四方,振臂一呼,慕名而来者达十万之众。前几日由延津北渡黄河,浩浩荡荡地支援张角去了。途径河内,这才偶遇了王、卞等人。

如今能和杨凤统帅的十万大军一起北上,既安全又能去会合褚燕,王当等人自然是高兴不已。六月初三,杨凤大军抵达广宗西南八十里处,安营扎寨,派出大量斥候轻骑,探查围城官军的情况,并试图与城内守军取得联系。

黑山贼们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着自己的三个外来头领与这支大军十分熟识,还听说要给自己干粮吃,自然是欢声雷动,庆幸劫后逢生。就这样,王、卞等人跟着杨凤的大军一路向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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