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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后的五年

第十五章

丁一楠故意面有嗔色,您这个要罚酒三杯。罚,罚,大家一起起哄。王部长脸红了下,不知该怎么转移话题,找了很多借口,就是不喝。丁一楠看他喝不下去了,娇嗔道:“再不喝我真的生气了,我决定明天一天不给你打电话了”,神态活现,弄得王部长心头痒痒,终于把最后一杯喝下去了。

“被人嫉妒很难受啊。”王哈哈着坐下,笑着说。

“嫉妒别人也很难受啊。”旁边的人齐声应答。

牌场散后很晚了,农口领导拉住了他和规划委领导,农口领导又要了几个菜,送到了他的房间。三个人边喝边聊,逐渐走入了正题。三个人想着怎么把这事给画个圈,问题是回避不了的,怎么着就是冠冕堂皇的给个原因,把扭曲的执行过程给捋直了,把有些人的责任减轻些,有些人的责任加重点。农委领导和他讨价还价。意思他的主管领导正是进步的关键时刻,本来就各方关注,千万不能半路出幺蛾子。宋冯平当然知道,心想你可真衷心啊。农口领导正儿八经地说,付出多大代价也不能让领导担责。

临分别,他站起来,一顿酒瓶,我他妈真不想干了,这活不是人干的。宋冯平笑了,你去种地吗,这里倒是不缺菜地。他很信任宋冯平,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幼稚举动。宋冯平温言劝他回去休息吧,你这说的算什么话。他咧嘴笑起来,我这是心里话、大实话、没办法。宋冯平明白他的压力,但是也明白,别说去种地,后退一步他也不会,除了这个也干不了别的,他只能向前走。人生往往就是一条路,看明白了有啥用,只能无视走下去。

第二天,宋冯平陪领导开会很晚,两个人在食堂吃完饭,又继续到办公室说了一会。领导的意思先救急,一是把最需要回迁的农民安置好,二是要把历史原因向上面说清楚。第一个虽难,还相对比较好办。其实就是缺钱,现在又没钱,又要把事情抹平了。但现在逼到这份上了,事情紧急,如果这种情况下,这个事情都抹不平,要你干什么,你还能干什么。这都是上面领导说不出的心里话。

在坐的全乐了。

第二个才是最难的。有些话不能公开说,但二人都心领神会。要把历史原因说清楚,说白了就是追究责任的事,这关系到一些人包括一些领导的前途,甚至是饭碗。

请示领导后,宋冯平给娄阿鼠打了电话,说要去见他一下。娄阿鼠算是宋冯平的大学同学,但不是一个系,也不住一个楼,但他经常来宋冯平隔壁打麻将,特别喜欢和宋冯平聊天,一来二去,二人竟成了好朋友。毕业之后,娄阿鼠先在部里机关呆了两年,换了两个单位都和领导吵架,在同学介绍下,一气之下南下创业,在公司又是与领导干架,结果大败而归。以他的聪明才智,但凡能克制自己,无论干什么,就没有不成就一番事业的道理。落寞的时候,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也是机缘巧合,在一个福建朋友的帮助下,在郊区山上某破败寺庙做过两年主持,这两年他沉下心来,读了很多佛经,有了一些领悟,也交接了不少朋友,寺庙在投资方资助下修缮一新,经营的有声有色,香火旺盛。

等领导都敬完酒,丁一楠站起来,她先是不客气地走了一圈,然后又分别给重要客人敬了一遍,两圈下来,气氛开始活跃起来,饭前拘束的话现在变得顺溜了,有些不能说的话也说出来了。

她最后走到王部长身边,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有两年都没看到王组长,不,王部长了。说着笑意盈盈地问王部长,领导你说是不是?那位王部长故作陈思,半晌缓缓点头,是有年头了,我记得初次相遇还是奥运会的时候吧。她快步走到跟前:“没那么久,您是贵人多忘事,今天难得遇到,也不多说客套话了。我要先和您喝一个,哦,不,一年喝一个。”她看了看旁边两位领导,你们不会有意见吧,那两位马上故意端坐起来,都说不敢有意见。看得出王酒量不是不大,估计差不多了,坐在那里笑着不动,一直顾左右而言它。丁一楠急了,举杯一饮而尽,半真半假微怒到:“王部长,您再不喝我可要生气了!”王没办法,只得喝了一杯。她马上拽着王部长的胳膊倒了第二杯,王一边躲一边说:“哎幺,宝贝。”大家全乐了。两边的领导马上奉承,您这是酒后吐真言了,这个必须喝。

宋冯平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厉害,他才是适合官场的人,今后不可限量。

乡里的事情有点眉目了,在碰头会上,几个部门争吵不息,都想推卸责任。散会后,他和农工委的领导约定再去乡里一次,农委领导满口答应,正求之不得。一起吃过饭后,他们安排打会牌,工作人员给了个信封,宋冯平说这个不行,如果这样就不玩了。

他利用主持的身份,从谈经布道开始,交际圈子越来越大。后来就干脆让出了方丈位置,让他师弟主持寺务,自己游走于政商之间,交接三教九流,为地方商人牵线搭桥,短短几年间,持有了三家公司,从最初的能源到孵化器,再到现在的文化产业和互联网,什么热门持股什么,不仅发了财,还大红大紫起来,成为达官贵人富商巨贾的座上客。最可笑的是他老毛病不改,经常与女企业家修禅论道,念经做法,参加女性各种协会的聚会,成为不少贵妇的座上客,被小圈子戏称为妇女之友。宋冯平曾开玩笑的说,你的聪明才智终于得到了回报。他会没心没肺的傻笑,说您过奖了,我是足够无耻,也足够勇敢而已。宋冯平心中赞同,换了自己,这样干会一败涂地。

大学时的友谊还是比较靠得住,两人虽然联系不多,但从来是心照不宣。娄阿鼠说宋冯平你刚手术,还是以休养身体为主,不要来回跑了,他先打探下情况。过了两天,娄阿鼠电话告诉宋冯平,他通过老齐打听清楚了,调查组分前后期,先去的会摸清情况,后去的会分清责任,拿出处理意见。现在调查工作刚开始,等有点头绪了,再和领导一起拜访关键人物不迟。

晚上给调查组接风,市领导亲自出席,在机关食堂简单的饭菜,体面的寒暄,一切公事公办。剩下的事就看宋冯平他们了。第二天调查组看材料,开会谈话,到一些单位实地查看。过了两天,调查组要到乡里去,宋冯平和几个部门领导认真研究了方案,农口领导建议调查组住在村里开发的温泉酒店。这个村子也算是全市闻名的明星村,离市区不远不近,开发了大片温泉酒店。村里的书记务实敢干,也见过大场面,烘托气氛接待领导都是小事一桩。布置妥当后,农口领导说在那里安排小叶记者与组长偶遇。

调查组很认真,谈完话后,他们又关起门来开会,研究到很晚。快七点了,会议还没结束,调查组王组长出来上卫生间的功夫,丁一楠正等在门口,他一下站那了,马上面露笑容,说你不是来堵我的吧。丁一楠半开玩笑,在这里等您三天了。然后说她们在这里有个采访集中写稿子,听说您也在,说什么也要来见个面。王组长说我们也要散会了,一会一起去食堂吃饭吧。

接待晚宴安排在村里的温泉酒店,村里书记先领着大家参观了一圈,酒店规模很大,餐厅就有好几个。村支书边走边介绍,邀请大家有机会,可以挨个品尝一下,给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提提意见。

别看村支书土里土气,可是见过世面的人,据说通过某非洲大使,还把生意做到了非洲,在那里投资了几个亿。就餐在二楼的一个普通餐厅,但整个二楼没都没对外营业。能坐二十多人的大桌已经摆好,桌子上还摆了村里种植的鲜花,显得不伦不类,服务员都是村里朴素的女孩子,酒也是当地的,但喝起来似乎是高档酒,饭菜安排的中规中矩,还上了些窝窝头贴饼子椒盐野菜之类的东西。王组长很高兴,说你们这食堂很不错啊,然后致了开酒词,他也是个接地气的主儿,做了好几次总结发言,还幽默地说感谢市委、感谢县委、感谢乡镇、感谢书记,村里书记马上谦卑却很有度的点头,小书记,小书记。丁一楠说别感谢那么多了,要不您都感谢到联合国了。

丁一楠是驻站记者,写一手好文章,是圈子里公认的才女。但远超于才女之上的,是她长袖善舞又能保持本色的交际本领,和各方面人物都相处融洽,上下通吃,又能不失身份。娄阿鼠说她一定能帮上你。宋冯平对娄阿鼠的话深信不疑,因为他也是交际圈难得的奇才。

约好时间,宋冯平抓紧去找丁一楠,给她带了个女士包包,装了瓶香水。丁一楠说宋哥太客气了,久仰您大名,还没找到由头去拜访呢。两个人也没多客气,宋冯平简单说了事情经过,说等调查组来的时候请她一起吃个饭,丁一楠爽快答应,送了宋冯平她新出的一本书,还签了名。

酒桌上的氛围越来越好,为了让王部长多喝,丁一楠还自告奋勇唱了首歌,这下又被迫多喝了几杯。看这位领导酒差不多了,乡里书记满脸笑容起身,各位领导,酒也差不多了,准备向温泉出发,参观指导下我们农村的小池子。随即吩咐门口等待的工作人员,小左,一定要好好服务,男的准备好泳裤,女的一定要穿那个,那叫什么来着,哦,对了,三点式。千万不要弄反了,把泳裤发给女的,把三点式发给男的。

那个叫小左的工作人员马上立正,满脸严肃:“是,一定。如果有人坚持不穿,我们也不反对。”

调查组下午的实地考察很顺利,天气给力,眼光普照,调查组乘坐电瓶车参观了酒店和球场,与村民代表进行了座谈。在后面的单独谈话中,乡长不知受了谁的指示,声泪俱下,为工作失误连连自责,说乡里没有完全领会上级政策,执行政策不坚决,心里还是有小算盘小九九,置千年发展于不顾,只看眼前利益和农民利益,还是站的低格局小太短视。到后面,把自己说的狗也不是。

按当下的话说,终究是他扛下了所有。

老齐是娄阿鼠的同班同学,宋冯平认识,但不熟悉。他考上研究生已经三十五岁,刚刚到年龄截止线,那时已经在老家有了三个孩子。他干过铁路砸洋镐,在工地熬过沥青,脸上为此留下一些小坑。他先是凭借自己努力考上了中专,然后自学了大专课程,那时大专是允许考研究生的,硬生生地考上了名校研究生。可见他多么努力,背后的付出不可想象。读研究生的时候老齐认识了读本科的一个女老乡,每次回老家都照顾有加,慢慢生出了感情,老齐就和老家的老婆离了婚。当时这样的情况太多,很多结婚了的研究生,基本都与原来的老婆离了婚。他毕业进了重要部门,他年龄大,经历丰富,又肯干,不久就当了领导秘书,是同学中进步比较快的。宋冯平确信老齐的合纵连横能力和做人的那种程度,就看他愿不愿意出力了,让娄阿鼠多多操心,过一段去拜访老齐。娄阿鼠随后还向他推荐了一个人,建议他先去拜访下外派记者站的丁一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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