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阁记

那大汉听完，也叹了口气。不一会儿，又重重锤了一下桌子，“总有一天，我要让那群王八羔子付出代价！”

沉默在帐篷里又持续片刻后，那大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想把大哥带到城里，那边住得舒服些，而且……”

那二当家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微瑟道：“没用的，梅姑的医术不比城里那些大夫差，她都束手无策了，我们只能等黄半仙了。而且，我们虽然跟那些当官的谈好了，但大哥毕竟是还被通缉中，在城里太久，不安全。”

萧轲像一只狸猫，闪出了帐篷，向中间最大的那个掠去。郭刚被再次打晕，阿呆则留在帐篷里，以作接应。

还没到那帐篷，萧轲便听到有人在清嗓子，他一个箭步蹲到帐篷外。只听一个有些磁性的男声传了出来，“二哥，大哥还没醒吗？”

另有一人应道：“内伤严重，又染上了风寒，哪有这般容易。唉，希望三妹和七弟能尽快找到那人吧。”

那大汉没好气说道：“又不是盖宫殿，几排木房竹屋，老五一个人就行了！我都戒酒了，嫖又没得嫖，要是赌也不让，那我活个毛啊！”

那二当家笑骂道：“你自己活该，当初大哥让你成亲，是谁死活不肯的。”他话音一转，认真说道：“不过，我得警告你啊，你可不能动那些小姑娘！别说大哥绕不了你，只怕三妹也会把你阉了。”

那大汉呸了一声，大声道：“二哥，你这什么话，我胡斌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岂会做那种事！呵，我倒担心，二哥你把持不住。”

那二当家连忙道：“不，不，不。我虽然也好色，但那都是年轻时的事了，再说我连你那两个嫂子都应付不来，哪里还敢招惹别的。你不知道，中午还被搞得腰酸背痛，哎……”

那叫胡斌的大汉哈哈大笑了起来，“老牛吃嫩草，而且是两棵带刺的，你还是悠着点吧。要不我去给你搞点虎鞭？”

两人笑骂一阵后，胡斌便离去了。没多久，一个干瘦的老者也出了帐篷。

萧轲想了想，展开身法，跟上了那个老者。

“梅姑，大哥现在是什么情况？”那老者掀开一个帐篷，走了进去。

一个沧桑的声音应道：“不好，气血不通，经脉堵塞。我的针和药只能暂缓，须得尽快找到那黄半仙，不然越托越不妙。”

萧轲观察了会儿，发现附近并无暗哨，闪到了帐篷侧边。那老者自然便是山贼们的二当家，只听那他叹了口，道：“那大哥何时能醒来？”

那梅姑道：“过了今晚，大当家的伤寒应该无碍了，可能明天会醒，也可能暂时醒不了。在浮盖山，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又硬接了但威一掌，如果不是大当家内功深厚，又及时服下那棵人参，早就撑不住了。”

又是一阵沉默后，那二当家道：“如果梅姑你还需要人参、灵芝……尽管跟我说，我们兄弟替你找来。”

那梅姑道：“即便找来天山雪莲，也无济于事，除非你能要到少林的‘小还丹’，或者‘还魂丹’。”

那二当家叹了口气，道：“我等什么身份，哪敢有那奢望。还是全力去找黄半仙吧，在此之前，辛苦梅姑了。夜已深，早点休息吧。”

萧轲听到脚步声，立马转到了帐篷后面，待确定那二当家已离去，又回到了原处。经过刚才的所闻所见，觉得这些山贼头头，也并非大奸大恶之辈，显然原本劫持那大当家以解救村民的计划不适合了。正在思考对策时，听得有十几道脚步声往这边奔来，紧接着示警声四起，越来越多山贼围了过来。

萧轲知道自己暴露了，但他没想明白是怎么暴露的。他站了起来，来到了帐篷前面的空地，然后就看到了那二当家拿着一把大刀警惕地打量着自己，旁边还有那个强壮的四当家，最先赶来的山贼则将他团团围住。

四当家胡斌提着狼牙棒，上前一步，喝道：“哪里来的小贼，偷偷摸摸地想要干嘛，说，谁派你来的？”

萧轲笑道：“哪有山贼喊别人是贼的道理，嗯，这是不是应该叫贼喊抓贼？”

胡斌冷笑道：“看来不打你几棒，你是不会老实的。”

萧轲没有理会他，看向着二当家道：“我有个疑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那二当家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须，道：“想必阁下跟了我一路了吧。好武功，我们兄弟竟无半点察觉，如果刚才不是帐篷里面暗了些，外面的火把刚好把你的身影映了进来，只怕就让你得逞了。”

萧轲心里哎哟了一下，心想自己怎么把这给忽略了。他左右看了下，发现四周已经围了几十个山贼，明晃晃的大刀在火把的照耀下，更加亮眼。有些山贼手中还拿着弩箭，看着有些黑亮的箭头，萧轲知道上面应该涂了毒药，不由微微摇了摇头。

见萧轲没有回话，那二当家继续说道：“除非你把我们都杀了，不然你休想离开。其实，我也有个疑问，你应该在还没合围之前，便已经知道我们的到来，你既没有立马离开，也没有进帐篷？难道阁下自信到，可以不将我们所有人放在眼里，想来就来，就走就走？”

“黄半仙岂是那般容易找的，再说即便找到，依那人的性情，又岂会来这，我们这些小山贼根本入不了人家的法眼。唉，大哥的病，怕是好不了了。”

“如果找到了，请得动则请，请不动我们几个抬过去，便是跪求也要请他帮忙。再说，也没听说黄半仙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大哥是为了我们受的伤，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把他治好。”

那大汉哼声道：“我知道你的初心，但我不相信老五会这么好心，他不过是想让他那个老婆和宝贝儿子住得舒服些。我虽然与三姐不亲近，但我更不喜欢老五，做人太精明，没意思。哼，刚才他那样说，也是怕三姐掌权，他便要失势，如果不是瞧见他对大哥还有几分情谊，如果不是看在当初大家歃血为盟的份上，就冲他刚才那番话，我就想废了他！”

那二当家叹道：“兄弟一场，何必说这种。老五虽然多些心思，但本质不坏，你未曾做人父，当然不懂。至于寨主的位子，你放心，我不感兴趣，哪怕大哥百年后，我也不会去抢。我和大哥都年过半百了，有些事情比你们看得透。不过，我也有些担心，如果大哥没能挨过这一关，我们怎么办。唉，要是老六还在，那就好了。”

那大汉道：“嗯，梅姑在看着。你和老五的话，我听到了。你该知道，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希望这里面有什么阴谋诡计，不然我的拳头可不认人。”

月已中升，山上已渐渐归为沉寂，那些赌博喝酒的山贼已经散去，偶有人声和打鼾声从帐篷传出，山坪处更是安静，除了时不时传来几声老者的咳嗽，整座山上都被鸟叫虫鸣笼罩着。

磁性男音叹了口气，顿了顿，道：“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二哥，不是我不讲义气或者以下犯上，如果大哥真有什么不测，你得出来主持大局啊。你放心，我肯定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你，如果我们能争取到四哥的支持，那……”

忽然啪的一声，另外一人沉声喝道：“住嘴！我不希望再听到这样的话，大哥还好好的，你说什么胡话！还有，我不希望大哥昏迷的事泄露出去，大伙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不希望再生事端。如果我听到有什么不好的传闻，休怪当哥哥的不客气。”

那五当家没再说话，不一会便离椅而出。

那二当家道：“你把我看作什么了，那不过是老五的疯话罢了。我和大哥几十年的感情了，和你们也相处十几年了，难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

那大汉淡淡说道：“如果不是对你还有些信任，难道你以为前天晚上我会同意你们的决议？抓这么多村民回来，大哥醒来要是知道，不得气炸了。”

“我们也是没办法，大哥伤重，总得有个地方好好休息。而且兄弟们一路南下，也不容易，如果不尽快安稳下来，怕啥又有弟兄离心了。大哥醒来，我自会交代，我也让弟兄们尽量对他们客气些了，嗯，等寨子建好，给他们一些银钱做补偿吧，想来大哥也能理解我们。”

那五当家又叹了口气，道：“家不可一日无主，我也是为大家考虑啊。如果你不争，那寨主之位便是三姐的了。是，虽然我与三姐不对付，但我只是不认同她的做法，毕竟是女人，做事难免婆婆妈妈……”

“够了！难道我刚才的话是耳边风么！”后半句的气势弱了些，也不知是这个二当家不想多说，还是对那三当家也持有相同的看法。他重重舒了口气，“夜了，你先回去吧。”

那大汉焦急道：“可我们总得做些什么吧，虽然知道黄半仙在这附近，但终究行踪不明，万一他远游或者又搬家了，怎么办？”

“现在只能相信三妹和老七了，再等等看。这些天先抓紧时间，完成建寨吧，不然遇着雨天，很是麻烦。你少些赌，协助一下老五，争取把工期再缩短些，最好七日内完成。”

萧轲立马缩到一边，只见帘帷掀起，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胖子走了出来，对帐篷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就在他离开没多久，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走了过来，看了眼中年胖子消失的方向，喊了声“二哥”后便进了帐篷。

“大哥的药喝了？”

萧轲这才知道，里面说话的两人竟是山贼的二当家和五当家，而他们的老大原来伤重昏迷了，而且这里显然不是那人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