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旅集

屋主的身体几乎已经死去，血液流速缓慢到不可思议，就连动脉的血液流速都不足以形成“喷泉”的景观，只能形成一条条黑绿小溪，从体内汩汩流出。

地上的屋主头颅转动眼睛，赤红的眼瞳盯着叶召，欲言又止。

我特么还没说完呢你就砍过来！

叶召重复了一句。

会死就会死，加个真的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里也有不死法则存在？

叶召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同样是不死法则，这里要血腥许多，该受伤还是会受伤，但原因是什么？因为是伴生世界，所以只能享受最单纯的不死法则？’

屋主和其余居民的身体都散发着极其浓厚的死气，常人靠近都会觉得皮肤发寒，明显与次元灵兽的不死有很大不同。

那边的不死更像是游戏性质的和谐版本，覆盖非常全面，没有血腥和肢体残缺，死亡也是被彻底抹去，所有生物的生命值都不会低于50的下限。

这里的不死法则更像是粗制滥造的未完成品，除了还能保持自我意识，跟死了没有多大差别，样子就像是……

活尸。

叶召透过微弱的火光，仔细打量着屋主，越看这玩意儿越感觉像一具会行动的尸体。

屋主摸了摸脖子，确定没有安装外后，他说道：“就如你刚才所见，生理上的任何致命伤都不会令我们死亡，但只有一种情况例外。”

屋主竖起一根手指：“那就是接近山脉的时候。”

他的身躯不停地“咔咔”作响，下一秒就要散架似的。

屋主突然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在椅子上开始手舞足蹈，宛如一个提线木偶，正在被人操控着。

这对他来说似乎并不稀奇，屋主一副突然记起什么事的表情，他说：“都这个时间了啊，抱歉，等我一会儿，我该吃饭了。”

说完，屋主就四肢着地，以极其怪异的姿势朝厨房狂奔而去。

他扑到早已断电的巨大冰箱前，一头撞进去，开始疯狂摆动身体。

黑暗中传来激烈的咀嚼声、挣扎声，还挺隐约听到一丝临终前的哀嚎。

屋主狂笑着，不停啃食着什么，肌肉撕裂的声音、液体飞溅的声音、骨头碎裂的声音掺杂在一起，奏响了本该只存在于地狱的恐怖交响乐。

叶召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使用了侦测。

屋主的生命值正在慢慢上升。

-988/0。

-985/0。

-981/0。

……

5分钟后，屋主结束了短暂而漫长的用餐环节。

他关上冰箱，重新站了起来。

他将手探进衣领，取出一条干净到与他格格不入的手帕，优雅地擦了擦脸上的液体，紧接着又到水槽边漱了漱口。

做完这一切，屋主朝着饭桌走来，身上散发着腐烂的恶臭。

在微弱烛光的映照下，叶召注意到他的衣服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液，中间还掺杂着一些黄色的脓状物。

“久等了，让我们继续先前的话题吧。”

屋主露出一个微笑，牙齿上满是肉丝和骨头碎片，恐怖如恶鬼。

叶召点点头：“之前说到山脉的事了，接近山脉会发生什么？”

“会融化，然后被山脉吸收。”

“融化？”

“是的，一旦接近那里，我们的身体就会失去控制，一直朝山脉跑去，到了山上就会迅速融化，被山脉的土地吸收，彻底死去。

我们的尸体会成为养料，催生出无数洁白的花草，非常的美味。”

叶召：“……”

不朽蛇！你踏马都吃了些甚么！

几秒后，叶召想到个问题：“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不是说靠近就会彻底死亡吗？”

屋主低声笑了起来：“确实会死亡，但我从没说过不能复活啊。”

叶召纳闷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说靠近山脉就会真的死亡？能复活的话，和刚才的死亡有什么差别？”

“当然有。”

屋主的声音低落下去：“我们并不能无限复活，有些人在山脉上死亡，就是真的死了，再也不会出现在小镇里，我的另外两位同伴就是如此消失的。”

“原理呢？”

“不知道。”

“你们就没有研究过？”

“当然研究过，但没有意义，每个人的复活都毫无规律，无论是复活次数还是复活间隔，又或者是复活后的记忆改变程度都有所不同。”

“复活后记忆也会改变？”

“是的，不仅是部分记忆，就连身上的变异部位也可能与上一条命不同。”

叶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几秒后他又问了一句：“我记得你说自己从未离开过小镇，那你这些情报是从哪里得知的？”

屋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来自以前的命啊，我已经去过山脉很多次了，花草的味道和靠近后会发生的事都来自我曾经的记忆。”

叶召也回以一个奇怪的表情：“很多次？你不是说复活机制完全弄不明白吗，为什么你还要去山脉送死，你不怕自己彻底消失吗？”

屋主捂住脸，尖锐的指甲在惨白发胀的脸上留下几道很深的抓痕：“当然怕，可我忍不住，一旦身体变异的部位达到一定体积，我就会无时无刻地感受到非常剧烈的痛楚。”

屋主使劲掰着自己的头，似乎想要把头颅重新拧下来，他的脖子呈90度弯折，几乎贴在肩膀上，赤红的双眼不停闪烁着。

他语气急促：“你能想象出来吗？那种被一寸寸敲碎骨头，又被重新粘合在一起的痛楚。

那时我就像一个脆弱的积木玩具，孩童抓着我的身体，难以抵御的痛楚席卷全身，直到将我彻底击溃！”

滋啦~。

屋主太过用力，他的腰身立刻软下去一小截，可屋主毫不在意。

尸臭扑鼻而来，刺激着叶召的鼻腔，他忍不住皱眉。

屋主毫不在意地探头到叶召身前的桌面上，双目瞪大如铜铃：“那种痛苦是任何人都无法忍受的酷刑，在那时彻底消散都是一种无上解脱，我当然会毫不犹豫地前往山脉，结束无尽的折磨！”

叶召捂着鼻子，问道：“所以你们的人生就是复活、变异、到山脉送死的简单循环？”

屋主的表情平静下去，他慢慢把自己的脊椎塞回去，头颅在桌上平移着，留下一桌的恶臭水渍与血液。

“是的，我们的人生毫无意义，但探讨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能活着，大多数人的选择都会是活下去吧，我……无法忍受那种死亡前的空虚与孤寂，那太可怕了。”

屋主深深的叹了口气，脸上还带着一丝后怕：“如果说变异的痛苦是肉体上的折磨，那死亡时的感受就是精神上的酷刑，我一直听他们说死亡只会令人感到平和与安详，可……”

屋主压低了声音：“可我只感觉到自己正在无法反抗地消失，我的存在被无法理解的东西掠夺了，我的一切都将消失在天地间，那种空虚感甚至还要超过肉体的痛楚！”

屋主将自己的脑袋重新安了回去，耗尽了所有力气一样，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我忍不了变异时的疼痛，但也害怕死前的空虚，所以我现在依然在这里，如同蛆虫般难看地苟活。”

叶召没有在探讨人生意义的话题上停留，他问道：“即便变成你这么模样，似乎也要进食，你平时都吃什么？”

“哦，你说那个啊。”

因为话题的转变，屋主的表情明亮了一些。

随时都要熄灭的微弱火光照亮了他的半张脸，他露齿一笑，令人作呕的血肉骨刺混合物依然黏连在牙上。

“当然是生肉啊。”

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可世界不是叫死寂次元么，怎么还有不死法则？

屋主脸色扭曲，嘴里逐渐长出一对獠牙。

叶召拿出手帕擦拭着刀身上的少许液体，屋主的脑袋沿着脖颈掉落，切口处光滑如镜，正在不停往外冒着黑绿色的血液。

大动脉被横斩切开并没有导致令人作呕的血液四处飞溅。

即便只剩一个头颅，我们也能自如地操控身体，并拥有清晰意识。”

“真的会死？”

就在叶召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要变僵尸的时候，屋主捂着脑袋，低下头，发出气管被割断后的“嗬~嗬~”的呼吸声。

几秒后，等屋主重新抬起头时，獠牙已经彻底消失，只有屋主被戳穿的下嘴唇，证明了刚才所见并非幻觉。

说到这，大概是回忆起了美好的记忆，屋主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只是嘴里的生肉丝看着有些刺眼。

他指了指叶召的血影，又指向自己的脖子：“正好你有一把刀，来亲自试试吧，不用担……”

噌~。

没等屋主说完，一道刀芒伴随着嘹亮的出鞘声占据了屋子。

叶召挑眉：“没错，不过你说也，之前也有其余世界的人来到过这里？”

屋主好似在承受极大的痛楚，扶着桌子，颤巍巍地坐到椅子上后才开口：“是的，送我打火机的朋友就来自其他世界，那时我也是和她在这里进行的交谈。”

最终屋主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重新拿起自己的头颅，安了回去。

断口处的肌肉迅速重新粘合在一起。

叶召没有多在意这些怪异的点，提醒了一句：“你还没解释，之前说的真的会死是什么意思。”

屋主呼出一口气，慢慢开口：“我们这里的所有生物都无法正常死去，不管是溺水、斩首，还是放血与摘除内脏，无论如何都无法令我们死亡。

屋主大口喘着气，捂住胸口，露出一个惨厉的笑容：“你也是来自其他世界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