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旅集

被抽了一个大逼斗的陆唯咬唇：“可这并不是牺牲他人的理由，有一就有二，开了这个头，那之后只会有更多的无谓牺牲。”

白面具叹了口气，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态度：“放任事态发展导致的死亡才是无谓的牺牲，至少现在的牺牲可控，我们能将数量降低到一定程度，并且起到更好的效果。”

“如果现在不这么做，未来可能需要死上千上万或者更多人，这些平民才会察觉到自身与贵族的根本差别，进而举起反抗之旗，和现在这区区一人相比，孰轻孰重？”

三位平民这才发现，历来灯火通明的伯爵府已经陷入彻底的黑暗中，而且周围悄然无声，似乎已经成为一片死寂坟地。

真正来到黑暗中时才能感受到这里的异常，远处的昏暗宅邸如同蛰伏的巨兽，光是把视线转移到上面都会令人心慌。

三位平民深吸了一口气，略微缓解了心头压力。

“只是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虚伪者罢了，变革的领导者不能以这些道德层面的东西作选择标准，我们的衡量标准应该是‘值不值’，而非所谓的‘是否仁义’。”

白面具指着陆唯，问道：“牺牲你和牺牲外面的数十位普通平民，你会如何选择？”

陆唯沉默了一秒：“我会选择独自苟活。”

这是自私的选择，但并不值得诟病。

白面具摇头：“错，你的价值远高于普通平民，所以你理应活下去，这是正确的选择。”

他负手而立，叹了口气：“必要时刻，必要举措，不要让道德这种人为设立的东西干扰你的判断。”

陆唯沉默了几秒，低沉询问：“可失去了道德观念，真的还能算人吗？”

人终究是群居动物，社会就是以道德为准绳，以律法为戒尺构成的生物群落，失去道德者注定会被众人抛弃，成为孤身一人。

白面具指正道：“并非失去道德观念，而是不受其干扰，我们不能摒弃道德，但同样不能受其影响，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站在道德高点很重要，但站在道德高点是为了更好地完成目标，不要本末倒置。”

陆唯深吸一口气：“我还是无法认同，但我会这么做的，即便被众人唾弃也无所谓。”

“就是如此，陆唯，领导者不是毫无怜悯心的疯子，只是为了更美好的明天，主动承担了罪责，你可以内疚自责，但不能有所迟疑。”

“我……会的。”

……

……

分头行动的凯尔和派拉德也听到了多姆凄厉的惨叫，立刻浑身一紧。

他们咬了咬牙，继续朝着目标宅邸继续前进。

宅邸内有什么异常在发生，他们心知肚明，但为了家人还是选择了进来寻找。

出事是意料之中的事，出了问题自己解决，三位早已有了这种默契，所以他们并没有选择去救助。

……

……

多姆所在的宅邸。

几名握着武器的护卫喘着粗气，退后了两步。

手中武器上残留着不少新鲜血液，正在向地面不停滴落。

多姆蜷缩着身体倒在地上，胳膊上和躯干上多了许多深可见骨的伤痕，全身汩汩流血，在地面上聚成一滩不停扩大的血池。

“吓，吓死我了，原来是个平民，还以为是那些怪物进来了。”

一名年轻的护卫余惊未定地吐出一口气，全然不在意地上迅速气息低落的多姆。

其余护卫也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只是警惕地看着外界，迅速关上房门。

一个平民而已，不值得在意，他们更关心自己的小命。

多姆捂着伤口，艰难出声：“为什么，要抓走我的……妻子和孩子，我们……做错了什么？”

护卫们看了他一眼，一脸莫名其妙。

“抓了你的妻子和孩子？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呢，我们都很久没有……”

“等等，今晚好像确实有看到几个女人和孩子被带进来，旁边跟着几位维克多大人的亲卫。”

“怎么今天突然带人进来，前几年不是还说禁止我们抓平民进来吗？”

“谁知道呢，虽然王室修改了法律，但这东西对伯爵来说完全无所谓吧，说不定维克多大人突然想试试‘知法犯法’的感觉，增加一下刺激感呢。”

“真好啊，我也想试试，家花确实没有野花香啊。”

“哈哈哈，你得了吧。”

……

多姆的问题成功让狗腿子们转移了注意力，缓解了他们的恐慌。

听到护卫们的调笑之语，多姆双目暴突：“你们不也是平民，为什么能这么冷漠，难道你们都没有家人吗！”

这番质问没能引起护卫的共鸣，只引来一阵嘲笑。

“我们都是平民？哈哈，别搞笑了，你们这群贱民与伯爵府的护卫可是天壤地别，就算是贵族家的下人也远比你们这些平民高贵啊，你何时生出了‘我们是同类’的错觉？”

“我们之所以和善地对待你们，只是因为法律在保护你们这些低贱的劳动力，不是你们理应得到这些，懂吗？”

多姆气急，引动身上伤口开裂，血液喷涌而出。

大量失血让他的神智开始模糊，他含糊不清地低喃着：“你们……不应该……这样……”

“不，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平民就是如此低贱的存在，你只是个贱民，不要做美梦了。”

众护卫不为所动，对着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濒死之人恶意相向，毫无怜悯心。

恐慌之时，人们的内心阴暗面总是会被无限放大。

不知何时会侵入的怪异种威胁让护卫们揭下了友善待人的面具，变本加厉地讽刺更弱者，试图以此增添自身的信心。

宅邸内的魔导灯突然熄灭，护卫们的笑声戛然而止。

房门无风自开，月光映照出两个人形轮廓。

阴森的黑暗与怪异的纯白交织，令人压力暴增。

宅邸外的冷气钻进屋内，令护卫毛骨悚然。“诸位，时候已到，感谢你们点燃这苏醒的火种。”

白面具一挥手：“收尾吧。”

随着话音落下，突兀的石磨、饮水机、哥布林、蛋糕盒……纷纷出现在宅邸的黑暗中，如同索命厉鬼，步步逼近。

……

……

凯尔与派拉德谨慎地靠近宅邸，生怕遇上意外。

先前多姆的惨叫已经为他们敲响警钟，在这里行动随时可能遇上危险，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可当他们逐渐接近被他们视作洪水猛兽的宅邸，却发现周围的阴森气息正在迅速淡化，连带着环境也跟着亮堂起来。

宅邸内亮起灯光，几名死相凄惨的护卫从楼上落下，砸到他们面前。

血液飞溅到二人脸上，两处宅邸前的变化竟出奇的一致。

他们身体僵硬地低头看去。

一个身首分离，面部如遭重锤直击，头骨彻底变形，连接着脊骨拧成麻花，彻底失去人形。

一个全身骨骼寸断，全身被揉成一颗球，不规则的断骨刺出，宛如一颗长着苍白骨刺的恐怖刺猬。

一个身躯干瘪，皮肤褶皱如树皮，似乎体内水分被尽数抽出，死状远比干尸还要惨烈。

……

超乎想象的死法击溃了两位平凡的父亲的决心，他们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大灯亮起的宅邸房门缓缓开启，门后却空无一人，只有一片死寂。

人们可以无数次立下誓言，毅然决绝。

因为用嘴说很简单。

但当未知真正出现在面前时，想象中的坚定会原形毕露，重新露出空中楼阁的本质，变得脆弱不堪。

所以，两位原本誓死要找回妻子孩子的父亲犹豫了一秒。

随后转身，逃跑了。

多姆率先开口：“分头行动吧，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存在，听说公正之剑会利用怪异种进攻贵族宅邸，也许就是他们正在行动，我们趁现在去找回妻子孩子吧。”

凯尔和派拉德对视了一眼，随后毅然决然地点头，朝着不同的宅邸奔去。

他转向陆唯，步步逼近：“还是说你觉得我们可以与贵族坐下来慢慢商谈，让他们放弃现有的权力，选择与平民共享？”

白面具一巴掌打在陆唯脸上，沉声道：“别犯蠢了，我们现在要进行的是革命，是战争！怎么可能没有牺牲？”

陆唯终于忍不住开口：“为何要这么做，他只是个无辜的平民，为了我们的目的而加害于他，这与贵族有什么不同？”

冲入伯爵府后，诡异的氛围浓烈了许多。

多姆也立刻动身，挑了一间最远的宅邸跑去。

因为周围太过昏暗，另外两人没能看到，多姆的动作僵硬如木偶，脸上只有对身体擅自行动而产生的恐慌。

白面具站在宅邸上，身后跟着身穿风衣的陆唯。

白面具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不把他们打个半死，如何让这些只会逃避的家伙清醒过来？”

“可用牺牲换来的清醒，太过昂贵了。”

听到这话，白面具回头，语气不善：“昂贵？世界上哪一次变革不需要牺牲，谈何昂贵？”

……

……

“有人说不能为了多数而牺牲少数，因为生命无价，可真的如此吗？”

“这个世界的奴隶不就是明码标价的生命吗？被区分贵贱的贵族与平民难道真的都是无价的吗？”

二人看着多姆逐渐跑向唯一未被怪异种侵占的宅邸，一言不发。

等到多姆进入挤满了“惊弓之鸟”的宅邸后，寂静无声的庄园内立刻爆发了惨烈的叫声。

几根银色的闪光自多姆上空出现，隐约能看到几根凭空吊起的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