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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相随

长安难安洛阳斗佛

王应摇摇头,而是道:“刚才之言,若是陛下大怒挥袖而去,臣自当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如今陛下还坐在臣家中,便说明陛下之胸襟和气魄。臣下面所言,乃是臣自回开封之后,所见所闻之事。中原虽然经过先帝和陛下近四年的治理后略微有所恢复,但是人力和富庶依旧比不得江南。且中原西北和北边面临强敌,如若不慎,便是中原再次动乱。陛下有雄心做天下之主,那么中原一地,人力和田地是最为重要的。有了人力,军队才有足够的兵源,田地才有人耕种,货物才有人贩卖。大周近几年里都在吸纳四方流民,但是流民终有定数。荒芜之地也有开垦完的一日。到时候又该如何呢?”

郭荣眼中闪过深色,王应的意思难道和韩重一样?

周宪看了看郭荣,若是前世不信神佛,那么这一世历经重生,还能如前世一般禁佛么?

“郭官人和夫人不要嫌弃寒舍简陋招待不周才是。”王应进了家门将小女儿给了婆子抱了下去,笑对郭荣和周宪道。

郭荣看了看四面宽敞的院子和廊下的菊花,笑道:“王先生倒是雅致之人。”

王应一笑,将夫妻俩请进了书房里招待。

郭荣想起前世自己的行为,颔首道:“卿之议可行。”而且拆毁的佛像金身银身还可回炉铸钱。起身看着王应道:“卿大才,翰林院屈才了。后日大朝会,朕已经安排。”

周宪知道郭荣主意已定,跟着他起身,出了王宅。

夕阳晚照,四边屋舍里已经有炊烟升起,街道上有妇人喊着玩耍的孩子归家,其中也有无所事事的僧人腆着肚子慢慢悠悠的走过……

“你已经决定了吗?”周宪的手被郭荣牵着,两人全身沐浴在金黄的夕阳之中,缓缓走在街道之上,似乎都披上了金色的纱衣。

“是,我已经决定了。虽然我知道世间或许有鬼神存在,但是神若无怜悯世人之心,又何必去膜拜于它?”郭荣眯着眼睛看着天边的斜阳,半晌,才扭头对着周宪道:“若有罪责,我一人承担。”

周宪握紧了郭荣的手,柔声道:“夫妻一体,我怎么会让你一人承担?佛经常说,慈悲为怀,你将做之事,乃是于百姓大好的善事,佛若真慈悲,便不会有什么罪责于你。否则所为的佛,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

郭荣看着周宪,眼中尽是温柔之色。

“哎呀,夫妻俩甜蜜家去才是呢,别挡路别挡路……”一驾着驴拖着一车柴火的大叔大声吆喝着。

郭荣才拉着周宪快一步避在路边,相识一笑,见时候不早了,想到宫中的丰哥和宁哥,这才回宫去了。

两日后的大朝会,朝廷颁下了让世人震惊的禁佛诏令。诏令中明言,天下寺院,没有经朝廷敕赐匾额的全部废除;禁止私下剃发出家,凡是打算出家之人,必须得到父母、祖父母同意,已孤者须得到同居伯叔兄之同意,方得出家。男年十五已上,念得经文一百纸,或读得经文五百纸,女年十三已上,念得经文七十纸,或读得经文三百纸者,经本府陈状乞剃头……曾有罪犯,遭官司刑责之人,及弃背父母、逃亡奴婢、奸人细作、恶逆徒党、山林亡命、未获贼徒、负罪潜窜人等,并不得出家剃头……同时命令东京、西京以及各州每年编制僧侣名册,如有死亡、返俗,都随时注销。

此诏令一出,自然是天下众人众说纷纭了。寺庙之人也是吃着五谷杂粮身在红尘之中,心中也是各有忐忑的。不过诏令已下,只望能逃过拆寺之祸。一时间,僧人也纷纷往汴梁高位人家走动了。而赵匡胤家,此时也因为这诏令而乱了起来。赵弘殷心中慌乱,却无人相商,长子早年去世了,次子匡胤随着禁军西征去了,三子匡义如今在大报恩寺里出家,四子匡美才五岁。担心三郎匡义被官府给驱逐,赵弘殷在家中坐不住了,和妻子杜氏及二女儿说了就匆匆去了大报恩寺。

赵匡义也自僧人口中听说了朝廷禁佛的意思,传来传去的僧人害怕得很,担心朝廷坑杀僧侣。他心中知道应该不会乱杀僧人,不过自己到底该如何呢?这和尚也做不成了,禁军也去了不了。正烦恼着,便见一小沙弥带着赵弘殷来了。

“阿爹,你怎么来了?”赵匡义关上房门,拉着赵弘殷坐下问外间的情况。

“三郎,这寺庙里你呆不得了,你先跟着我回家去,之后到底如何,我们再做计较。”

赵匡义这些日子里,在寺庙里见识的东西,却是比之前见识过的事情多得很。人无权势便被人欺,自己在中原已经无立锥之地,唯有去了他国才能有上位之机会。

“阿爹,我想去蜀国。”赵匡义定定对赵弘殷道。

“蜀国?”赵弘殷并不奇怪儿子的话,之前他虽然被二儿子说动,不让三子去他国,但是他自己心中却也怀疑天子是否能如二儿子所说的,一统天子。天下大乱这么多年,便是后唐的李存勖都不曾一统天下,就凭他郭家子能做到?

“也好,蜀国这么些年也是安定得很,听说蜀国的风气不错,不像南唐那里一味地重文轻武,你去之后先打听清楚,再去投靠重视贤才之人。”赵弘殷不拍着儿子的肩膀沉声道。

赵匡义见父亲同意了,本来有些扭曲的心智难得清明起来,对着赵弘殷磕了几个头,换上衣服,用头巾将头包住,就随着赵弘殷去找了大和尚,说是要还俗回家,随后就离开了大报恩寺。

百姓议论最多的,是这禁佛之事,但是朝廷之中,却是在说着陛下另外一道诏书之事。原来在下禁佛诏令之时,郭荣亲自诏令在朝的翰林学士、门下和中书两省官员荐举人才,充任地方县令,或任律事参军等职。为了能从民间选出真正的才干卓实之士,同时也为了防止朝廷官员营私舞弊,郭荣在诏令中进一步强调说,授官之日起,如果被荐人以后在任上为法犯纪,则荐举人一同连坐。

其中,最令人瞩目的便是白身入仕的驼背少年韩重,他被任命为开封府推官。这件事情,比之当初魏仁浦为枢密使还让重臣侧目,也让王应以翰林学士升为御史中丞便不那么显眼了。

而此时昔日盛唐的长安,迎来了汴梁的大军。

李重进骑在马上,一边是他的亲信大将刘光义,另一边乃是前军大将韩通。昔日巍峨的长安城门,早在几十年不断的战乱中颓败倾斜,其上更有枯草在秋风中摇曳,让长安城更无一点当年的繁华。就是李重进这个粗人,心中也不大好受,静默地入了城,见京兆府知事带着一众官员在残破的城楼之下迎接,众人心中都默叹了口气。

而长安城内的残破,更是让李重进等人震惊——朱雀大街上几乎不见人影,盛唐时商贾云集的西市如今只有数个小贩在叫卖。而昔日的宫墙大多坍塌了,其上野草丛生,曲江池里浑水污浊……

“长安居然是这番摸样……”李重进难得感喟道。

韩通也叹了一口气。

倒是陪着几人的京兆府知事郭彦崇平静道:“大帅和几位将军却不知道,比之再往西的诸州,长安已经算是极好的了。西北党项人肆虐,延州等地常有流民为了活命,来了长安城,如今长安城已经有近六千余户了。”

几人听了这话,都沉默了,殊不知,盛唐的长安,曾经登记在册的人口数过百万人,如今全城的居民六千户居然算好的。他们该如何说?

用过饭后,李重进便召集了出征众将商讨西进之事。

“党项人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他们的骑兵勇猛。不过到底是如何情形,还要彰武军的人来细说。大家以为如何?”李重进看了韩通和刘晟,缓缓道。

韩通点头道:“知此知彼方为取胜之道,党项人到底如何,我们要尽快赶赴延州才能知晓。”

史彦超自进了长安城后听郭彦崇说党项人在西北一带无人能敌时,心中就憋着火:“我们对上契丹人也不怕,这些党项人自然也不会放在眼中的。只是还真想不到,关中诸镇,除了朔方节度使和府州折家外,居然无人敢敌党项人?延州的高家,还真是废物!问他们能知道什么?”

众人也是入了关中,才知道党项之势的,都有史彦超一样的疑惑,不过彰武军到底如何,则要看李重进了。

李重进出汴梁时,得了郭荣的嘱咐,知道彰武军的结果,只是如今还不能明言,便道:“他们虽然御敌无力,纵容党项人劫掠,但是他们毕竟经营延州多年,我们不怕其他,就怕他们故意误导我们拉我们后腿。大伙都想回开封过年对吧?那就好生想想对付党项人的法子。好了,明日一早,全军拔营。”

其余诸多将领像是刘晟、刘广义、赵匡胤等人,自然无异议的。

次日一早,郭彦崇在城门处送走了禁军将领,直到大军在晨光中逶迤不见踪影,他才回城,心中只望此次朝廷大军能灭掉党项人的威风。

汴梁城里的郭荣,却不是很高兴。一是北边契丹人犯边次数愈加密集,许多汉人牲畜财物被抢掠而去,北边藩镇之兵对于契丹铁骑来去飞快无法可抵御。二是,禁佛的诏令虽然颁下了,但是民进间依旧有许多百姓偷偷拜佛。

周宪好不容易哄得宁哥不要哭了,见郭荣进了内殿,看宁哥已经咧着口准备哭,忙将宁哥塞进郭荣怀中。

“快哄哄他,我真是不知道他哪来的精力。”

郭荣见了妻子儿子,心情平复了好多,见宁哥呵呵的笑着,双手还不停地拍着。便拍了他的屁股两下轻声道:“坏小子,就知道折腾你娘。再不听话,阿爹也不抱你了。”

丰哥没听见弟弟哭,也跑了进来,听了郭荣的话,忙道:“阿爹,你早就该教训宁哥了,真是太不乖了,除了哭什么都不会。”

周宪笑了笑,摸了摸丰哥的头,其实她已经知道,大概是男子臂膀的力气比较足,像是郭荣、阿久等人抱着宁哥,他一般都不会哭闹。

“弟弟长大了,就不会这样啦。”周宪拉着丰哥坐下问起了他的学习情况。

待得孩子们都被妈妈和宫女待下去了,内殿只剩下夫妻两人时,周宪才问道:“还在为百姓拜佛之事烦恼?”

郭荣苦笑道:“看来我还是要走一趟洛阳了。”

周宪心中一动,想起郭荣的生父居住在洛阳,便道:“我和孩子们和你一起去吧。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担。而且有人肯定会想见见丰哥的。”

郭荣一怔,随即知道周宪的用意,沉默了半天才道:“好吧,只是宁哥太小了,就带丰哥一人吧。”

周宪虽然不是很放心,但是更不放心带着才三个月大的宁哥奔波。“那两日,让阿久进宫来带着宁哥吧。”

郭荣自然是同意的。想到洛阳的生父,他也唯有叹息。此生此世,永无得见之日了。

至于郭荣要去洛阳的原因,是因为洛阳自唐时起,佛法盛行,佛寺不计其数。禁佛诏令下发之后,洛阳刺史送来奏报,说是洛阳城西一寺院中贡有的一尊金身大佛极为灵验,当地老百姓供奉膜拜仍络绎不绝。官府要拆寺庙捣毁佛像,竟然被百姓围住,还有流言说佛像极灵谁若敢毁此佛,必遭到报应。洛阳的官员们也是人,自然怕报应了,竟然无人敢动。

郭荣决定带着皇后皇子亲赴洛阳当面验看之事,诸相中也有人反对。王浦道:“陛下可以派人亲往试探之,到底如何再做决策。”

郭荣冷笑道:“洛阳诸官并非不知朕的诏令,却因为害怕报应而不敢动佛像。这样说来,他们只怕佛之报应,却不怕违抗朕的旨意。想必朝中也有不少臣子担心惹怒神佛以遭报应吧。朕不怕报应,皇后也不怕报应。朕倒要看看,神佛如何报应于朕的。”

大多数臣子都被天子的话语说的心中惭愧,诸相公也不再拦着了。

第二天,郭荣带着数十朝中大臣赶往洛阳,周宪带着丰哥坐在马车之中。

“阿娘,丢下宁哥在宫中,他会哭的。”丰哥想到小弟弟一人在家,没有了开始听到可以出宫的高兴劲儿了。

周宪听丰哥关心弟弟,很是欣慰,摸着丰哥的头道:“没事儿,你小舅舅会一直陪着宁哥的。”

天子皇后一行人径直去了洛阳城西的那处寺院,果然见到了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

侍卫分开百姓,郭荣和周宪带着丰哥及随后的大臣们进了寺庙的正大殿,便见那座非常高大的金身佛像,许多僧人在佛像前诵经。

郭荣看了半晌,感受到周宪关切而温柔的目光,冷声令兵卒即刻捣毁大佛。

“陛下,不可啊!对神佛不敬,天道难容啊……”殿中的和尚们纷纷流泪劝道。殿外的百姓听说陛下决意毁去大佛,无不哭拜于地。随着郭荣而来的朝臣无不面面相觑。

郭荣对着和尚冷笑一声,随出了正殿,对着门外的百姓昂声道:“自唐末以来,天下大乱,干戈扰攘,战乱不息,生民涂炭,饿殍遍地。众位身手战乱之祸,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而这佛何曾保佑过你们?这铜铸金塑的佛像,果真就是佛吗?朕听说,佛在这世间原本在于救人,即便是自己的身体也会毫不吝惜地拿出来救人。朕今日所为,正是让佛达成所愿。信佛尊佛,幻想依靠佛来赈济天下苍生,莫如与朕戮力同心,共创天下天平盛世。苟若朕身可以赈济天下万民,朕亦在所不惜也!”说完,接过一侍卫手中的大锤,用力抡起,砸向大佛。

周宪紧紧握着丰哥的小手,眼中尽是倾慕,这个人是自己的丈夫,骄傲而又勇敢,从无所畏惧。而丰哥,也是第一次见到父亲的威严,双眼中都是惊佩和崇敬。

睽睽众目之下,郭荣举着大锤,一下又一下的对着铜佛砸去……“嗵”一声闷响,佛像的脑袋被砸了下来。

郭荣丢下大锤,安然站在众人面前,看着众人惊慌失措的眼神,傲然道:“佛若真有报应,朕便等着。”

众人见天子安然无恙,傲然而立的情形,静默无言。心中却想着,果然是因为天子么?神佛也不会降罪么?

郭荣招过洛阳刺史,命他带人速速将将洛阳境内诸多佛寺拆毁。他则和周宪一行人去看了洛阳城,城楼正内一座酒楼窗口处,几个老人正在喝着酒,为首的老头子伸头看着骑马而过的天子和他胸前的坐在的小公子。

“老哥哥,咱们要不要去见见?”一老头见那瘦高老头儿抹着眼泪,说道。

其他人齐齐看向他,他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不靠谱。随即赔笑看着那抹眼泪的老头儿。

老头儿抹干净眼泪,瞪了老头儿一眼才道:“见什么见?”他去知道,自己这个老子如今不过是名义的舅舅,此生也就只能这样远远看看儿子和孙子一眼了。不过,这个老头儿,就是郭荣的生父,柴守礼。

周宪在马车之中,透过窗帘缝隙,也看见了酒楼处那一帮身着绸缎的老头儿,见其中一老人的神情,便知道他已经见过了郭荣和丰哥了,暗自叹息,心中也算是放下一桩事了。

当日,郭荣等人便疾驰回汴梁。年末之时,周宪得知,因为郭荣的坚持,如今大周境内所余寺院二千六百九十四所,拆毁了寺院三万三百三十六所,僧尼系籍者六万一千二百人。这日里,恰是大雪纷纷之日,周宪放下手中的东西,去看丰哥,正好听见他在背着唐诗“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阿娘,南唐当真只有四百八十寺吗?”丰哥觉得不对,忙问周宪道。

周宪轻笑道:“你看我们大周,便有几万坐寺庙,南唐人更喜佛法,这寺庙不知道有多少呢?”

“啊,他们也会想阿爹一样,拆毁寺庙吗?”

“不会,因为那样的事情,只有你阿爹才有胆量做。”周宪柔声道。

丰哥不服气道:“我长大了,我也有胆量做。”

招待的茶水也是菊花茶,周宪喝了一口,觉得菊花香味四溢,口感也很好。遂笑道:“这菊花茶应该是李夫人亲手做的了?听闻夫人在闺阁之中时,很有才名的。”

王应的夫人,乃是三司使同平章事宰相李谷的侄女,执家理事很有一套。

“臣定当谨记娘娘之言,定不会再对君王不敬。”

郭荣握了握周宪的手,看了一眼王应才坐下道:“卿今日只是要对朕说刚才那番话?”

王应又跪下行了大礼道:“陛下不计较臣的失礼,乃是陛下的胸襟过人。”

一世相随 长安难安洛阳斗佛

“哪里当得起夫人您的夸?”王应笑喝了一口茶,让下人退出以后,才起身对着郭荣和周宪行了大礼道:“陛下和娘娘勿怪,微臣多有失礼之处。”

郭荣让王应平身了,才看着王应道:”先生自南唐回中原后,如今只是一个五品的推事,倒是屈才了。”

郭荣知道周宪的话中之意,是想自己不要迁怒王应。其实前几日里,河南府推官高锡还是像前世一般,上书劝谏自己,天下四海之广大,日常政务之繁多,即使是唐尧、虞舜也不能独自治理,必定要选择贤人来任用他们。如今自己却全部亲自处理,但天下人并不认为自己聪明智慧足以兼负百官的重任,只会说自己狭隘多疑且不相信朝廷群臣。自己应该知人善任等等。前世的自己并未采纳,如今想想,自己已经君王,而非太原郡侯,也不是晋王了。所思所虑应该是国之大事定夺,若是事事过问,确实费神费力不说,且不见得能做得比朝中的大臣们做得好。本就有意将琐政重归中枢诸相和六部各自去领了,没想到今日里碰到王应,也这样说。

“王卿平身吧,朕既然是天子,当然不是那等小气之人。况且卿所言极有道理的。”郭荣心中虽然不喜欢王应说话方式,但是金陵之时,并不觉得王应是这样不知轻重之人,他此举,不过是担心朕不纳他所言罢了。只是此人若是时常如此,君王之威严何存?

周宪刚才拦住郭荣没有发火,此时想的也是郭荣为皇,如此被人直言,威严难在。因此沉着脸对望已经平生的王应道:“先生之言虽然有理,但是也不可对君王不敬。昔魏征进谏也非先生这样对太宗语出讽言的,先生该谨记才是,不可再如此了。”

王应听周宪之言,心中暗叹,昔日金陵隐忍的少女已然不在了,如今这个话语铿锵的女子,只是大周的皇后了。

郭荣一听这话,岂不明白话中的讽刺之意,脸色就沉了沉。

周宪见郭荣的脸色变了,忙拉了下郭荣的衣袖,故作不满道:“其实前些日子,我就想着,你成天的忙,都没得功夫看我和孩子们。下边的那些臣子们,个个有才有能,很多事情,他们其实也能替你分担一些的。”

“卿之意是?”

王应直看着郭荣道:“如今藏纳大量人口、侵占大量土地的,便是寺院了。陛下当知道,自盛唐佛教盛行以来,这中原大地就有数不清的寺庙,多少人为了避祸进了寺庙家。明面上香火鼎盛,劝人为善,却有些不少人打着出家的幌子,为非作歹。微臣之意,便是陛下当效仿唐武宗。”

“陛下毕竟是一人之力,精力有限。但是满朝文武,只要任用得当,都能起到一定的作用。陛下之则,并非是揽过诸位相公和六部尚书的职责,而是居中明断,不偏不倚。”王应似是没有察觉郭荣脸色的变化一般,径直说道。

半晌,郭荣才笑了,对王应道:“先生果真胆略过人,如今这样和朕说话的臣子,已经不多了。你所说的,朕这几日其实已经有了打算了。”

王应眯了眯眼,半晌才道:“那么陛下认为如何才能不屈才呢?”随即似是无意道:“如今朝中,就是诸位相公,也不过是听陛下之命才行事的,哎,想不到陛下也有为相之才,臣倒是觉得陛下屈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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