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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过往食单

第五十五章 更衣室的大混儿们

“呵,您倒是讲文明懂礼貌呐,一大清早的就跑这儿偷懒儿躺吸来了。要不是我眼疾手快,踮步拧腰,能抓你个现形儿吗?”老狼嘴上自也不服软。

“那怎么也没见你在厨房忙活呀!虾饺、烧麦、叉烧包伍的,馅料都备足了吗?小馒头蒸了吗?排叉炸了吗?就出来瞎逛游。”

“屌,你没事儿吧?我今儿早班,上早茶刚忙完。这不,出来上厕所,顺便逗根烟嘛。”老狼辩白道。

他的话不禁让佾然心生惭愧,只感与厨房的火热生活真的有些生分了,竟然连他们的作息都淡忘了。

“这地儿开发的不错啊。可以随便抽烟,也不用躲着烟感了。省得老报警,给中控室的保安部哥们儿找麻烦了。”老狼也没见外,嘚啵着随手摸出烟,扥出一根点着了。见佾然若有所思,没言声儿,遂半搭讪半走面儿的递过烟来说:“换根儿我这尝尝,原装外贸儿,不带嘴儿的骆驼?”

尤其是老古,以前曾学过配音,嗓门儿浑厚洪亮有味道,日常行迹如游神一般。而给佾然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最为“者明”的一句话,也是其经典口头禅:嘿,就你这朋友,有一个就够!

老狼,系不知打哪儿得名的诨号,此徒圆头圆脑,身高傲人,脖子上长期挂着一根大金链子,这在那个年代实属罕见,跟现下的所谓“社会人”,没有可比性,估计是家里边有点子儿。不过说实话,老狼为人倒并不特别显摆,相反还有点儿小低调,没有一般纨绔的那种面目可憎。但一脸的败家子儿气息却是喷薄欲出,他在花钱上大手大脚,不在乎,也包括对别人,故而人缘还挺不错。

佾然更不客气,接了他的一根烟用自己嘴上的烟对着了,试着抽了一口,辄不由赞道:“嘿,够凶狠的啊!虽说跟‘黑管儿’还差着点儿成色,但这劲儿还真是有的一拼。”

“那是!你是没见着‘老麦鼠’呢,那孙子上来就狂吸一口,差点儿没给噎死,哈哈。”

根据地之内,老狼正跟另外三人切磋牌技,这仨人佾然也都认识,一个是川扬京菜的老古,一个是粥麺的小地雷,还有一个是西厨的春生。好嘛,这四块料,“三扣一”挂响的,你来我往,激战正酣,那斗得一个火热,其间薄雾缭绕,宛若浮云仙境,竟是连简易烟灰缸也替换成了厨房专用大号菠萝罐头的马口铁皮桶,俨然欲深耕于此。

细思之下,这其实是一句两头堵的话,你既可以理解为这个朋友肝胆相照,义薄云天,一生得到一个足矣;也可以理解为这个朋友极其操蛋,一个都嫌多余。这就是中国话的魅力所在。而一旦以老古那标志性的,且蕴含故事的嗓音说出这句话,听众恐永远也傻傻分不清,其到底意属前者,还是后者。

佾然曾试图对老狼也说出这句话,且语气必须效仿老古,同样具备耐人寻味的全部潜质,以求调侃戏弄一番。但他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话本就没什么意义。

从此以后,这传说中的“春夏秋冬搭梅兰竹菊”系列的大混儿们,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鸠占鹊巢,亦乐在其中,活生生将一处清静之地,变得乌烟瘴气,乃至后来的嘈杂脏乱,而不好此道的佾然惟有退走江左……

还真甭说,和过去的同事聊聊天,侃侃山,寔很能舒缓心情。加之,老狼情商在线,知道佾然被赶出厨房,被发配去了打扫卫生,犹如流放到了边疆不毛之地,苦大仇深,怨气逼人,故而绝口不哪壶不开提哪壶,或胡侃乱喷,或只捡宽心的说。遂令佾然心情舒畅,为之一振,亦不无感动。

不过,人无完人,皆具有多面性。当佾然尚念着老狼的好儿,其后再次信步迈进这个秘密安全屋的时候,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此间恐已不再属于自己的可控范围了。

佾然瞠目之余,只觉室内热浪与烟浪交相灼脸,怎奈也不好意思搅局,只好边打招呼边找地儿坐下围观,本想躺下歇会儿的愿望瞬间化为泡影。而那新引进的老三位乍见之下,都忙里偷闲地与他热情寒暄,大有回忆过去,并互诉衷肠之意,还假模三道的问他要不要玩两把换换脑子。

佾然还不知道他们嘛。除了老狼的手艺尚说得过去以外,那三块都是出了名的混子,充其量也就是烙个葱油饼,熬个白粥底子,做个极简三明治之流的。甭看干嘛嘛不成,但也有一门儿灵,其兜里长期揣着一副牌,俗称得谁跟谁来。

“哈哈……”佾然脑子里顿时浮现出,那个挺好的名字却被广东话发音糟改成了“老麦鼠”的面点厨子,一副倒霉催的模样,直接笑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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