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使徒

王城一片废墟，始作俑者，却是活下来的唯一一人。

啪嗒。

多兰·多摩把王骨权杖扔到一边，慢慢朝大海走去。

清晨六点。

莱瑞安最北处，王宫私圈海岸。

大日出浴，自海中升。

早上八点。

奥斯迪亚北部城市德拉尔。

港口处，货轮列队进港，譬如座座浮海孤山。

没有千帆，却有更胜千帆气象。

这里是奥斯迪亚北方的经济和工业重镇，也是伊甸园总部驻地。

海岸线笔直延伸，被一座突出的半岛中断。

半岛上，一座半球形建筑占据大部分面积，足有数万平米。

此处是伊甸园的主要设施之一——异化技术研究院。

一项关键性试验，正在此时举行。

地下负三层，一号实验室感应门滑开。

一位中等身高、满头银发的老者步履生风，穿门而过。

他披着簇新的白大褂，右手打着固定和绷带，眼中满是血丝。

大褂内，露出的是廉价弹力背心和一身强健肌肉。

正是得胜而还的贝希摩斯。

“早上好，院长！”

“日安，首席……”

环形实验台上，看到他的实验员们纷纷打起招呼，笑容洋溢。

贝希摩斯是首席研究员，同时也担任院长职务。

与同事们一一颔首致意后，贝希摩斯大步流星地走到第一观察窗。

伊甸园与其余旧日的势力不太相同，组织内使徒数量不多，凡人比例却很高。

这是得益于贝希摩斯本人与奥斯迪亚官方的良好关系，让伊甸园免于冲突。

“试验进行的如何了？”

他拍了拍监控台前副手的肩膀，问道。

这是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

“刚刚注射了f型异化稳定药剂。”

听到熟悉的声音，眼镜男立刻回道。

“早啊，院长。”

他说着转头一瞥，正看到上司被钢板夹着的右手。

“您这是，受伤了？”

眼镜男问话出口，又迅速自我否定。

“是什么新设备吗？便携式盾牌？”

他猜测道。

虽然那看起来就是普通的骨折固定。

“不，就是右手断了，人也差点没回来。”

贝希摩斯坐下，喝了口桌上倒好的咖啡，老实回道。

不过第一观察窗边上的四五名研究员里，无人相信。

贝希摩斯是奥斯迪亚的第一强者，大概率也是南半球第一强者。

在伊甸园成员眼里，世界上没有人拦得住大帝。

提丰也不行。

“数据这么好吗？”

贝希摩斯也没有再解释，抬头看向液晶屏幕。

屏幕上是对实验体的全方位监控数据。

包括体温、血压、束缚器受力、心律、体内激素水平、细胞分裂速度等等……

今天要进行的是五级异化实验。

按照预期，当前为能级二初阶的试验品，需要被诱导异化至能级二中阶。

“不是，诱导步骤还没有开始。”

一名研究员回道。

“实验体7c虽然被注射了稳定剂，却不愿意使用诱导剂。”

所谓诱导剂，就是处理过的超凡材料——譬如多摩的王之血。

“不肯吃诱导剂？窗口时间还有多久？”

贝希摩斯眉头一皱，问道。

“还有十五分钟。”

眼镜男回道。

f型异化稳定药剂是还在开发中的先进产品，以实验体的体重，注射一次成本在数百万东华元。

大帝闻言，白眉蹙起。

“操作台，打开外层保护。”

他转身对着后方命令道。

所谓的外层保护，就是隔在实验体与研究院之间的强化玻璃隔层。

正常情况，如果谁敢提这种危险要求，就只有被开除一种下场。

但贝希摩斯就不同了。

大帝从不害怕突发状况，是突发状况害怕大帝。

“操作台收到，正在执行。”

很快，电子锁打开，一块拳头厚的玻璃墙朝侧面滑开。

贝希摩斯轻轻一跃，落在五十米下方的实验场。

实验体7c是一头巨大的狮子，体型只比系昆山山君稍逊。

它的四肢、脖颈和躯干都被合金锁链控制，甚至没留出站直的空间。

啪嗒。

听到侧后方有动静传来，这头强壮畜生当即转身怒吼。

自进入能级二以后，它就觉得自己很行。

但在看到来人之后，大猫狰狞酷烈的表情僵住了。

“记吃不记打。”

大帝嘬了个牙花，轻声说道。

“嘤嘤嘤……”

巨狮闻言，屁滚尿流地回头，夹着尾巴大口大口吞食散落一地的诱导物。

当贝希摩斯走到拘束器旁边，它已经翻着肚子躺在地上，装起死来。

服下诱导物后，巨狮很快内生剧痛，哀嚎起来。

从尾尖开始，它的毛色逐渐白化，向上蔓延至鬃毛。

额间，一支带有螺纹的独角破皮而出，长到半米长。

实验体7c所服用的诱导物来自c级神话生物独角兽的伪遗蜕（使徒遗蜕）。

这种传说中带有神性的高傲生物高速强壮，同时能够解除剧毒，祛除疾病。

剧烈的异化过程持续了半小时。

“数据如何？”

贝希摩斯高声问道。

“已经平缓下来，血压和心律分别上涨了七成与五成，拘束器负荷度为百分之八十三。”

扬声器中，眼镜男的声音传出。

“把验证材料c给我。”

贝希摩斯颔首说道。

所谓的验证材料c是高浓度的氰化物。

“好了，吃下这个以后，试验就结束了。”

他接过机械臂送来的水溶液，走到独角巨狮面前。

相比异化试验前，巨狮明显更加高傲，不愿配合。

这是独角兽的习性。

但看到大帝用弹指随手打出的音爆云后，它立刻想通了。

“试验很成功，将f型稳定剂的开发提升到第一序列，争取一年内定型。”

贝希摩斯回到上层，说道。

万道朝霞播撒，海潮冲刷礁石。

整整一夜，长风南来不断，催动烟波。

火烟不再喷射，四面流下的熔岩也半凝固为黑曜石。

就像流尽后干涸的血。

十个小时过去，他大概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3521年12月20日。

至此，终于声咽。

以海岸为界，朝阳和黑雾对峙，两分天地。

昨夜，那位送他过来的龙血骑士，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呼哧……”

埃特纳火山的喘息，遥遥传来，空洞虚弱。

连它也精疲力竭了。

沙滩上，多兰拄着权杖一人孑立，远望数十里外的火山。

就像是一尊石像。

······

两个小时后。

昔日尊贵的王室亲王被随手抛在沙滩。

然后，骑士全速赶回。

界北别来无恙；界南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