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远方
什么玩意儿？这人能，能知道我在想啥？！
他干咳了两声，说：“这这这，这俩词儿要解释的话，那可就说来话长了，而且没办法长话短说。”
“是吗？”施乐笑得更灿烂了一些，“那你可以选个其他的问题回答，比如说，谁的嘴是狗嘴？什么才算是象牙？”
虽然作为玄枫三人的半个老师，实力一定很强，甚至应该是强到了晁天阙无法想象的地步，但是晁天阙依然不是很想当他的弟子。
因为本职就是老师的晁天阙认为，以这位爷那油腔滑舌不着调的性格，应该搞不好教育。
想来枫哥他们三个的一身本事，应该不是这哥们儿教出来的。之前白姐不是提到过么？枫哥的老师在探索这片「黑潮之森」的时候牺牲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枫哥真正的老师才不是这个什么乐爷呢！
……
玄枫终于在一小时后，背着已经不再昏迷，但是依然十分虚弱的王轻阳来到了这处他们的汇合点。
看见鼻青脸肿躺在地上的晁天阙，玄枫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面色凝重地看向白羽，问道：“怎么回事儿？你们被那个女人追上了？怎么脱身的？晁天阙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坐在晁天阙旁的白羽没有说话，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指了指玄枫的身后。
还没等玄枫转身，一道欢快的笑声就响了起来：
“哎呀小枫和阳阳回来啦！可真是好久不见想死老师我了！”
玄枫，连带着他背上奄奄一息的王轻阳，都是身子一僵。
有些滞涩地转过身来，玄枫看见了那个一身手工制品的金丝眼镜男，嘴角微微有些抽搐。
躺在地上看在眼里的晁天阙心中暗爽，哼哼，原来是个人都受不了你施乐！
还阳阳哕!
枫哥！这不能忍！揍他！揍他！我看到你蠢蠢欲动的拳头了！不要忍着！像你之前揍我一样揍他吧！
在晁天阙满怀期待的目光下，玄枫先是把背上王轻阳放了下来，然后面向施乐，双臂抬起，上身下弯。
作揖鞠躬，行了一礼。
“乐老师好。”
晁天阙懵了。
晁天阙三观炸裂。
这还是那个大明湖畔……不对不对，这还是那个黑树林中冷峻杀敌暴力打我的玄枫么？！嗯？！你的冷峻呢？！冷峻去哪了冷峻？！回来啊冷峻？！
“乐老师，老王的伤势还比较重，我刚稍微处理了一下，但是感觉还是不太行，还要麻烦您再帮帮忙。”
施乐大手一挥：“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们是我的学生，就跟是我的孩子一样！阳阳！来，让老师给你瞧瞧！疼吗？！”
哕。
对不起，晁天阙实在忍不住。
只是王轻阳身为一名壮汉，也不知道是没有意识到这个“阳阳”和自己是有多么的不搭，还是因为现在重伤没心情计较，只见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努力向施乐的袖子抓去：
“乐爷……我的‘阎魔’……”
施乐一边一把拍掉了王轻阳抓过来的明显会把他衣服弄脏的手，一边满脸关切地说：“放心吧我的阳阳，我已经给你开回来了！‘阎魔’没有受伤害！”
“那就好……咳咳……我的伤，还得麻烦乐爷你治一下啊……”
“阳阳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躺好就行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乐爷！”
被这浮夸的对话震惊地目瞪口呆的晁天阙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吐槽点儿什么，就被下一幅画面给深深地吸引住了眼球。
施乐低头，摘下了他的金丝圆框眼镜，小心翼翼地将之放进了深紫色手工长风衣的内侧口袋里。
再抬起头时，他的双瞳已经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流金！
他脸上的浮夸与做作完全消失，只残留下淡淡的笑意挂在嘴角。他优雅地抬起双手，将双手悬空放在了王轻阳的胸膛伤口上方。
“很快就好。”他说。
淡淡的金色光芒缓缓从他的眼睛中流淌了出来，像是两行金色的眼泪。但这“眼泪”留到下颌后并没有滴落，而是继续顺着脖子向下蔓延，直到攀爬上了那一双修长的手。
金光大盛。
王轻阳立刻发出了一声不知是痛还是舒服的闷哼，整个躺在地上的身体突然紧绷，又即刻完全放松。
他已经在转瞬之间，陷入了深深的沉眠。
而他胸膛的伤口，在金光的照耀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片刻之后，施乐收回了双手，重新拿出了那副金丝圆框眼睛，架在了鼻梁上。
于是，他眼中的金光也随之敛没。
他又看了一眼沉睡过去的王轻阳，脸上淡淡的笑意突然扯开，又变成了戏谑的弧度。
“爽完就睡，阳阳可真是个渣男。”
白羽直接一把捂住了脸，玄枫嘴角又抽了抽。
晁天阙则下定决心，不论这个施乐身份再高、实力再强、再有其他任何看上去非常高端的操作，自己都决不会再高看这个货。
……
随后的时间里，虽然晁天阙难以招架施乐的性格，但出于安全考虑，还是接受了施乐的“金光治疗”。当然，施乐自己是不会主动提出要为晁天阙服务的，这是白羽请求的结果。
因为晁天阙的双腿其实算不上“伤势”，只能说是“力竭”，所以当金光再一次散去后，晁天阙倒也并没有向王轻阳一样沉睡过去。但是与之相对的，他也没有像王轻阳的伤口一样立竿见影的好转。虽然确实能明显感觉到双腿的力量正在有节奏的恢复，但是也确实还是需要再休息上一个小时左右，他才能重新站起来。
在这期间，他听到玄枫说自己之所以会比预计时间迟来的原因，是因为两组人分头行动，白羽和晁天阙走的是一直以来他们进入「黑潮之森」的“标准路线”，也就是被前辈们都已经完全探索、没有什么危险的“安全路线”。在这条路上，白羽和晁天阙除了全速赶路，几乎不需要做别的任何事。
但是“标准路线”只有一条，需要分开行动的玄枫只能选择另外一条还没有完全被确定为“安全”的路。这样的道路，意味着未知，意味着危险，意味着可能会出现从未出现过的新「规则」。
所以当玄枫没有给白羽争抢的机会，背着王轻阳率先冲入其他路线后，只能走在“标准路线”上的白羽，直到支撑不住昏迷之前，都没有什么好心情。
当时晁天阙以为是因为有阿洛维拉的追杀压力，现在他才明白，白羽原来是在担心同伴的安危。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玄枫真正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而将白羽排除于危险之外的举动，其实并不是率先冲入其他路线，而是人员的分配。
当玄枫背起王轻阳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危险将会由玄枫和王轻阳来扛。
而白羽委屈的点，也并不是自己没有率先进入其他路线，而是自己没有先扛起王轻阳。
因为他们都认同一个观点，那就是三人之间，彼此性命可以交托，但晁天阙是无辜的，他的生命，不可以被拿来冒险。
最安全的道路，一定要留给晁天阙。
“路上没有出现新的「规则」，只不过，在那条线路上，「腐鸟」出现的概率极其大、次数及其多。对付它们花了些时间。”玄枫说。
听完了玄枫“汇报”的施乐点了点头，笑道：“运气不错。运气不错的同时，还帮助咱们又探索出了一条新的可以称得上是‘安全’的道路。这么一来，对于我们来说，「黑潮之森」的未知区域就又小了些。我们又跨出了迈向远方的重要一步！”
然后晁天阙震惊地发现，几乎从未展示过别的表情的冷峻少年玄枫，竟然笑了！
原来，这才是能让玄枫真正开心的事情啊。
晁天阙又看向白羽，果然，她正静静地坐在旁边，皓腕托腮，满足地看着面露笑容的少年玄枫。
晁天阙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自己也笑了起来。
……
玄枫依然是冷峻地站在那里，白羽重新踩上了只要有她操控就暂时不会断成两截儿的飞剑。
王轻阳重新跨坐上了摩托，而晁天阙也已经能够自由活动了。
“晁小哥，来，上来！”
伤势恢复且确认了自己心爱的‘阎魔’没有任何损伤的王轻阳显然心情非常不错，他主动朝晁天阙挥手，拍了拍‘阎魔’的后座。
晁天阙笑着点头，走了过去。
在坐到王轻阳的摩托车上之前，晁天阙又扭头看向了身后这片静谧而幽深的森林。不知怎的，现在这些扭曲而干枯的诡异黑树，在晁天阙的眼里，竟然有一种像是的“挽留”的姿态。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九天，一切都恍若隔世。
危险而神秘的经历，也不过只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接下来，才是真的要去向从未见过的远方。
哪怕依然心怀关于「问星」的淡淡愁绪，晁天阙还是难免在心头泛起了层层因期待而激动的涟漪。
他笑着坐到了‘阎魔’的后座上。
“各位，看上去大家的气色都还不错，那么我们就准备出发啦。”
很自然的就成为了这支队伍的新领头人的施乐先生笑着宣布。
说完，他的身影就仿佛化为了一道紫色的光，消失在了原地。
玄枫迈开双腿，即刻跟上。
飞剑凌空。
‘阎魔’绝尘。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晁天阙竟然感觉到了一种此生从未有过的感觉。他在原来的世界也坐过、骑过摩托，可是却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应该叫‘自由’。
“坐稳了！”
晁天阙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失重感。
他连忙仔细向周围看去，这才发现，就在刚刚，他们真的已经离开了陆地，飞入了空中！
他忍不住回头一望，才发现，身后竟然是一面绝高的山壁！
「亡者之井」和「黑潮之森」，竟然是在这样一处像孤岛一样的悬崖之上！
就好像大地上的某处区域突然垂直拔升至高空，从此耸立大地，俯瞰众生。
晁天阙向下看去，却感觉一阵心悸——实在是太高了，他甚至有一种在原先世界的平流层中俯瞰地面的感觉。
“别往下看，往前看！”
王轻阳的声音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再次传入了晁天阙的耳朵里，晁天阙下意识地听从了王轻阳的指令，抬头向前看去。
这一看，晁天阙几乎无法再移开自己的视线——
无垠的浩瀚星空之下，峰峦、林涛、谷壑、河海——
它们像幻想中的模型沙盘一样，静静地匍匐——
它们簇拥着，熠熠生辉。
在茫茫的大地上，一座光芒点点的小镇，正在等待喧闹的降临。
当时说到那位老师的时候，可没加什么“半个”这种量词！
估计人家白姐和阳哥也都有自己的真正老师吧？
他灿烂地笑着问晁天阙：“来，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资本主义，什么叫无产阶级。”
晁天阙僵住了。
这狗嘴里能吐出来象牙吗？！
晁天阙并不是很想当这位乐爷的亲传弟子。
这个“半个老师”，纯粹就是所谓的领导阶层在占员工的便宜吧？！
晁天阙的打工人打工魂熊熊燃烧了起来。
脏活累活都给我们打工人来干，领导就坐收其成呗？瞧瞧把我们阳哥都逼成什么样了？省吃俭用造装备！
这点事情晁天阙还是看得明白的。
只是不料。
施乐又走回晁天阙的身边，蹲了下来。
钱哪里来的？
肯定是压榨像枫哥这样的员工得来的呀！
靠，开席吧。
晁天阙心想。
这都不是领导对下属的压榨了，这简直就是资本主义对工人阶级的剥削！全世界的无产阶级联合起来！不能忍！革命了要！
当然，这些话都是盘旋在晁天阙脑子里的，他并没有说出口来。开玩笑，那个叫什么阿洛维拉的女人，追得自己四个人“亡命天涯”，而这个施乐反过手来解决了阿洛维拉，难道还能真的像他嘴里说的那样，纯靠魅力么？！
看一看瞧一瞧，这什么乐爷身上的衣裳，都是手工的吧？都很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