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弃徒

此刻不是斗狠的时候，雨再这样落下去，没有人知道会产生多大灾厄，别的不说，眼前的七孔桥已经在上游暴涨的河水冲击下摇摇欲坠了。

“我力有不逮，非得化龙升神才可止雨。”柳大的声音很急促：“如今我酿下大祸，不敢奢求化龙，还望道长授箓给舍弟，让其将功补过，止息云雨。”

听在岳是非耳中，十分不是滋味，甚至觉得这是柳大故意的阴谋。就是为了逼他授箓给柳三，达成最初的目的。

虽然升神箓还未授，但坛仍然在，岳是非不愿意再等。玄门本身还有祈晴的道术，情急之下，岳是非临坛施法。

只见他脚下罡步连变，踏离而动，存思脾宫祖炁流转，一点真阳径入心宫。心神处有如莲花绽放，红色赤气弥漫，渐从心宫而起，逐渐弥漫六合之上。不一时便感觉口干舌燥，仿佛眉心处有烈日照晒。

这正是时候，岳是非手起一道黄符，腾空而起，诵道：“东望扶桑宫，稽首朝郁仪，太阳洞明景，寥寥何所思，令我拜金色，候天望英姿，皇华将玉女，临轩降此时。”

本以为柳大会气愤，没想到他语气倒是很平和：“也可，只要能授箓升神，化龙便可重整天气，止息这场灾厄。”

倒还算无私，岳是非心里略有改观之际。猛然发觉，刚才的小水蛇现在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原本就是让丁山道人带来威胁双头蛇的，根本就没在乎过他。怎料大雨之中，根本就找不见身影，他不在此便不可能领受升神箓。

也不知是不是柳大所为，岳是非咬牙切齿，真没想到被逼到如今地步，他怒道：“柳大，你闯下的祸，就该你自己收拾，若是你还有丝毫歉疚，便受了这箓，升神化龙，自己来解决自己做下的错事。”

话音未落，还不等柳大回答，柳三就抢先道：“嘿嘿，上天都要把这个机会给我。牛鼻子，你们修道的不是最讲顺天应人？这天命所归，你还坚持什么？”

或许是觉得自己十拿九稳，知道岳是非此刻被逼到绝点，他继续道：“那个小道士追我几千里地，打伤我几次。我设计差点弄死你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如今何不两相抵消？我大哥都愿意把化龙的机会让给我，你坚持什么？”

连闸北老农也劝道：“岳道长，私人恩怨便放在后面。我也恨这混蛋，可如今没有办法，为了古城，你便授箓给他罢。”

闻言，岳是非略有犹豫，然而当他看到柳三吐着信子，似乎洋洋得意的模样，他怎么想怎么不痛快，最后气急了道：“休想，今日要不柳大你上前受箓，要不今日就看看到底会怎么样，一切罪过，都得是你柳大来背。”

“柳三，别以为你逃得过。你和柳大一体双魂，造下如此大罪害人无数，将来也免不了天道承负。哼，我到想看看，将来你们的下场如何。”岳是非仍然坚持，打死不愿松口。

话已至此，柳大也动摇了，他几度想说什么。可是每当他想起若是自己受箓化龙，柳三就得被斩，只有一个头能化龙升神。

一边是他相信的正确之事，另一边是他血肉至亲。身为通了灵性千载的蛇，还真是为难他的不行，该如何是好？

柳三此刻倒是急了，他知道自己哥哥的性子：“你别听他胡说，柳大你答应过我要助我化龙升神的，我还想再见见那顶上的风光。”

咒刚停，黄符猛地腾起火光。瓢泼大雨中，这点微弱的火光闪烁着，照耀四周，真如光明朗耀，直冲丹天上。

见黄符如龙般飞上天阙，岳是非连忙双手提起坛上令牌，对空一打，诵起雷火咒来，激起天雷下动，逐云驱雨：“起九天都火令，炎帝之精。流金圣者，火鸦神兵。掷火万里，扫荡妖氛。焚烧鬼贼，风发离宫……”

此刻他说这种话，却没有逃走，想必没有说假话。是岳是非祷晴后，对刚刚积累的阴雨之气产生冲击，反而减缓了柳大的压力，使得他能说出话来。

“该怎么做才能止息雨云？”丁山道人连忙问道。

四周都是滂沱大雨，唯有这云层破开的口子处，滴雨未见。

“你一定要毁了这座六百年古城吗？”闸北老农咆哮着大喊，他对这座古城的感情最深，也最怕这座古城毁于一旦。

片刻后，岳是非觉察到胸中红气犹如火炉，越烧越旺，周身雨露带来的阴气尽被驱散。然后岳是非左手持诀，右手提起景震剑，对空挥道：“谨请三景开明，太阳放光，昭昭天日，雨霁天开，吾奉上清祖师，禳此雨云。”

刚诵完，景震剑上的日轮，突然照出炎炎日光，光芒大放，在这乌云照彻的幽暗中，竟似万古突燃的明灯，照破暗处，驱散长夜。

光是此处放光，远远不够。祷晴也不是要放光，而是要以自身阴阳感乎天地，尤其此时柳大举动不正常，岳是非便要以自己修行与他斗上一斗。

怎奈岳是非拼尽全力祷晴，莫说止息这场大雨，便是想让其变得更小些都做不到，最后竟然只能破开一个口子，照在双头蛇的身上。

众人绝望之际，空中忽然响起柳大的声音：“造孽，我失去控制此方天地的力量，我亦在努力止息雨云……”

原来刚才柳大一念之间，数年积攒的水气，本来该福泽建水城十年的雨露，就在一瞬间被释放出来。数年积攒，一朝失控，就像水坝决堤般，让柳大也失去了控制。原本他只是想感召一场雨露，干扰众人，却不料反而酿此大祸。

见到此情此景，闸北老农并无他法，只能干看着。观主则同样掐日宫诀，默祝太阳帝君咒，为岳是非同助一把力。怀远道人并无其他方法，本来怕急了，浑身又冷，是在岳是非照起光明后，也镇静了他的心神。

他不过初入门庭的小道童，此刻也没有其他法子，只得默默诵念起“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圣号，祈求天尊慈悲，禳雨止灾。

“我绝不……”刚才做出让步，已经是岳是非最大的迁就，此刻他半点不愿让步，咬着牙恨恨的道。

“既然授箓升神就能止息云雨，我授箓给那条小蛇也可以，凭什么给柳三？”岳是非不再犹豫，开始找起刚才的小水蛇来。

只是蛇龙本就与天气相感应，又是快化龙的柳大，岳是非的感应实则是占了下风。

但是当岳是非诵咒结束后，天空中厚厚的乌云中，中心处破开一个口子。自天阙上有月光洒下，正好落在柳大身上。

就在岳是非祷晴之时，丁山道人同样有动作，他本就修的三光护身之法。此刻掐住指诀，面前有日轮照起，似乎与岳是非手中景震剑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