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弃徒

他知道如果直接说，连陈老爷都不全信，何况眼前这位不信鬼神的苏老先生？所以他道：“开始前，我想问苏老先生一个问题。”

“请说。”

“不知道苏老先生是否相信鬼神存在？”

苏老先生态度儒雅和善，穿着倒是与镇上人格格不入，连岳是非也没怎么见过这装扮，想来是有洋人风气。

刚要进门，山羊胡跟在岳是非身后，也要往屋内走。被岳是非伸出手臂阻住他的动作，问道：“你说出来散步，难道还散到别人家里了？”

苏老先生也看见了背后的山羊胡，他起初还以为山羊胡是与岳是非同行的，没有阻拦，现在看见岳是非的意思，貌似山羊胡与他并非一行，有些疑惑，正待开口问，山羊胡就开口抢先说：“苏老先生，这是个骗子，我是来阻止他骗你的。”

山羊胡就像早知道苏老先生的情况，躲在一边幸灾乐祸。他知道岳是非最厉害，正面辩论还真不一定说得过岳是非，所以想的就是搅浑水。没想到岳是非开口先触苏老先生逆鳞，自己搞砸了事情，岂不正如他意？

然而岳是非当然是考量过这个结果的，还会说自然是有考量。反正要讲的事，最后逃不掉还是要讲到鬼神之事上去。还不如先让老先生信任有鬼神存在。山羊胡在具体事项上肯定会捣乱，但是他同为玄门中人，在鬼神是否存在这件事上，与岳是非有共识，他不能跳出来说鬼神不存在。

“如果，我能给您证明鬼神存在呢？”岳是非正色道。

苏老先生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鄙夷，但他修养极好，并未表现出自己的不信。反而露出虚心的表情说：“我年过古稀，自问这辈子什么稀奇古怪也都见过，但还真没见过鬼神存在的证据。偶有所见，也多是术士玩弄的障眼法，小把戏，不足为道。”

“但是，你若是能用证据使我信服。我也不是固执的人，愿意接受这事。”

苏老先生的注意力完全被岳是非试图证明鬼神的事所吸引，山羊胡也跟岳是非预料似地，没找到打断的点，甚至有些好奇，想看岳是非以什么方式来取信苏老先生。

如果没有山羊胡进来，岳是非原本也不打算太费劲。用符点个火，或者用景震剑发个光。都足以取信绝大多数普通人。

但是山羊胡打扰的话，就会让人觉得这纯粹是玩戏法。即使苏老先生真的见了，也会将信将疑，而岳是非要的，是他要真的信。

所以，得玩个大的。

“您想看证据，就要配合我施法。”岳是非继续道：“如果您相信我，愿意配合我，我就会让您看一看。”

“看看这个世界真实的那面。”

苏老先生有片刻的犹豫，或许是岳是非的诚恳，又或许是他着实好奇，最后点头道：“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你若是能让我真正见识到我这辈子都不信的东西，我愿意配合你试一试。”

取了两张三尺宽的黄纸，岳是非提起笔，直接在两张黄纸上写下两道一模一样的大符。其上皆是龙飞凤舞的古篆字，不是常见的大篆小篆，而是用云篆天书而写。

苏老先生亲眼看着岳是非写符，虽然认不得上面文字的含义，也赞了声：“好，笔力遒劲，用锋劲道，小兄弟这手书法也是有功底的。”

岳是非轻轻点头，但没答话，直至写完两道大符。左手掐诀入气，在符中某个空白圆点处，存思官将坐于其中，随即飞快的填入数个讳字，口中诵念咒言。

山羊胡同为玄门中人，却只能看懂一成不到，搞不清岳是非如今写的符到底是要用什么法。

等写完后，岳是非又取出一方印来，在两道符的中心盖上灵宝大法司印，又在符的正上头，盖上道经师宝印，最后又在符的最下方，盖上自己的花押。

一番准备后，将两道一模一样的符首尾相连，串成长条的形状。

提起符来，说道：“苏老先生，还请你择静处安坐，一会我会将这两道符挂在你额头处，绕着你的头部遮一圈，包括双眼都会遮住。然后我会施法，到时您不用惊惶，随着我的行动而动即可，彼时自见分晓。”

“别，别让他弄，这是要下阴啊。”山羊胡听完岳是非的叙述，愣了下，叫喊道。

苏老先生被山羊胡的话惊了下，有些不快的道：“下阴？什么下阴？能否说的明白些？我怎么听不懂？”

岳是非没有说话，山羊胡抢先道：“是玄门中的一种法术，能使你魂魄出窍，游览阴间。此法用来有些危险，一不小心，怕是就留在那咯。”

山羊胡讽刺意味极重，但不得不说，他心里也有了丝嫉妒。虽然他精通奇门之术，但是对玄门诸般道术了解就不那么深了。譬如这下阴之法，谁不对冥司之事有所好奇？还有些人想见自己已故的亲人，学得此法便方便许多，山羊胡一直想学，却苦苦没有机缘，没想到在此处反而见到了。

岳是非不动声色，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道：“苏老先生既然不信鬼神存在，就不会怕什么阴间鬼神，何来的危险？但若是真的见到另一个世界，岂不证明我所说非假？”

话对山羊胡说了一半，又转头问：“苏老先生，你敢试吗？”

有那么瞬间，岳是非觉得有点管不住自己的手，如果不是当着苏老先生的面，真恨不得用景震剑戳他肺管上。

但现在不行，如果真的在这和山羊胡打起来，只会让苏老先生觉得惊恐和愤怒，到时候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

又指着山羊胡说：“请这位小友暂且不说话，只是听即可，过后再说。”

岳是非已是酝酿半天，知道老者估计学了点洋人的新鲜玩意，让两人辩论。古时也有类似的形式，像是玄门辩经，实则也是以辩的方式开展的。

来这以前，岳是非想的太简单，本来想着只需要显个法，博取苏老先生信任。自己说的话自然就能被相信。但现在多了个山羊胡进来，同为玄门中人，要说显法他也可以，到时苏老先生该信谁？

“就请进来详谈吧。”

真要一家家去说，哪有那个时间？岳是非必须取得苏老先生的帮助，否则还不如就任由群邪肆虐。

真有点后悔答应了老樟树，但话已出口，又从老樟树那里交换了极重要的情报，也就不好真的撒手不管。

岳是非仍没动，山羊胡先嘲讽起来：“怎么？主人家邀请我进去，你还挡着作甚？莫不是怕我揭穿你？”

门中干净朴素，虽然衣着带点西式风。摆设却是传统儒生的风范，看来这位苏老先生内心还是位大儒。

“既然是这位小友先见的我，就请这位小友先陈述。”

沏茶，坐定！苏老先生指着岳是非道。

还不待岳是非仔细解释，苏老先生先笑道：“有意思，大早上就遇见这么有意思的事，既然你们都说对方要糊弄我。不如两位都请进来，到我屋里与我好好讲讲，各陈己见，让我来分辨。”

说罢，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被岳是非这个问题弄的一愣，苏老先生摇摇头说：“我自然是不信鬼神这等虚无缥缈之事，只闻其声，不见其形，都是俗人捕风捉影。”

“难道，你是要来与我讲鬼神之事？”苏老先生先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又反问岳是非，看得出他有些不快。

当真可气，但岳是非偏偏此时拿他没什么办法。今日的目的是取得苏老先生的信任，如果在这就跟山羊胡动粗，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目的也达不到了。

收回拦阻的手臂，率先往里走去，心里琢磨着怎么说服苏老先生。

“苏老先生，我确实有急事相告。今日因为得罪了他，所以他故意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