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弃徒

压下心底的恐惧，白果对着山间放声大叫，也不管会不会暴露自己的位置，被刚才的邪物找到自己位置。

没有回应，岳是非就像消失了似地，看不见人，听不着声。

刚才的狂奔，白果早就偏离了正路，根本顾不得是不是上山的路，横冲直撞，现在是在树林灌木与山崖的边缘。

山下安川环绕，自山地落于深谷，绕行九樟而动，仿若玉带镶足，九樟山后有重峦叠嶂的绵延山脉，渐入密林大山，人迹愈发罕至。

滇、黔、蜀三地多山，正处于地质交界，所以落差极大。有高山耸立，山脉绵延，也有深谷江泽，地质形态极多。再这样的地方，要想寻一处符合风水理论的好地方不易，但就是在这样复杂的山地中，才会藏有真正上佳的神仙地。

白果好不容易从假的岳是非手下逃脱，惊魂未定的停在一处山崖前。

“兄弟，你东西掉了……”

刚刚才摆脱的诡异声音，再次响起，幽幽的落在白果耳中。如跗骨之蛆，挥之不散，无处摆脱。

惊魂不定，白果都不敢停步，认准方向又开始奔逃。

转身的刹那，他看到灌木的更深处，跟在自己后面不远，有个不反光的漆黑人影，正在扒开树丛，寻找着什么，步步向自己逼近。

暗夜山林，大家都没什么光明，互相之间想视物都不容易，哪里还能看清对方？

但几乎是被白果看到的刹那，黑影似乎微微抬头。也不知是否错觉，白果觉得就在自己看到黑影的瞬间，对方就发现了还在逃窜的自己，抬头时，是与自己隔着灌木丛相望，明明看不到眼神，也根本不符常理。

黑影的步伐明显加快，朝着白果赶来。

真恨少生了两条腿，白果狂奔着，浑身的衣服被灌木丛尖锐的刺划破不少，皮肤传来痛感，他根本顾不得这些，就想逃过还在

不敢回头去看，但耳边仍传来声音：“兄弟……”

“滚你的兄弟？谁他姥姥的是你兄弟？我没有没脸的兄弟。”

白果想起老辈人似乎说过，要是在山里遇到脏东西，撞到鬼打墙。就要壮着胆气破口大骂，甚至直接对后撒尿，鬼畏恶人，就会闪躲，就能逃出生天。

也不知道几百年没见过鬼的九樟村，怎么也会有这种民间说法。反正村里人迷路的是有，遇到所谓鬼打墙的，真是一个也没有。

但白果还是决定试一试，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就是破口大骂。

骂完，后面一直幽幽的声音没了。就仿佛真的被白果骂跑了似地，心里一喜，这臭骂比岳是非给的黄符还管用？眼下就见到这黄符发热，都不知道有什么用，刚才去拍那个假岳是非，似乎也没发挥啥功用。

又跑了一阵，白果累的气喘吁吁，两腿跟灌铅一样沉重，他已经很久没有跑过这么多路，又是登山的路，即使他平日里也是干体力活，现在也有些受不住。

想到刚才跟着自己的声音似乎又没了，是不是真的被自己骂跑？好奇心又起，白果想着还是要回头看看，如果追自己的东西没了，至少能走的慢些，略微休息休息，继续这样跑下去身体根本受不了。

心脏怦怦直跳，仿佛随时要蹦出来似地，脑子也充血的厉害，真是跑不动。

他猛地回头，就想快速看一眼，确认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在追。

不回还好，这回头把他自己吓了个半死，背后也就几步远的地方，两个黑影正如影随形的，朝他赶过来，动作很快。

同样是在他回头看时，两个黑影几乎同时抬头，和刚才一样，几乎与他对视。

虽然现在到了哪里，他自己都已经彻底的迷糊，根本搞不清楚所在的位置。但至少有一点是明确的，上山还是下山的地势，是不会变的。上山就继续爬坡，继续往平日里云遮雾绕的九樟山顶而去，也是此行原本的目的地。

下山，就原路返回，且不说这次会不会迷路，至少上下山的上下是固定不变的。他开始想，到底是继续原定目标，还是下山跑路？

然而决定继续登山，手中的黄符就得攥着，这是他和岳是非的约定。哪怕这只手废了，被烧坏，也不能松手。

“岳道长，你在哪？还活着就回我一声？”

继续登山，即对得起此来岳是非的委托，也对得起自己的心。转身逃下山，没了岳是非，九樟村怕是逃不过此劫，连群邪都压制不住，岳是非提供的弃村的路也是走不通的，难道只有自己弃村而去？白果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九樟山高耸入云，越往上走，山间土地越少。是座名副其实的石山，树木不能在上生根，所以越往上走，越陡峭荒芜。

他来这里，本身也不是为了自己来的，是为了带岳是非而来，现在真的快到了，岳是非反而不见，搞得他很被动。

如果继续上山，没有岳是非，根本到不了山顶。就算到了，又有何用？祖上说的明白，山顶的仙家遗迹是有特殊目的，又不是让自己来观光的？但要是就此离开，岳是非还在往山上走，岂不是将他丢弃了？

现在不同，他真正知道自己祖上并非编出些故事来诓骗后人，世界除了种地打猎，还有更广阔真实的面貌时，他内心的好奇也早已按捺不住。

他全家都在九樟村，真要离开，外面无依无靠，还不如留在九樟村和自己的亲人朋友在一起。

思虑半晌，白果莽劲又上来了，不管不顾，仍要继续登山。

手掌握着的黄符越发的烫，他还是紧紧握着。如果决定下山，他可能会把这黄符直接丢了，自顾自往山下逃窜，再怎么说山上的东西是自己祖先留下的，会给后辈一条生路罢？想起年幼时，山高的火树，白果心里倒是很确定。

自初次相遇以来，岳是非帮了他多少，他心里是很清楚的。对九樟村，对他们白家，岳是非都是有恩情的，此刻只是两人走散了，就要弃他于不顾？哪里是男子汉的作为？

再个，曾经他对自家典故，不说嗤之以鼻，总归越来越不信。别说他，就算是他爷爷对这些也是将信将疑，当睡前故事一样讲给他的，越是时间久远，越是不再相信。

无奈，白果必须往回，重新向山上正路而去。

对他这种普通人来说，着实是花费了不少时间来心理建设，他其实怕的不行。

他年龄也不算大，仍是对这世界充满好奇的年龄，若是有机会去见见世界更大的那面，怎能不心向往之？

朝闻道，夕死可矣。此言可不止圣人有意，纵匹夫，亦有此心。

白果有那么转瞬的犹豫，疑惑起的快，消失的也快。几乎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便下定决心，还是要继续往山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