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弃徒

等小孩醒来，已经退烧。若是这小孩真的跟着去了，或许也就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也再回不来，就真的跟着去了。

只有这种，才更像是真正的亲人。他们会为你着想，为你选择正确的道路，哪怕用荆棘阻止你，也不让你去送命。

“是啊，有人救我。是我爷爷吗？”白果突然很期待，神色却显得落寞、遗憾：“我真是太胆小，如果那是我爷爷，应该和他多聊聊，许久没见过，真不知再见还是多久以后……”

白果说这话时，满眼都是恐惧，他是真的怕：“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自问没有做过亏心事，为什么还会遇到那么多鬼？”

“游魂野鬼？”

三个人都是互相对视，岳是非、丹去伤与苏沐雪，都是满脸疑惑，最后摇摇头，确认这三人都没有遇到过这事，一路走来除了作祟的遁甲兵，再未遇到其他妖邪。

“是吗？那我问你，白先生不也是老农形象？你能说他也没修行吗？”岳是非想起洞中看见的那幅画，老农打扮的白先生，却是得道的仙人。

除此以外，岳是非也在奇门阵中，遇到了南山小童的幻身，还真不好说是不是白果爷爷其实也有幻身在这。之前以为此阵是临时布下的，现在才知道，其实此阵出现了几百年，只是最近才跟九樟村连在一起，以前的话，白家子孙找到此阵的入口，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果真有例子后，白果也不确定了，只得挠了挠头，不确定的道：“还真不好说，但我是真不知道爷爷有什么修行。”

“不管是谁，至少有人救了你。你能一蹦三尺高，也是救你的人帮你、嗯，强健了体魄，等时候久了，逐渐就会恢复正常，所以你也别太兴奋。”

想着要是讲什么生气、死气之类的东西，白果可能也不好理解，还不如直接讲强健体魄，这个好理解。

“岳兄，既然白果兄弟也找到了。我们现在要讨论下，该怎么离开此处了罢？”

岳是非态度异常坚决，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斩钉截铁的回答：“不是离开这里，我们一定要毁掉这个奇门阵法。”

“如果丹兄你觉得太困难，我们也可以先出去，回到九樟村，再从长计议。实在不行，我是一定要斩了蠳龟的。”

如此的不容拒绝，确实是岳是非执拗起来的性格。丹去伤只觉得无奈，也拗不过他。又正好此刻，苏沐雪也站出来道：“我也支持岳道兄，不应该放任恶阵扩张下去。那些遁甲兵此时就这么厉害，继续下去怕是为祸天下。即使此次摧毁不了阵法，我回到家族，也会请家族长辈传出消息，天下之大，高人辈出，总有人有办法。”

“好吧，你们这么坚持。其实我刚才也和岳兄交流，想了想，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丹去伤终于松口，他是奇门法的高手，他愿意出手，是最大的帮助。

“是真的，就是有很多我曾见过但是死了的人，他们想跟我说话。他们问我近况，也有训斥我为何不理他们的……”白果重提旧事，更是惊魂未定：“可我哪里敢跟他们说话？他们都不是人啊，起初我还以为他们是过世的祖先回来，是想帮我，直到后来……”

“后来遇见我爷爷……只有他告诉我，这些都是要害我的，驱我快些离开，我才用道长你给我的法印砸了几个东西，逃了出来。”

事实上，民间常说，人临终前会看见最熟悉的亲人，朋友去接亡者。岳是非能嗅到老人气，对这种事更敏感，见到的更多。实则这种所谓的亲人朋友，未必就真是亲人，很多时候是游魂野鬼所变，以佛家话说就是冤亲债主，业力现前。

但也有特殊的，岳是非曾听过一个故事。有个高烧的小孩，迷迷糊糊在睡梦中看见已故的爷爷奶奶。他从小跟爷爷奶奶生活，感情极深厚，所以下意识就想上前找爷爷奶奶。奶奶看见他时，却犹如见鬼般，赶他走，对他道：“孙孙，别来，快走，快回去。”态度严厉，又打又骂，驱赶他回来。

“对了，是有人，有个白衣白裤的中年人，他挡在我的面前……再然后我就昏了过去，醒来就见到了你们。”

“与你分开之后，我去追陈混蛋。结果半路上，遇到很多游魂野鬼……”

白果捏着手中的铜印，越捏越重，手上的力道很强，心里确实是极度的恐慌：“被法印砸中的，连脸都剥落了，浑身是血……真是吓死人，全都是鬼啊。”

此时说来，白果打颤颤，语无伦次。连他身轻如燕获得的新体验，都忘记了。

“然后我又遇到一个遁甲兵，身躯巨大，起码几个我那么大，他就要朝我打过来。唉，我精疲力尽，哪里打得过他？就想着，要一命呜呼啦。”

开始时，白果的话还有些犹犹豫豫，不确定的样子。现在是终于确认了，很郑重的点点头。

原来是被人救下，这么想，白果体内莫名出现的盎然生机就可以解释。他只是凡夫俗子，不懂他刚才的描述中，有多少重点。比如他说遇到的鬼，或许并非是鬼，而是奇门阵法中遭遇的幻境，是这幻境对他心的显现，诱他更入泥潭，毕竟他一开始可是误入了伤门。

幻境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看到的他爷爷。按说奇门阵法中的诱骗，是不会给他辨认和提醒的。除非他遇到的真是他爷爷，冥冥中指点了他。

“后来呢？后来你就到了这里？”丹去伤追问道。

白果摇头：“后来我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不知道尽头在哪，只顾走着。我想着只要继续走，总是能走出去的，可是我越走，好像景色变得我越来越不认识，有些迷惘……简直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我还想，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所以才会遇到已故的旧人……”

丹去伤和苏沐雪都不了解白果的情况，自然不好发言，最后还是岳是非道：“你也别太难过，现在还不好说。以我们一般所知的道理来讲，你爷爷的魂魄是到不了这里的。除非你爷爷已经不是凡人，至少修到阴神甚至鬼仙的境界，才可自由选择，到这里救你。”

“没有，我爷爷从未有过什么修行。就是一般的老农，与我无二。”白果非常肯定的说道。

说到此处，白果好像突然停顿下来，有些疑惑：“是了，我怎么从他手底下逃出来的？他放过我了？怎么想不起来？”

三人都没有催，知道他现在这种情况，属于神智还没有完全恢复。催他没用，得等他自己组织言语，自己想起来，催也是无用。

“有我们在，就没事了，别想太多。”看得出他的惊恐，岳是非也不想多说什么，有意安慰他，劝他心里别太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