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弃徒

宣哲润心惊胆寒，朝岳是非的方向看了看。却看到岳是非目光坚定，迎天空的云层而看，无有一丝一毫的退避。

他坚定的目光也给了自己信心，宣哲润深吸一口气，也是豁出去，有什么可怕？不成功便成仁呗。

将种子丢了下去，重新将土掩上。

岳是非摸了摸怀里藏的很好的兜，从中摸出一颗黄豆来，对宣哲润道：“我也不敢肯定，仔细想想，却又觉得八九不离十，附你身上的，应该是白先生罢。”

“白先生？你不说白先生是神仙？又说过正神不附生人之身。”宣哲润充满惊讶。

岳是非也不好做出解释，只是说道：“白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好说，他肯定不是神，但是否真的得道成仙，其实也都是他们说的。何况正神不附生人之身也是绝大多数情况，有极特殊的情况也可能出现例外。”

种子入土，种苗发芽，肉眼可见，大地四方有青色的光芒向棋盘的中心汇聚，犹如源源不绝，生生不息的生机正汇聚而来，涌入这颗种子之中。

岳是非的目光终于重新投了回来，眼神深邃，看着地上发芽，成长的种子。

种苗自天元种下，也自天元长起，越长越高，树干开始增粗，几乎眨眼间，发芽，抽苗，长出枝叶，树华。

宣哲润连忙躲过树木的倍增，也被这景象狠狠的吓了一跳，谁能想到，种下种子，便长出树来？

很快的时间，树木的扩增，就将整个棋盘都覆盖在其下，全部被树木的根系所抓住，青光汇聚的范围越来越广。

想起那人的比喻，越来越像真的一颗楔子打下，直入地脉中，滋养这棵树的繁茂生长。所以才能在短短的时间，从种子长到这么大。

白毛耗子没有骗岳是非，这种子确实是仙品。

然而有趣的是，还是种子时，怎么看都是一颗黄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偏偏这豆种长出来的，和豆子哪里有半点关系？

树冠广袤，犹如一把巨大的伞，遮天蔽日，正好挡在岳是非两人的头上。约莫扩散到两人合抱的粗度时，树木停止了扩张。

此刻，天阙上汹涌的云潮正向下拍来，刚才如果落下就是当头砸下，现在则正好与巨树的树冠相撞，也不知胜负如何。

说时迟，那时快，雾海已经落下。宣哲润被这来势汹汹的天威所震，下意识的缩了下头，闭上眼不敢去看。

等了几分钟，睁开眼，四下仍是平静的。不再为白雾所笼，再向天空看去，雾海过后，水龙和龙宿都消失无形，远处的太阳，五色的虹光，升起的山岳也都化为无形。

天空上，晴空朗日，万里无云。日光洒在九樟山的高峰上，照得万物复苏，泽被生灵，有些许久不曾见到天光的地方，终于重见天光，生命得以生长。

一切异象，都仿佛从未发生过，刚才的滔天之战，就犹如幻梦般，那样的不真实，那样的虚妄。

“岳是非，你看，赌赢了，我们赌赢了。”宣哲润高兴到极点，手足无措，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九樟村的百姓可以回来了……”

“疯了吗？闹什么？”斥了宣哲润一顿，但岳是非也同样是欣喜的，而且比起宣哲润，岳是非更知道这颗巨树意味着什么，和九樟树一样，这棵树立在这，同样有镇伏鬼邪妖魔之用，但这次是威慑，而非封镇。

“之所以正神不附生人，是因为正神也好，仙人也好，都可以直接凝聚实体，真有需要也无需降生人身。鬼类，妖邪等类则不同，只能借附身来表达自己意志。但我上清派祖师也曾有过扶鸾降驾传经的事，只是此事极为特殊，放在历史上也罕见。”

“而且此事也曾引起一定真假难辨的混乱，是陶祖持三君手书为之分辨，才厘清源流，避除邪伪。”

宣哲润知道岳是非现在要站起来都困难，所以也没再坚持，走到岳是非以剑气划出的棋盘中央，以手指轻拂去天元位置的浮土，再用手向下挖了一点。

天元被动，霎时间四方震动。龙宿的光芒顿时黯淡下来，大雾如风卷般，汹涌似海潮而来，雄势积累，于天上堆起百千丈，当头便要扑下，当真犹如山岳般力量雄厚。

“你去刨开天元，把这颗种子种下去。”岳是非将手中黄豆递给宣哲润，终于下定决心。

“不是凶煞？那你觉得是谁？”把宣哲润也讲的犯了迷糊，不懂岳是非的话什么意思。

岳是非继续道：“只是当年，出于何等目的要扶鸾传经，已不可考。毕竟神仙所为，凡人始终难测，宇宙之大，玄妙机要之多，我们所得知的也只是极少一部分，许多事也只是暂时所见……”

讲到这里，岳是非又想起了凶煞之事。儒释道三教经典，皆有得自神传的内容，就连儒家的六经，也说“六经者，皆天神言语，所以告教王者。”然则其中居然毫无提及凶煞之事。

“呜……”天空上，幻化的解梦阳身躯被水龙尖锐的龙爪刺的千疮百孔，他已尽力忍耐，但这已超乎他的极限，他有些支撑不住，发出哀鸣，已是摇摇欲坠。

宣哲润接过种子，慎之又慎的再次确认：“不再等等？不再看看？”

“雾气已经复起，水龙之威重起，你看刚才的五色虹光和赤红色的日头，现在光芒都黯淡，龙宿之力也已制不住。很难说还能坚持多久。”

“既是必输之局，不妨赌一把。赌赢还有一半机会，不赌就是满盘皆输。”口气沉稳镇定，确实是岳是非的性子，哪怕到最后一刻，也要试试破局之道。

“信？其实我谁都不信，怎么行事都是权衡。”岳是非意味深长的说道。

他的目光落在棋盘上，又犹疑着往天空去看，思索半晌。

“神仙保佑。”

人在无力时，就会求神，是否能得到神的庇佑其实难说，却也除此以外没有其他方法。

刚刚的人，说的没错，竭尽所能，也无法让阵法的作用维系，最终只能是被奇门阵重新碾压。始终是水龙的力量太强，从一开始，敌人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必须要有一手逆转棋局的关键。

“所以，你要去刨开天元，种下这颗种子？”宣哲润问：“你信任刚刚附身我身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