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弃徒

有名有字，果然是读书人家里。宣哲润倒没那么多讲究，古人出生时取名，成年加冠时会由长辈赐字。他没能等到长辈赐字的时候，所以只有名而无字。岳是非比他的情况也差不多，所以都只是报了自己的名，让中年人随意称呼就好。

听说两人只有名而无字，表面上同样很和善。可岳是非眼尖，清楚的看到秦昌江眼中一闪而没的惊讶与不屑。骨子里读书人的傲气倒是淋漓尽致。

不同于宣哲润的是，岳是非却觉得眼前人没有那么有文化。儒家是三教之一，虽不似道佛两家有更多修行法门，且与鬼神的交道更多。但儒家有善养浩然正气之说。先秦时期，儒家负责“礼”。礼分为世俗之礼于祭祀之礼，所以《说文解字》中说：“儒者，术士也。”

老翁的主家一看就和之前的陈家有所不同，他的牌匾上，挂着许多名人题字，匾额都富有文化气息。多是些“桃李天下”、“光耀祖阙”、“文运乾坤”等字样。不过最特殊的两块牌匾，是悬在正厅内堂，祖宗牌匾之上的两块。

一块上书“五将同门”

另一块上书“洙泗余教”

看来闹鬼的事他确实非常忧虑，连客气都不讲，就催着两人要赶紧去见见闹鬼的地方。

不过这点倒是对岳是非的脾胃，有些事太过客气实则是一种浪费时间。所以岳是非直接站起身，点头说：“一志兄，劳烦你带路。”

一行四人走出厅堂，岳是非忽然问道：“我听带我们进来的老伯说，之所以找到我们，是因为贵府邸来了位神妙的李姓画师？不知一志兄能否详细说说这位李姓画师的事？”

“李先生啊？那确实神妙，我秦昌江这辈子佩服的人极少，但是对李先生，我是十二分的佩服。当真世外高人，潇洒不羁。”秦一志对那位李姓画师赞不绝口。

只是赞，还没说两句，四人出了两间院落，秦一志止口不谈，而是道：“两位高人，这些事后面再说也来得及，不如请两位先看看闹鬼这里可好？”

明显他的话是有所保留的，岳是非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像那个单纯的老仆秦负，眼前的主家对他们两想必是还有怀疑的，不愿意说的太多，非得要看看真本事以后才愿意回答。

不需大声说话，这么近的距离，解梦阳能感受到岳是非低声的言语，几乎就是嘴唇微动，气息细吐，一句很简短的话就传入解梦阳的耳中：“你对这熟悉吗？”

闹鬼的地方，正是一处庭院。里面有假山花坛，小池流水。不比一般人家的假山，秦家的假山，是真的挖了一块山石堆砌而成，假山上甚至还有一座可以坐四五个人的小亭子，屹立山峰上，朝阳面开门，天工巧夺。

“仙道，我如果没有感觉错的话。我们出来时，就是从这座山上离开的镇封世界。”解梦阳说话时，岳是非能听出他言语的战栗与惊惶，正因为是从这里逃出去的，所以他有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他曾被囚在这之下太久太久。

第一块好理解，说的是这家出了五位将军，甚至可能是同时期的五将。不过这类牌匾多有夸张之处，有时候可能只是军中的小将领，普通的百夫长等官职，说的夸张点也称为“将”。第二块牌匾复杂些，洙泗是指泗水与洙水，传说孔圣人讲学便在这洙泗之间，故此后代将儒家文运，称之为洙泗文运。

想不到这家人，还是个文武双全的。不仅是将门之后，也有一代硕儒。

心里这么想，宣哲润也没真的说出口。他不是不懂，世界上打着牌子说自己多好的人，暗地里又是什么鬼样子？

“鄙人姓秦，名昌江，字一志。痴长两位几岁，不嫌弃便唤我声一志兄吧，不知两位怎么称呼？”中年人与两人分宾主坐下，他的坐很有讲究，只坐了椅子的一半，身子挺直，确实很有风范。

宣哲润有些看不下去，他也是富家公子哥。但哪怕他父亲信了什么灵神，对

门高宅阔，牌匾高悬！

来的路上，岳是非很早就打听过马盘古镇的由来，知晓这里其实是一位富商迁徙所建。如今这名门高墙，难道便是马盘古镇立镇的那位富商？

岳是非问老翁：“你家老爷姓马？”

“啪！”

打了一下之后，秦负收住手，毕恭毕敬站着。对这位年过半百的中年主人表现出极高的敬意。

中年人面色憔悴，一直看到秦负自罚以后，转过身，对岳是非和宣哲润微微笑道：“让二位高人见笑，我家下人没有管教好，让他乱嚼口舌，败了我们谦逊的家风。”

话虽这么说，宣哲润心里想着，你把全家走一个地方挂一块牌子，他不过是自豪的说了两句，哪里有你张扬？要你们家真是以谦逊为家风，还会挂这么多牌子？

“秦负，我教过你多少次？为人要谦和，不可张扬，你怎么又在这显摆？想做什么？”门内帘子拉开，有位穿着古雅中山装，一丝不苟，黑白相间的头发梳展极为平展的半百中年人走出屋子，板着脸教训起来。

“老爷，是我不小心，又张扬，该打。”口中说大，老翁真的抬起巴掌往自己脸上狠狠的扇去。

所以真正的大儒，根本不存在什么犯凶事、闹鬼之说。远的不讲，苏老先生都可算作其中典范，苏老先生也先天辟邪。

“我看今日天色还早，不到饭点，要不请两位高人先去闹鬼的地方看看。等时辰到了，我再请两位高人用饭可好？”秦一志笑着对二人建议道。

响声极重，不是装样子的打，是真的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能看出他的脸登时就有些微微发青。

老爷没有制止他，淡漠的眼神昭显着他并非第一次看见这种场景。似乎这就是他身为老爷，调教下人的手段。

“并非如此，我家老爷姓秦。”老翁驳了岳是非的话，又道：“您是不是以为我家老爷是马盘镇的那位马家？嘿，这您可猜错了。”说着话，他指向东北面，踮起脚尖想要让岳是非看见方向：“马家在那边，他们家只有铜臭味，哪里比得上我家老爷高雅？我家可是书香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