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弃徒

“多收一成租子？”岳是非震惊了，这不是逼着人死吗？

张扬连忙挥手，让岳是非别嚷嚷，他有些急：“秀才老爷，我这也是恰好听到的。张员外还在犹豫，他也觉得这样不好，只是年景确实不好。”

“我是看秀才老爷您又不是佃户，家里也还有几亩薄田。不受影响才告诉你的，你可千万别传出去。”张扬的语气很软，他是真怕岳是非喊大声了。吃粥的人来得快，去的可不快，还有些人聚在不远处。

“要不逃荒，要不去跟易老板借钱。易老板是大户，前两年很多人家就是去他家借的粮钱，度的荒。”张扬听出岳是非的忧虑，心里暗自赞赏，若是眼前的秀才老爷当了官，将来必是一方百姓的福气。

岳是非注意到他的话：“易老板借钱？他能借给这些百姓？”

“能啊，易老板虽不像我们员外是大善人。但他放租是主业。贷粮钱给人是要抵押土地的。他才不怕你不还钱，不还钱，田地就归了他。”

他难道不知道，这样的时候加租子是要命的？哪怕理由说的再富丽堂皇，始终是做了落井下石的事。也配善人？他家里千亩良田，再是灾年，于他们家来说也不过是少收些租子而已，动摇不了根本。

哪怕他们家还养了许多下人，可是以眼前武保头张扬来看，似乎也算不上一位阔绰的主。

“我知道了，不会出去乱说。”岳是非不想让张扬知道，自己心里对张员外的观感顿时下降极多，面上还装着笑：“我今日被你撞了，身子不舒畅，还是不去见张员外，免得碍了他的眼。”

“不过他要是问起我的欠债，劳烦你帮我美言几句，多争取些时间。我一定尽快凑钱。”

光托人办事，不给好处怎么行？反正口头答应，张扬还能去找易老板核实不成？所以岳是非又隔空画梅：“不敢说能帮到你多少，我回去后跟妻子商量下，请她出个面，帮你说说好话，你的债，会有办法的。”

闻听此话，张扬大喜，连声道谢：“秀才老爷您慈悲，我的事就劳您多费心。”

揉着胸口，岳是非咳嗽两声，这气确实还没顺过来。只是岳是非不想待在这，冥冥中他有种特别的感觉，似乎他知道进入逍遥游之后，要做些什么了。

“秀才老爷，要我送送您不？”张扬在身后招呼，他已经极力掩饰，但还是挡不住他满脸的欣喜。岳是非的出现，实在是他今日的意外之喜。

岳是非摆手拒绝了他，说自己回去即可，不麻烦他。

不是突然间得了上天的启示，让岳是非知道了要做什么。是他发乎于本心，认为自己在这该做的事，被他找到了。

说了一半，张扬更是压低声音对岳是非耳语道：“您别告诉我们员外，其实我家里日子也不好过，婆娘又怀了，缺奶水，总想着补补。我只能找易老板借了些银钱买肉，如今也快到时候，愁的厉害，最能体会秀才老爷您的心情。”

“跟易老板借？”岳是非是真的奇了：“你们张员外连你都不愿意相助？如此不近人情？”

“张员外要减租子？”确实是位善人员外，这种时候能箭镞，与村里人共渡难关，得有多大的毅力？

熟料张扬瞥了他眼后，神色复杂的道：“张员外要加租子，今年要多收一成租子。”

闲聊间，粥铺的粥已经见底。掌勺的人看着见底的铁锅，对着后面看不见尽头的长龙大喊道：“没啦，粥没啦。”

“百姓要怎么活？”岳是非皱眉问出口，不光是试探，实是发自内心。他看着大排长龙的队伍，很是无奈，他想救这些人。

见岳是非居然说自家员外的坏话，张扬连忙解释：“兄弟你误会了，我家老爷怎么会不帮忙？他可是大善人。实在是我没脸去找我家员外，以前他帮我太多，没到万不得已，我还是想着自己解决。”

“不管怎么说，去寻易老板，是在商言商，算不上卖人情。”张扬这八尺的男子汉，提到欠债，真是满脸愁容，哪里有武教头的风采？

“真可惜，我不愿意入赘老丈人家。把宁月接出来生活，不然跟他说说，再给你宽限些时日，少点抽利，就是了。”

没有像过去几日一样，最后要客气的说句：“明日，赶早”

凑的近些，能听懂话里话的人，就知道施粥怕是最后一日。因为没有明日的施粥，所以赶早不赶早，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目送着人群散去，岳是非要起身，他正打算客气的告辞。就听张扬又说道：“今年越来越难过，我听说张员外觉得还得撑几年，没那么快好转。再按往年的租子收，就撑不住了。”

眼下情势有些微妙，岳是非的妻子宁月是易老板家的千金，张扬欠了易家的钱。而自己又欠了张员外家的钱，两家的人各欠了互相的钱，然后坐在这互相试探。

基本上在他有意压低声音时，岳是非就差不多猜到了他的意思，只是从宁月的态度来说，岳是非还真无法答应，一口回绝道。

站在这等着施粥的人里面，有不少就是张员外家的佃户。真被他们听说了张员外的打算，一定会闹事。他张扬的武保头位置，怕是都保不住。

既然张扬不愿意，岳是非按住性子，确实没有多说。然而他的心里一点都不好受，张员外家上千亩的良田，还不算那些山头果林。他们家要是都觉得艰难，佃户家就真是活也活不下去。

当然是有意求岳是非，不然用得着这么低声下气？畏惧读书人是真，但岳是非能不能当官毕竟是以后的事，反而当下，立马就缺钱，马上就要寻解法。

眼神中很失望，但也没办法，随意的打着哈哈。以化解吧岳是非看穿心思的尴尬。

武保头手里的钱，应该是不少的。他家吃饭没问题，但他又要给妻子补身子，因此花销过大也是正常，只是岳是非想不到，他居然会去外人家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