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弃徒

“嗨，哪有那么夸张？我看就是将军庙的庙祝下毒，配了什么药在庙会的时候给人下了，他自己留了解药，就是让人去求他。装神弄鬼而已，不足为惧。”

马云超说话，有些大大咧咧，骨子里就有点对鬼神之事的蔑视，似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对他这样，岳是非略感担忧，还以为他今天挺身而出是胸有成竹，至少也是局中之人，谁想到他就是个二愣子？

除自小就能嗅到老人气，还有一项本事，读书过目不忘。因此，曾被视为神童，名震乡里。

七岁那年，岳是非被送去朱熹夫子讲学的白鹿洞书院访学，属十里八乡推荐，就是在这书院，遇到了同样送去学习的马云超，二人也算至交好友。

“我听说你们家所在的村子，遭了灾祸，整个村子也没人活下来，就以为你也……”

所以岳是非只是笑道：“太离谱，你怕是小说看太多。我也就学了点诵经礼道，唱唱经韵之类，你要是想要，我倒是可以送你道平安符。”

说话同时，岳是非掏出一道黄符递给马云超。在这阴邪之气肆虐的马盘古镇，这道符确实有护身辟邪之用，免得那个庙祝真想报复他，有岳是非的符在，保他无虞。

既然问不出什么，岳是非也就不再问，酒宴宾客尽欢。宣哲润一言不发，闷着头吃自己的，看着两人叙旧，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同样是家破人亡，至少岳是非还有叙旧的故人，自己呢？漂泊在世如野鬼般，无处栖身，无人牵挂。

离开青松楼时，当然是马云超尽地主之谊，没再提岳是非两人请客的事。临别前，马云超道：“你们现在住哪？不会住哪家破庙里吧？要不要去我家住？”

“我们现在住在秦府，帮他处理些事，你要是后面遇到什么，也可以来寻我。我们应该会待一段时日。”岳是非客气了两句。

“秦府？秦一志？”马云超惊道：“这老家伙不都说自己读书人？不谈鬼神之事？结果暗地里找道士？帮他调风水？”

“不是，是他遇到了些麻烦，仔细的就不好多说了。”岳是非打个哈哈，再次强调：“别忘了，如果遇到什么奇怪的事，记得找我。”

“行，要是闹鬼，我一定找你。”

答应是答应了，马云超根本没往心里去。因为秦府和马家是两边，到此也正好要分道扬镳。

岳是非目送着马云超离去，脸上挂着的笑，随着马云超背影消失，也一并消失了。

不为其他，之所以千叮咛万嘱咐，是因为在刚离开青松楼的瞬间，岳是非的鼻子敏锐的嗅到，马云超身上，似乎散发出一股极淡的老人气。

马云超才多少岁？他身上出现任何一点老人气都只能说明，他面临某种突发的事，且这事极可能威胁他的生命。

刚才在青松楼吃饭时，岳是非离马云昭坐的更近，但那时还没有丝毫老人气。现在才出现。

所谓事发于精微，见阴气凝，知坚冰将至，既然观察到苗头，也是最好改变的时候。

只是要看，岳是非愿不愿意救他。

“怎么？还在怀念同学情？”宣哲润看岳是非站立良久，一直没有动，打趣道。

摇头，岳是非说：“我在想，愚昧无知，是否算一种罪。我又该不该费功夫去救？抑或顺其自然？”

马云超倒了杯汾酒，醇香的酒液一饮而尽，叹息道：“这么多年，我都快把你这混小子忘干净，没想到你却来我家了，特意来寻我？”

岳是非如实摇头：“童年的事，我也忘得差不多，早就记不得你的事，今日来此，是有其他事要做。”

“什么？还搞的这么正式？”

“对今天的蛊毒之事，你有多少了解？你今天真不怕那位将军神给你降什么灾祸吗？”

岂不是太过中二自大？谁又会信？哪怕说的是事实，但事实原本就不重要。

八岁以前，岳是非也算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但说是普通，也有不普通之处。

“我去，你敷衍下我都不愿意？”马云超对此有些不满：“怎么样？以后你就留我这？跟你说，我家是本地首富，生意遍布全省，在这里谁不给我们家面子？别走了，留下罢。”

岳是非笑笑，眼前的酒他没有喝，摆手道：“我现在已是茅山弟子，有戒在身，按说是不该饮酒的。”

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行，你就继续去当道士。哪天累了，就来我马盘古镇，我给你捐资修个道观，你就来这当道士。”

马云超乐呵呵的说：“今天将军庙的庙祝你也看到了，什么东西？马盘古镇就缺一位你这样的大师啊，哈哈。”

讨好似的笑了笑，岳是非见寒暄也差不多了，正事就该提一提：“马云超，我且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我。”

好酒好菜上的很快，马云超原本只是想戏弄两人，他哪里想得到会遇到这么久不曾见的好友？

对岳是非来说，他在将军庙遇到马公子时，记忆就逐渐复苏。上茅山前的旧事，于他而言本已全部斩断，如今重遇，也是缘法巧妙。

“兄弟，你是茅山道士，有没有练点什么厉害法术？比如御剑飞行？穿墙而过？”满脸写满好奇，但岳是非从他眼底看得出，他其实是不信的。如果不是和岳是非有私交，怕是在他眼中，岳是非跟那个庙祝也没什么差别。

不是不能展露一两招神通，只是岳是非想想，觉得他不懂也挺好，何必要多牵扯一个无辜人进来？

“多谢兄弟挽留，不过我有自己要做的事。不能久留，还得去做未竟之事……”

有些话，岳是非不能说，难道他告诉马云超，凶煞将至。就连这世界也岌岌可危？普天之下，能阻止这一切到来的，只有我岳是非？天命所归，就该岳是非去做这事？

“啧啧，真想不到，你居然会变了茅山道士？白鹿洞的李夫子要是听说你去做这等怪力乱神之事，怕是得气的胡子都得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