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弃徒

死去有时比活着更容易，在漫长岁月中忍受痛苦，寂寥漫长，无边无际，本就是种修行。

将手按着他肩膀，李鸿兴道：“有愿固然重要，这愿能不能成为力，却也还是看你自己。”

李鸿兴不再跟宣哲润说话，让他自个坐在地上静静，抬头看向岳是非：“岳道长，你找到出路了吗？要是你也找不到出路，我们怕是只有困死在这。”

再然后，万物都被叠成一幅画卷。鲜活的毕方鸟，此刻变作一幅纸上腾空而起，栩栩如生的图景。

李鸿兴手轻轻一招，图落在他的手上，图卷上的一切景象，都自然和谐，只是一幅极精到的画。

深坑仍在，水雾遮盖着，也没有小毕方鸟，什么也没有，一切的一切都只在李鸿兴手上的画中。

岳是非以为他是离开秦家后就进了逍遥游世界中，但其实他进入逍遥游世界是在之前，也就是还没给秦家留下钟馗像的时候，他就进了逍遥游世界中。只是逍遥游世界中时空有些古怪，所以他才与岳是非在其中相遇，明明两人的时间并不相同。

眼下，就是几人都被困在了去往千年古城路上的遁甲阵中。与九樟村的那个遁甲阵虽不同，倒也极相似，反正以岳是非的遁甲术水平，完全走不出去。

“不过我进来前，与一位精通遁甲术的朋友求了援，他应该会赶来相助。”

既然留在九樟村遁甲阵的人，是与凶煞有关。而凶煞又与所谓千年古城关系极深，此处会有奇门遁甲之术来做屏障是可以预想的。有可能被困在此处，也是可预知的。

所以早在上山前，岳是非就想法子给山羊胡发了消息，让山羊胡相助。希望他尽快赶来，他来的速度肯定比还不知道在哪的丁山道人要快得多。

“你真的没办法脱困？”岳是非略带狐疑的去看李鸿兴。

眼前之人太过神秘，只知道他与佛门有些关系，但其出身如何，岳是非还是看不透。不过他对宣哲润有浓厚的兴趣，似乎想要收宣哲润为徒。岳是非也早就想找个佛门中人收了宣哲润，苦于没有认识的佛门高人，所以两人一拍即合。

趁着被困的晚上，岳是非封了宣哲润的记忆，直接躲到暗处。而李鸿兴则展露幻术，引着宣哲润入了一场大局，或者说一场大梦。是测试，也是点化。

不同于丹心长老，李鸿兴明显与大乘菩萨道的关系更深。一如岳是非曾问丹心长老的那个问题。若是无人发心成佛，则世间不会有佛，也就不会有阿罗汉。

虽然菩萨道艰难困苦，往昔劫前，悉达多太子也曾发大愿，行菩萨道，最终历经磨难，最终得成正果。

相比漫长的时间，再大的力量也会被时光消磨与摧毁，唯有坚定的愿心作为指引，才能抵达彼岸。

佛门将这种上求佛道，下化众生的愿心，称之为菩提心。

李鸿兴对宣哲润测试，正是看他有无生出菩提心的资质。岳是非虽不懂佛门之事，却也能看出来，李鸿兴对结果应该是很满意的。

“我就是个画师，能有什么本事？你茅山正宗都解不开这阵法，我能如何？”李鸿兴两手一摊，一脸的无奈。

“画中一洞天，万物自归玄，妙不可言。”李鸿兴笑道。

打退宣哲润的黑袍人，摘下兜帽，露出岳是非的脸来。平静的扫过宣哲润与李鸿兴，最后赞叹道：“佛门幻术，精进如斯，不止能骗过双目，便是连眼耳鼻舌身之五感都受其惑，分不出真幻，着实让我开了眼界。”

手上力气一软，宣哲润跌坐在地上。不经意间，两条泪珠落下，连毕方鸟都知道的选择，他怎么会不知道对错？

只是他曾多少次懊悔，多少个寒冷的夜里想起母亲时，恨不得在当时一起死在父亲的刀下。至少，不用再承受这么多痛苦与烦恼。

“你为什么不救？”宣哲润暴怒，冲上前抓住李鸿兴，若是不给出一个他满意的答案，他的拳头就会落在李鸿兴的脸上：“你有这么高的法力，为什么不救？”

当李鸿兴开口之后，景色幻变，如玻璃层层碎裂，划出道道涟漪扩散而出。本来三维立体的世界，突然间被逐渐压缩，缓缓化作平面。

笑笑，李鸿兴说道：“惑人五感不算什么，幻心才是大术，世界不过幻梦，本无真实之说。”

“佛门说世界皆幻，我玄门却讲，万物皆道，无有不真，故谓之修真。”岳是非接话，谈起道来。

“曾经？那毕方鸟你救下来没有？”宣哲润相比起刚才的事，更关心毕方鸟的结局。

他无法理解，李鸿兴怎么不去救毕方鸟。就刚才他展现出真实到超乎常理的力量，绝对是有办法的，他说救不了？自己怎么会信。

倒是没有在意宣哲润抓着自己的衣服，有些无辜，李鸿兴道：“今日我们还有两个人，当时只有我在这里。那些黑衣人的咒法与锁链连毕方鸟都挣脱不了，我冲上去，就能对付他们？于事无补啊。”

“就算我想舍生取义，可你想想看，老毕方鸟刚把自己的雏鸟托付给我。你说我是冲上去送死，还是把毕方鸟雏鸟送走？延续毕方鸟的种族？”

“毕方鸟……都是假的？”支支吾吾，宣哲润只能这么问道。

既是李鸿兴造出的一切，当然也是他解释。他走近宣哲润道：“不是假的，或者说曾经是真的。我看到一切，并且画出当时景象，所以才有了这幅毕方腾空图。”

岳是非仍是摇头：“困住我们的是极精深的遁甲术，我对此不算精通，暂时没什么头绪。”

“唉！”长叹一声，李鸿兴在这也是被困了一阵子。自打离开秦家，他就被困在这里。

也就在同时，宣哲润的脑子里尘封的记忆全都涌了出来。他想起了一切，原来送自己匕首的就是岳是非，而为何自己会陷在这，也有了印象。但这些都不重要，他只关心毕方鸟的下场。

出乎他预料的是，李鸿兴最后的答案却是摇头，只听他说道：“我不过一个画师，哪有办法对付那些厉害的人？唉，也是无奈，只能看着他们把毕方鸟收了去。不过小毕方鸟却是救了下来，我带到其他地方去放走了它，总归毕方一族还没绝。”

最后，两人相视一笑，并未继续谈下去。只有宣哲润一脸懵逼的看着两人，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