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弃徒

绿茵得承认，她许多年没有这种心中躁动的感觉。不自觉间，就问出了口。

“倒是不觉得美。”岳是非淡笑道：“这么说姑娘许是觉得我很装，但我还是要说，这里只有艳，而不算美。”

“公子觉得，怎么才算美呢？”绿茵又问，她觉得这位公子的回答，确实很有意思，不自觉就想听下去。

别的不说，外面院落再是多彩的光，也是由一盏盏油灯折射变化而成，纵使以极高超的玻璃技法镶嵌镜面，但是受限于外面院落本身的大小，不可能像大船上那样，堆砌足量的火油，点燃巨大的火炬来发光，使得外面的色彩虽多，光却不够亮。

楼里却不同，初入一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大厅火红色舞台正中的一株万火千光树灌木。

进城以来第一株看见的万火千光树，居然在这勾栏之地。也是看到这幕的瞬间，岳是非就明白了过来。谁说古城中没有万火千光树？确实不能用人力来挪移万火千光树，但这些万火千光树的灌木，本就比之这座城池更加古老。

即使面对青楼女子，她愿意虚心问，就会让文化人教化之心泛滥。总觉得遇到不同寻常的女子，实则是败给了自己贪图自我的心思。

高明的猎手总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岳是非笑道：“姑娘不是说请我喝酒吗？不如边饮酒边说？”

“公子请！”

绿茵姑娘所到之处，其他的女子都会自觉的向旁边退让，还会向她行礼，地位在这酒楼中不是一般的高。

更让人惊讶的，还是跟在她身后那位穿着粗布麻衣，头发也有几分蓬乱的年轻男子。看面容也有几分清隽，但要说英俊帅气，是绝对算不上的，所以是什么人，看似没钱，长得也一般，居然能得到绿茵姑娘的青睐？

马云超跟在后面，明明他的脸更英俊，身上也更有几分贵气。却显得更像岳是非和绿茵的小厮一般。

越发心里不满起来，明明他才是那种往日挥金如土的公子哥，怎么到现在反而变成了跟班？

跟随绿茵，走到二楼的一间铺绿色地毯，隔着层轻纱的独立包厢中。包厢正中是一张实木红漆的桌子，桌上雕出五只蝙蝠的图样，围着中间一只寿桃，雕纹繁复巧妙，精细处处理的柔和，混若天成，是上等的桌样。

三人推门进来时，桌上已然摆好了一壶酒，几碟精巧的下酒小菜和两盘做成花的糕点。

“公子请坐，一会舞台还有表演，坐在这里欣赏视野极佳，也不会受打扰。”绿茵笑脸盈盈，邀请着岳是非进到里面就坐。

岳是非先是走到半人多高的空窗前，扶栏望着照的透亮，确实有人在布置着，想来表演还没开始。

“公子，此处安静，现在可以回答绿茵的两个问题了吗？”拉上轻纱的帘子，几乎这便成了个独立的小空间。

岳是非回道：“我姓岳，复名是非，一个闲暇的……读书人。”总不好说自己是个道士，反正才子佳人不都是读书人与佳人红粉的故事？

有几分鄙视的瞟了岳是非一眼，马云超主动的介绍自己：“我姓马，名云超，跟他是同学。”

如仙家妙品，养育此处几乎所有生灵的万火千光树似乎不会凋零，败谢。除了昼夜轮替，也没有繁盛，凋零之四季变化。这万火千光树在这亮了千年，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不能砍伐挪移，却能在原本就有万火千光树的地方修筑房屋，起建楼阁。将这些万火千光树化作自家才能拥有的珍宝，为自家照亮。

满屋亮堂，灯彩辉煌，却也敌不过男子眼眸的清澈与光亮。就那么一瞬，眼眸的主人扫视屋内，便重新恢复了迷离的模样，仿佛与这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大堂融为一体。

“怦、怦、怦”

难怪小个子会说上两层的大人物，也会来这里。

若是讲门外已是香风艳俗，小院中的色彩极尽绚烂之能事。那么，将之与这小楼中比起来就是人间与猪圈之别，差得太远。

千年下来，整座城有万火千光树的地方，都成为罕见之地，被极少数人圈起来供自家使用，这座仙人楼便是其中代表。

修筑仙人楼，整个都是围绕中间的万火千光树进行的设计布局，以其为中心，圈出一块铺着鲜红毯子的舞台，舞台四周有引进的水流，犹如护城河般环绕舞台，水流中养着几条很小的金鱼与乌龟。四方各有一座漆上金色的木质阶梯。

仙人楼初见，岳是非只想用八个字来概括。

对于岳是非来说，这也是一个重要信息，原来此处的大人物都在上两层。看来要想知道凶煞的信息，得去最高层看看。

“公子，觉得这里美吗？”绿茵带岳是非进来后，就一直盯着他看，没有出言打扰他。

身为红尘女子，她见过的男人极多，富贵贫贱，好色多情，但她却没见过这样的眼神。初见时有几分迷离，就像没睡醒的路人，假寐着打量四周。某个瞬间，绿茵看见这双眼睛完全的睁开，环顾屋中。

更有无数以刻镜，镂空工艺造出的光滑表面，借万火千光树的光照，映出四处墙壁上的图画，端的是烂漫多彩，天上楼阁。

镜面上，用细如发丝的痕迹刻出划痕，只需要背面打光，就能将这些图样照出来，直接显在墙壁之上，然后便组成了连贯的故事图景。

逢场作戏，岳是非还真没想到这位姑娘会继续追问。他想，也许这位姑娘确实不同寻常，知道很多自诩清高的文人墨客，你送他好处，他不一定会要，但是你跟他问问题，让他的自尊得以满足，他就会非常开心。

孟子曰：“人之大患，在好为人师。”

“美轮美奂，目不暇接！”

极尽奢侈之能事，单说美，倒也不能说就是美，缺乏底蕴和品味。但是要说艳，堆砌贵重物的精美华丽，绝对是顶级的。

为了擅加利用这株万火千光树，仙人楼使用了精巧的布置，同样布置几块琉璃镜在万火千光树的边上，将其所有的光芒折射引导，即使在万火千光树的光辉略显暗淡的夜晚，也照的满堂亮，楼上楼下，靠着这一株万火千光树，就比之外面更加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