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 Fifty
狄安娜被他逗笑了，“你小时候你妈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吧？”她猜测道。
“很明显吗？”瑞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觉得这个说法还挺好的。”
“是很美好。”狄安娜拿起木勺，从罐子里挖出满满的一勺糖，均匀地洒在蓝莓上。就像是撒了一层白雪在上面，蓝莓也变得可口起来。
他的目光是那么的专注与温柔，就像是在看一只娇小可爱的猫咪，在这样的目光下狄安娜垂下了眼睛。
“和我说说你的母亲吧，”她转了话题，手里漫不经心地拿了几颗蓝莓，“她听上去是位很特别的女士。”
“哦我妈妈……”瑞安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汇，“虽然大家都说我的父亲很厉害——很会写文章也很会演讲之类的，但在我心里，我妈妈才是最厉害的人。她就像……你知道罗宾逊游戏吗？”
“你能把火再开大一些吗？”过了好一会儿，狄安娜忍不住开口，她感觉自己至少不停歇地搅拌了十分钟，她之前加的半罐糖才终于彻底融化。
“你累了吗？我来吧。”瑞安伸手接过她的木勺，“我特地把火变得很小，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他说着一边缓慢地搅拌那一锅蓝莓，一边往里面撒白糖。他的动作里有一种安逸的优雅，就像是在自己的花园里耗费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漫不经心又繁琐精致。
狄安娜看着那只小小的瓷锅里冒出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泡泡，再破碎，伴随着它的破碎一股浓郁的蓝莓果香味裹着厚厚糖霜的那种甜腻感扑面而来。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困了吗？”瑞安放柔了声音，调整了一下坐姿，“睡一会儿吧。”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狄安娜有些犹豫，但这困意是如此的来势汹汹，她抵抗了一小会儿，终究还是顺从地轻轻躺了下来，把头靠在瑞安的腿上。他穿了一件羊绒制的裤子，她的脸靠上去能感到布料柔软地托住她，他炙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递过来，只剩一片怡人的温暖。
狄安娜微微抬头，阳光从树叶的缝隙落下来，像是在下一场金色的雨，带着太阳的暖意落在她的身上。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是一场很安谧的梦，她很久没有拥有过这样安谧的梦境了。她仿佛又回到了波特家的那个小花园，她能闻到果子成熟时那股特有的酸甜味。周围是热烈盛开的鲜花，阳光温柔地笼罩着她，一个人也没有，她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那片花丛中。
……
狄安娜醒过来的时候，先看到的是一片粉红。她眨了眨眼睛，用手半挡住脸。已经是傍晚了，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只留一个模糊的影子。天空像是被披上了一层淡粉色的薄纱，中间夹着金色的丝线。
“你醒了。”瑞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轻柔地将她脸上的长发理到一旁。
“现在几点了？”狄安娜揉了揉眼睛，她感到自己全身都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你没睡多久，现在才四点。”
“果酱完成了吗？”狄安娜撑着坐起来，把披在身上的袍子拿开，看向放在旁边的瓷锅。
“勉勉强强吧。”瑞安接过袍子，耸了耸肩，“我们还是不要尝试了。”
“我妨碍你了吗？”狄安娜摇摇头，“你应该把我叫醒的。”
“那不重要。”瑞安用魔杖把所有东西重新缩小，“你睡了个好觉吗？”
狄安娜点了点头。
“那我们今天就算成功了。”瑞安看着她笑起来，他的眼睛亮亮的，就像是太阳的余晖全部都藏了进去一般。他看着她微笑，什么话也没再说，只是微笑。
在他的目光里狄安娜感到空气慢慢地热了起来，好像什么微妙的氛围笼罩在他们之间。瑞安靠近了一些，又近了一些，最后，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狄安娜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整张脸显得不再那么锐利，温和下来。然后她感到一个温热的物体贴上了自己的嘴唇，她甚至能感到他的颤抖。随着他的颤抖，她的灵魂仿佛也颤栗起来，她微微张开了嘴。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狄安娜回想起自己读过的书，那些用华美辞藻描写的爱情、那些跨越生与死的感情、那些甜言蜜语、那些泪流心痛。终于，对于她而言爱情终于不再是伟大而空洞的文字、宏大却毫无触动的誓言，不再是那个浮在空中的抽象文字。
这一刻，爱这个词才有了实体。它是天边淡粉色的余晖，是蓝莓酸甜的果香，是砂糖的甜味，是他披在她身上的袍子，是他的吻。
回来的路上两个人都有些尴尬，瑞安红着脸直视前方，一点也不敢偏离。而狄安娜则把目光放在四周，迫切地找到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很快她真的找到了什么。“那是……有谁在举办聚会吗？”她看向黑湖后的一间房间，大片的玻璃窗像是被施了魔法，看不清里面，只能影影绰绰地知道有不少人在里面。狄安娜想起来，那是以前夏勒举办的聚会常用的教室。
“啊那间房间吗？”瑞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似乎很高兴他们能有个话题来摆脱这尴尬，详细地解释起来：“我其实一开始想借这间教室的，听说它一直空置着。这样，我们就可以晒着太阳用明火来做果酱了。可惜斯拉格霍恩教授说这间教室他已经借出去了。”
“借出去了？是为了他的鼻涕虫俱乐部吗？”
“好像不是，听说今年开学以来鼻涕虫俱乐部还没有办过聚会。看样子斯拉格霍恩教授还在挑选新成员吧？”瑞安猜测道。
“是这样啊……”狄安娜回忆起上一次夏勒组织聚会的日子，那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她也很久没有再接到邀请。究竟是已经有人悄然接替了夏勒的位子，还是夏勒把这种聚会变得更私人了？但无疑的是，有这样一个她完全不曾听闻的聚会。
“说到鼻涕虫俱乐部，斯拉格霍恩教授有问过你吗？”瑞安努力找到了下一个话题。
“我对魔药学还差了点天赋。”狄安娜苦恼地笑了笑，“我们这一届的女孩们中他好像只邀请了莉莉和艾美丽。他也邀请你了吗？”
“你每次都能又快又好地做完魔药！”瑞安急忙安慰道，“主要是斯拉格霍恩……他简直是个彻头彻底的功利主义。”他的语气里带着点轻视，他甚至不再称他为“教授”了。
“这更证明我缺少了点天赋，不是吗？”狄安娜耸了耸肩，“看上去斯拉格霍恩教授邀请你了。”
“他只是看在我爸爸的面子上罢了。”瑞安小心地看她。
“照你这么说他也应该邀请克莉丝汀了。”狄安娜摇了摇头，“这说明你确实还挺有潜力的，要努力哦，兰斯少爷？”
“他的聚会听说很无聊，我不会去的。”瑞安红着脸保证道。
“为什么不去呢？”狄安娜眨了眨眼睛，“说不定，你会在那里碰见我呢？”
瑞安松了口气，“我说斯拉格霍恩教授怎么可能不邀请你！你那么优秀……”
狄安娜对着他俏皮地笑了笑，在踏进城堡前再次回头望黑湖的方向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空沉淀成蓝青色，远处的树木只剩下阴森的黑色剪影，只有黑湖旁他们刚刚路过的房间还亮着温暖的橘色光芒，人影走来走去，在窗户上落下一道浅浅的影子。
狄安娜感到，伴随着那个吻笼罩在她身上的那个充满爱与温暖的世界已经渐渐地消退了。就好像是过了时效的烘干咒，她又重新回到真实而冷酷的世界。
他们一道吃过晚饭后就分开了，瑞安答应晚上陪加里下巫师棋，狄安娜就把整个晚上都花在阅读西尔维娅的书上。万幸这次她抽到的是一本麻瓜编写的北欧神话，这可比房屋的建筑理论有趣多了，她也算是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傍晚。
临近宵禁，在往回走的路上，她还一直回味着关于“诸神的黄昏”的预言。她刚刚习惯性地对举着酒杯的胖妇人笑了笑，还没有开口，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打断了她。
“青蛙脑浆！”这声音听上去要把谁的脑子打成脑浆。
“莉莉？”狄安娜转过头来，看见涨红着脸的红发少女，“你怎么了？”
“安娜。”莉莉对着她笑了笑，但那笑容很快就挂不住她的嘴角，她看上去少见地疲倦。
“我记得你是和斯内普一起去图书馆了？”狄安娜跟着她走进公共休息室，“斯莱特林有人欺负你了吗？”
“不，没有斯莱特林。”莉莉摇摇头，然后又自嘲地笑了笑，“我不能这么说，西弗勒斯也是斯莱特林。”
“你们……吵架了吗？”狄安娜停住了步伐。
“我……”莉莉欲言又止，烦操地把自己的红发撩到耳后，“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是我太不体贴，太敏感了……”
“唔……”狄安娜仔细看她少见的无助的样子，想了想，“我知道了，你在这等我一会儿。”她说着往里走去。
“安娜？”莉莉疑惑地迈出了一步，又停下了，“你要干什么？”
“站在原地，一会儿就好。”
“罗宾逊游戏？”狄安娜感兴趣地看着他，“那是什么？”
“很早之前流行过的一种游戏，给你几张图片，让你按照自己的逻辑排列并且据此讲一个故事。”
“撒糖？”狄安娜从他手里接过罐子，打开上面玻璃做的雕花盖子，里面铺了满满的白色砂糖，让她想到以前去过的白色沙滩，“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蓝莓果酱需要的糖要更多一些，尤其是我们的蓝莓还格外酸。”瑞安笑着递给她一个手掌大小的木勺，“把这锅蓝莓想象成你的人生，而糖则代表美好的时刻，然后，放心大胆地撒吧！”他说到最后几句，特地压低了声音，像演讲的结尾一般煽情。
“是啊。”狄安娜低头拿起几颗蓝莓，附和道，“她可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女士。”
“我现在都不敢相信，你真的是我的女朋友了。”
“唔……这听上去还挺有趣的？”
“如果你的讲述合乎逻辑，图片们会拼在一起演一部哑剧，如果太牵强，那么他们就会爆炸。我小时候一部游戏炸了起码十几次。”瑞安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糟糕的回忆，皱着眉摇摇头，“那爆炸……可真吓人。”
“小时候她陪我玩这个游戏，从来没有爆炸过。连我爸爸也失败过几次。”瑞安解释道，“长大后，我才渐渐明白，她好像对此有一种天赋。不仅仅是游戏，现实中看上去毫无关联的几件事情，在她眼里就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线连在一起一般，一眼就能看见清晰的因果关系。”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有一点像她，”瑞安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你们一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我把这当成夸奖了？”狄安娜挑了挑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接下来呢？”他们用来放挑好的蓝莓的瓷锅已经装满了四分之三。
“噢，你很高效嘛！”瑞安夸张地鼓了鼓掌，接着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小罐子，“接下来……是我最喜欢的步骤——撒糖！”
“我们家还留着好几部呢！圣诞节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玩！”瑞安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我知道好几种排法！”
“好啊，”狄安娜笑着提醒他，“那么这个游戏和你妈妈有什么关系呢？”
“放半罐糖。”瑞安说着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金属制的垫子，刚好比瓷锅大上一圈，“虽然说不用魔法，但为了防止我们把草坪烧着，让我作个弊。”他解释完，将瓷锅放在垫子上，挥了挥魔杖，“好了，现在它会慢慢地加热，你要均匀地搅拌，直到糖全部融化后，再把剩下半罐糖再放进去。”
狄安娜没有说话，按照他说的步骤加了足够的糖，然后开始了漫长的搅拌。随着她的动作，每颗蓝莓上都裹上了一层白霜。在阳光下半融化的糖粒渐渐的只剩一点白色，而蓝莓也变成了深沉的蓝黑色，失去了它圆润颗粒分明的样子，融成一团半凝固的液体。远远看去，每一次搅拌，就像在搅动一锅夜晚的星空，星星浮现又被淹没，世界好像随着她一个轻易的动作就能天翻地覆。
“她看上去……”狄安娜回忆她和瑞安夫人的第一次见面，“显得很随和。”
“她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这样的人，是不是？”瑞安激动起来，“她如果愿意去魔法部，一定能做出不亚于我父亲的成就！但她更愿意把时间花在家庭上。”他看上去很崇敬他的母亲。
“你说得我都想玩玩看了。”狄安娜看着他害怕的样子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