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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塬旧事

第34章

“外爷,我大姐姐说你跑厕所里尿黄哥拉碌碡去了”,说完转头对着小燕和燕燕,三个捂着嘴巴笑,王家奶奶使劲儿瞪了三个一眼,骂到,“看你们三个皮紧想挨打了,啥话都问呢!”,熊家老爹拖鞋上炕,靠着墙角坐下,抬起双腿平躺下,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一声叹息后慢悠悠地说,

“肚子胀的,想着把肚子腾空就舒服了,结果蹲了半天,放了一堆堆屁出来了”,

燕燕听了熊家老爹的话,又想起刚才的故事,不由得笑起来,小燕学着熊家老爹的样子支起双腿躺在炕上,彦龙不厌其烦的重复着熊家老爹的话,“放了一堆堆屁出来……”三个你一句我一语,推搡着在炕上玩闹。

“我们都放故事里头的屁,你个猪怎么真的放嗖嗖屁,臭死个人了!”

彦龙也来踢小燕,正好踢到了干腿骨头上,小燕“哇”一声大哭起来,王家奶奶边骂燕燕和彦龙边拿衣袖擦小燕脸上的鼻涕和泪水,熊家老爹笑着说,

“爱大的,疼岁的,中间夹了个受气的,说的怕就是你们三个,小燕夹在中间就是个受气的”,王家奶奶接过来说,

王家奶奶还在喋喋不休,燕燕已经领着小燕和彦龙在晾晒的床单褥子下面钻洞子,头撑在褥子里面来回走,果然有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儿。燕燕说是小燕尿的次数最多,小燕反驳说她尿的圈圈小,燕燕尿的多印渍圈圈大,彦龙跑到外面指着相互交叉的圈圈图案,划分着各自的区域,燕燕和小燕也跟着跑出来,每人手拿一截木棍,指划着被褥和床单,相互攀比计较着谁尿的圈圈大,得意忘形,似乎尿床是件很了不起的事。王家奶奶坐在门槛上一口唾沫吐过来,骂道,

“呸!一个个不嫌害臊,我把你们三个狗怂,炕尿成那个样子了,还炫耀争竞个谁赢谁输,是我早羞的把脸藏裤裆里了”,

燕燕三个听见奶奶唠叨,一溜烟的跑出了洞门。晚上睡觉前,猫吖特意把炕头上铺的油布翻过来垫在燕燕和小燕身下,小燕已经连续三四天尿炕了,猫吖边铺边给存生说,

“这个女子最近一段时间是怎么了?如果不行,咱们可能要进城给娃检查一下,到底是肚子受凉了?还是有啥病疾?”

存生转头看了看炕上默不作声,王家奶奶接过来说,

“有啥病疾呢?岁娃娃们,白天耍的太疯了,晚上困的醒不来尿尿,三个都是这么个样子,又没有个啥症状,我记得顺利和胜利都多大了还往炕上尿呢”,

燕燕听见奶奶这样说顿时心里宽慰多了,她放下手里的喝水杯子说,

“妈,我总是晚上做梦梦见我想尿尿到处找厕所,好不容易找到厕所,脱下裤子尿到一半就醒了,醒了以后才发现尿炕上了,还没有尿完,我就赶紧喊我奶奶开灯下去尿完,晚上不敢给我奶奶说,就睡到尿湿的地方捂着睡到天亮”,

小燕也赶紧说,

“妈,我也和我姐姐一样,就是我尿完了才知道我尿炕上了”,

“我也是,我也是”,彦龙着急的举起手喊道,

存生倒了一杯水,回到凳子上说,

“不要吓唬娃了,尿了就尿了,以后尿炕上,换个干处睡,不要捂湿处睡觉,小心湿气进了身体,你们听见了吗?赶紧上炕脱衣服睡觉去”,

燕燕三个使劲儿的点着头,他们觉得爸爸的话说到了他们心坎里。每晚都是这样,大人们看电视,到点了就催促他们三个赶紧睡觉,燕燕睡在靠炉子的最边上,总是假装着睡着了,转身听一会儿,又转过来朝向电视,把被子拉上来蒙住脸,眯着眼睛留点缝隙看电视,鼻孔均匀的呼吸着。王家奶奶看一会儿电视熬不起了,就脱了衣服提早睡了,只听得一阵一阵的打鼾声,有时候吸一口气停留几秒才“呜”一声呼出来。尽管存生把电视机声音压的很小,燕燕还是听的很清楚。有段时间演《聊斋》,漆黑的夜晚,配着阴森的音乐,树林里传来几声诡异的鸟叫声,光是看着电视里一个人走着心里就怕的捏一把汗,更不用说鬼神幽灵随时变幻出人形出没。猫吖看不懂随时问存生,“哪个是妖精?这个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来干什么?”存生总是不厌其烦的解说,偶尔会口气强硬的说道,

“你往下看啥?马上就演出来了”,

燕燕不知道电视都是人扮演的,以为电视里能演出来,一定是真实存在的。偶尔看的入了迷,关了电视还在脑海里回忆剧情,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小燕碰碰燕燕问,

“姐姐,你睡着了吗?我害怕的睡不着了,你说万一鬼来了怎么办?咱们这里离也没那么近!”说着她赶紧把整个身体贴进燕燕,他们两个紧贴在一起,燕燕说,

“你也偷着看呢?我也害怕的不敢睡了,你往彦龙跟前睡,把我挤得快要掉下去了”,两个悄悄地说着话,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奶奶的打鼾声,燕燕想起电视里的情景,不禁感觉身上一阵发热,头发似乎竖了起来,赶紧掀起被子蒙住头,两个人的脚丫露在外面,于是又背靠背,脚对脚,紧贴在一起,胡思乱想一会儿困极而眠。

第二天中午放学回家,燕燕一进门就看见小燕睡的床单下鼓鼓的隆起一个大包,上面压着两块砖头。转头问刚进洞门的小燕,

“你又尿炕了?不是铺的油布吗?奶奶在炕上到了些土,拿砖头拔臭气呢”,

小燕看奶奶没在院子里,不好意思的说,

“我也不知道,反正油布上尿了些,炕上也尿了些”。

临近年关,一场大雪纷飞,猫吖和存生也没有去赶集,每天把炕烧热,炕上堆积着破旧衣服、各种布料、针线篮子,猫吖靠在窗户边上沿鞋边,手里拿着黑色的条绒鞋面,白色的鞋边儿沿边包裹,针线时长时短,来回翻转着,嘴角还有几根线头留在上面。存生自从搬过来以后,一来庄稼地里忙,加上赶集卖东西没有时间,二来也没有现成的书供他看了,以前胜利爱看武侠和小人书,总是跑过来趴王家奶奶炕头上看,随处可见到处乱放的书,存生没事就翻来看,完了就问胜利借。现在他也没有以前的闲情逸致了,满脑子盘算着过日子挣钱的事儿。偶尔闲暇也去庄头上走走,人手凑齐了,聚集在一处玩长长的纸牌,掀牛摸花花。王家奶奶眼睛没有以前那么亮了,经常穿不上针,很少做针线活儿,更别提打麻绳了,现在集市上有了卖塑胶鞋底的,做好了鞋面拿集市上,专门有钉鞋的上鞋底。王家奶奶坐在炕上打盹儿,一会儿屁股腿底下太烫了,就挪个地儿,透过窗户往院子里望一会儿又躺下来休息。傍晚,存生掀开门帘进了门,立在炕头说,

“妈,刚才平第报丧,说是王沟里我婶妈中午没了”,

王家奶奶迅速起身坐起来,虽然她早有预感,王沟老太坚持不了多久了,听见存生如此说,她还是有些震惊,

“哎呀,我的妈妈,冷不丁的还把人惊着了,我月前头还去看,动弹不得了脑子还清楚呢,我看样子能凑合到年后,没成想没在年前头了,唉!她把活人没受的罪都受了,死了到干净”,

“听平第说,半个月水米不进,身子底下都压破了,人剩下点干骨头了”,存生说,

王家奶奶感觉自己心跳加快,她转过头,目光呆滞的望着窗外,院墙角落里堆着一大堆雪,半空中还有零星的雪花飞舞,院子像铺了一层薄薄的被子。

“小燕打小爱哭,动不动撇着嘴巴,鼻涕眼泪一大把,这个娃脾气倔,大点还好点了,我记得小时候有一回,不知为啥事,把燕燕胳膊咬了几个牙齿印,不是大人看见能把肉啃下来。她爱告状,人家两个合起来收拾她呢,经常嗞哇哇大哭乱叫”,

“那还是你偏心呢,燕燕头一个你带的多,彦龙又是最小的孙子”,熊家老爹笑着打趣王家奶奶,王家奶奶看着小燕笑起来,

不一会儿,熊家老爹起身下了炕,自言自语道,

“怎么这几天一到晚上肚子胀的不行,让我去趟茅房”,说着提起鞋子出了门,约莫十几分钟又回来了,燕燕三个相互嬉闹,推搡着彦龙,彦龙边推边就笑着说,

燕燕觉得很好奇,赶紧问

一阵大风刮起,卷起院子里的土在半空中盘旋,门帘被风卷起到窑,“我给你放个连环屁,把你吹到大柳树,挂树杈上去”,小燕也不甘示弱,撅起屁股,鼓起嘴巴,脸崩的通红“噗嗤”一声,顿时,一股酸臭味儿弥漫开来,燕燕赶紧捏紧鼻子,一拳头砸在小燕屁股上,

“看你亲家说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还是一碗水端平着呢”。

燕燕又爬起来抱着熊家老爹的脖子,吵闹着要再讲个故事,他们要听农夫救了蛇,三番五次取蛇胆的故事,熊家老爹架不住三个折腾,又给说了几个古经让三个猜,其中一个这样说,

“写字台?沙发?表?录音机?……”

“外爷,土骨堆在啥地方呢?远不远?你啥时候浪去呢?”

熊家老爹笑而不答,捋着他的胡须,一遍又一遍,王家奶奶笑着骂道,

“把你们几个瓜怂娃娃,安安稳稳坐一会儿,话多地能用麻包袋子装”。

燕燕三个抓耳挠腮,微笑着交头接耳不知道是什么,熊家老爹笑着说,

“你们窑里就有这个东西,往窑后头看”,彦龙起身笑起来四处观望,三个争抢着挨个说着窑里的家具,

过了一周,效忠过来和存生一起,打墙铲土和泥,修补了炕墙的那道裂缝。王家奶奶揭开炕席,中间凹下去一小块,赶着院子里剩下几铁锨混泥,喊着存生把炕摸平了。燕燕三个放学回家,王家奶奶指着没有干透的炕赶紧叮嘱,

“你们三个费事的,看看炕都被你们跳塌陷了,我让你们爸爸用泥摸平了,以后还要在炕上跳腾,小心再跳塌跌进炕蹲里。三个怎么那么不消停?这个浪被你们折腾的像个猪窝了,看看外面的炕毡和棉絮,被你们尿的一团团,一圈圈,像绘的地图一样,三个还怪了气了,最近一段时间,一个个轮流往炕上尿。天气不好的时候,一进门一股子尿骚味,谁今晚再尿炕上,看我不把屁股拧开花……”,

熊家老爹摇摇头,指着棺材笑着说,

“就是你奶奶的那个老本,棺材。人死了装在里面,儿女哭嚎着送埋,一辈子就下场了,唉!我们都是黄土埋到半截腰上的人了,不久都要去土骨堆浪去呢”,

“一个黑房子,里头住个黑条子,盖上盖子,儿子女子都来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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