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眉柳湾

“好”孙离点了点头，心里吐槽又让她看，她都快习惯了，每逢今日孙离必定得留下帮他看这节国文课，就像是强制加班的感觉，还没有加班费，孙离也不敢抱怨什么，毕竟人家年岁确实不小了

只是多坐一个时辰而已，无伤大雅，孙离安慰自己，但是看看外面的天，想到明天是休沐日，那今天还得去找司业汇报最近的课业，一想到这头就更疼了，每次司业都要讲一堆废话，像极了下班开会的老板，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几句

其实在古代打工和在现代好像区别也不大，只不过就是在这没人吐槽，大家都恭恭敬敬听着司业说那些繁文缛节，还一副颇为受益的模样

“起来吧，以后在我这你别动不动就下跪，有事说事”

沈择文站起身，说道“好，都听先生的，我是求先生能不能教教平康坊那些孩子算术，不知先生您.....？”说完沈择文一动不动盯着孙离

孙离不傻，他一个下人，他俩才第一次见面，怎敢来求国子监的助教，她琢磨不透沈择文的用意，就算自己没有尊卑之分，难道他也没有吗。这人真是好生奇怪，一个算数先生哪里请不到，偏偏来求她。斟酌一番孙离说道“国子监课业繁重，实在抽不出空来，我可以给你一些钱，你去请个教书先生吧”

看到孙离凑了过来，朗明把自己的画册递给孙离，孙离大概翻了翻，几乎每次听训时的场景都在上面，孙离不禁感慨道原来朗明的画画技术这么高，台上悔方的慷慨激昂，台下人每个人的身形以及脸上的小表情，一个个栩栩如生好似活了过来

“你画这些做什么？”孙离小声问道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随意画画”朗明现在的官话已经非常熟练，不过口音中还是自带一种特殊的感觉

“哦哦，那你画吧”孙离笑笑把画册还给朗明

外面的天阴的厉害，风吹的也越来越大，孙离捏了捏发酸的脖子，盯着朗明画画，画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勾勒出完美的线条，孙离看的出神，时间也过的飞速

等到悔方讲完，朗明也正好画完最后一笔，孙离也从神游中回过神，活动了一下腿脚，外面此时也下起了瓢泼大雨

悔方忙说“别急，阁楼上有纸伞，各位可自行拿去遮雨”，这个时候真是僧多粥少，轮到孙离时只剩下一把破旧的纸伞，不过还好勉强能用

孙离掸了掸伞上的灰，便冲进雨里，这么大的雨估计鞋袜又要湿了，孙离心想着，刚走出国子监大门没几步就看到顾又年撑着纸伞站在马车旁，孙离喜笑颜开，快步走过去

叫了声“王爷”

顾又年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孙离身上，柔声说道“冷不冷？赶快上车，免得一会着凉”

说着顾又年让孙离先上了马车，自己紧随其后，进到车里，一下子暖和起来，孙离望着顾又年笑了笑，跟他吐槽着“今日张助教又没来，又是我帮他看的最后一节国文课”

顾又年边听边从旁边的茶壶里倒茶，嘴里回应着孙离“张先生年事已高，像这种阴雨天他的身体定不会好受，不来授课也情有可原”

孙离点了点头“也是，不过今天，温扶灵还是没来，那他是怎么回事？”

顾又年把茶端给孙离，说道“喝杯茶暖暖身子”，

孙离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低头看到自己的裙摆上有沾染的泥土，便伸手去拨弄，自己手还没有碰到裙摆就被顾又年抢先一步，顾又年弯腰帮孙离揉搓裙摆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孙离想把裙摆从顾又年手中抽出来，虽然她知道顾又年喜欢自己，可是她也知道他是王爷两个人之间有着巨大的时代鸿沟，孙离并不会像要求男朋友那样去要求顾又年

况且她习惯自己的事自己做，现在顾又年这个样子一时让孙离不太适应

顾又年三两下便将泥点揉搓干净，直起身来，看了看孙离，说“以后不需要同我这么生分”

孙离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微笑点头，攥着手里的茶杯，一口一口的喝着

“好好好，当然可以了，多谢先生，多谢先生”沈择文连忙道谢

孙离纳闷，难道是自己想多了，他真的就是想请自己给那些孩子教书

闻觉看了看答话的人冷哼道“病？昨日还同他打马球呢，今日就病了？我看他就是惰性作祟”，身旁的人听后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对了，小先生，张助教说今日的国文烦请你代为看管，他就不来了”闻觉对孙离讲到

“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闻觉冲着沈择文吼道

“先生，我能否求你一件事？”沈择文走到跟前跪在地上，孙离实在不喜欢这些人动不动就下跪的习惯，不为别的，她单纯就是觉得这样太麻烦，还会把衣服弄脏

沈择文浅笑着解释道“先生莫要多想，我知道，以我的身份本不敢来求先生的，只是我尝过读书的好处，自然也想让那些孩子知道读书的滋味，这样他们才不会草草度过自己的一生。方才见先生并没有对我冷眼相待，便觉得先生与他人不同，这才斗胆.....”

“若是有空，我会去你说的那个地方看看的”孙离看着眼前的少年，眸子深邃，真是让人猜不透这人在想什么，孙离的原则就是，对待看不明白的人，不得罪不亲近就行

沈择文刚回到座位便从门外走来几人，那些人酒足饭饱笑着谈论着什么一起缓步走着，孙离听到屋外的声音，也从桌子上爬起来，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快速恢复过来，端坐在椅子上，进来后他们直接越过沈择文，向着台上的孙离浅浅示意，而后回到自己的书案前坐下继续小声攀谈着

“喏”沈择文从座位上起来俯首作揖，转身出了门

“申疏怎么回事，老让他家的下人来，成什么样子”闻觉望着沈择文的背影说道

“多半是病了吧？”旁边的人答话

记得他家主人曾说过，国子监的女助教是肃王扶持上来的，那她？沈择文抬眼看了看趴在书桌上的孙离，他怎么看孙离都不像是个能做暗桩的人，在他看来做暗桩需把心思藏的极深，但孙离虽然有一定的警惕心，但还是太过简单，肃王是个聪明人，怎会挑选这样一个人帮自己做事

沈择文摇了摇头清理了脑子里这些杂乱的思绪，低头继续看书，窗外天气逐渐阴沉下来，屋外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弄得沈择文书案上的纸张乱飞，沈择文想起身关住窗户，走到窗边时看到楼下已经有人三三两两的往这边走，沈择文看了一眼打盹的孙离，心想窗户还是开着的好，免得别人说三道四

等孙离捱到监生们都走后，又拖着脚步去了解惑楼听训，孙离站在最后排，百无聊赖的望着前面的人的后脑勺神游

前面悔方正慷慨激昂的讲着监生们的问题，孙离看了看身旁的朗明，他又拿着画笔在一本小册子上画着什么，孙离实在好奇，每次都见他画东西，她倒想看看他到底画了些什么，便凑近看了看，原来朗明的画画技术这么高，他正描绘这现在的场景，台上悔方的慷慨激昂，台下人每个人的身形

“哎，那小子，去下面给我倒杯茶”说话间从外面进来一人，听声音孙离就知道这个就是闻觉，这个家伙可是国子监的小头头，受尊敬程度堪比每个学院的博士

不过这家伙对助教们还算和善，但就这点而言孙离还是挺欣赏闻觉的，不过他对其他监生可就一言难尽了.......

沈择文默默的坐回座位，并没有说什么，他很清楚自己，想要施展抱负就必须得脱掉奴籍，可就是这第一步就难如登天，不管他如何讨他家公子欢心，始终不能得偿所愿，他望了望台上的孙离，忽然一个念头冲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