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生之年

结果不出所料，我拨打电话时萧薇薇的手机显示的是“未知号码”，而萧薇薇发信息给唐致勤，我也无法收到，我的这个手机的数据似乎定格在了这个早晨。

半晌，萧薇薇沉着地思考了一下对我说“我现在过去看看他，然后再回来看你。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开这种玩笑的人，但是现在这个状况我也没办法理解，我先走了。”

萧薇薇推开咖啡店的门，挂在大门上的门铃发出一串刺耳的声响。

清晨。我开始逐渐发现，这一切都与我之前发生的一模一样，我拉开窗帘看到的天色，从地上捡起的袜子，放在桌凳上的牛仔裤以及我手机摆放的位置。走到门口我盯着电信基站塔，一群燕子飞过，那形状似乎与我昨天所见几乎一模一样。

第一个反应，我认为自己陷入了一个梦中梦，一直在一个梦境里反复重复着自己的思维混乱。但我又觉得这个梦过于真实，它每次重演时，所有细节都会描绘一遍。梦是不会这样的，梦只会尽快推进到它希望呈现的剧情，这些细节是会像加速一样略过，让人无法记起，可是这些时间对于我是匀速发生的。

穿上衣服来不及洗漱，便给萧薇薇打电话，www.zbcxw.cn 星星小说网

“我现在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相信了你一次，没有把唐志勤领过来跟你对峙，但起码你也应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也是唐致勤，不过我不是这个时空的唐致勤。”说完我自己也笑了，

肖薇薇听后皱了一下眉头“刚才我在咖啡店门口亲自送唐致勤上了一辆出租车，看来你也真的不是什么乔装打扮的，而且我还算了解我男朋友。不过你说我是相信一个什么都记得的男朋友，还是相信一个说什么都忘掉的男朋友呢？”

“你不帮他，他也不会怎么样，也许他状况好着呢。但如果你不帮我，我真的……会无比痛苦，而且现在我只能依靠你。”

肖薇薇听罢叹了口气“你说吧，你要干嘛。”

“现在，我想多了解一下我自己，我到底是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会导致这样的情况，我只有弄清楚这些，我才能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大致就是我说的那样吧，你的工作不常跟我提起，你每周回家一次，跟父母的关系比较良好。你有几个哥们，关系挺好的，他们分别是王子龙、樊霜、刘宇烈，孔茹。”

“我记不住了，我知道王子龙和刘宇烈是我的初中同学，那两个人我不知道是谁。”我把头后仰靠在椅子背上，望着天花板。

萧薇薇不断上下翻动着手机，“今天是2018年10月9日，你有什么印象吗？对今天。”

“没有，丝毫没有，我感觉我想不起来我近期发生的事，倒是高中时候的事还能想起来。”

“要不我带你去趟医院吧，我们看看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我想确定你的身体到底是不是唐致勤的。”萧薇薇给出了一个非常有效的解决方式，去医院检查我到底是不是出了问题。

出了咖啡店已经是下午了，肖薇薇在路口拦下一辆出租车，动作迅速地拉我上了车，她打算去药城集团第一附属医院。我恍惚看到出租车上的日期是10月12日，难道我对日期的感官也是混乱的？

“司机师傅，今天是几号？”我问道，

“10月……”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

“10月9号吧，但你这怎么显示的是12号？”肖薇薇说

“出租车上除了计价器你什么都可以不相信。”司机笑笑回答道，

“师傅真幽默。”肖薇薇接话道，“如果你能想起来什么就好了，我挺担心……”萧薇薇靠在出租车的玻璃上，头发长瀑在肩头，我轻轻抚摸了一下，她没作反应。

“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你们俩之中只有一个是存在的，你和他之间，有一个人是鬼，否则怎么会出现两个一样的你？我去医院，其实是想知道你这个身体，是不是人。”

萧薇薇说完，我们两个人就陷入了沉默，出租车司机不断地从后视镜看着我们两人。

窗外仍旧是惨白的天色，出租车在高架桥上飞驰，把两侧的景色拖成了剪影。萧薇薇说的这个问题，我自己也想过，我是不是鬼？重返到这里，这只是我的回魂夜，是我的头七，所以我冥冥之中一直在重复这个日子。如果真的是我的头七，那现在已经过去几天了，我还能这样多久呢？

药城集团第一附属医院坐落在药城木谷区的中心，我对这里的记忆还是初中时，踢足球被人踢到了迎面骨，导致粉碎性骨折，我在这里住了一周的时间。

萧薇薇给我开了一个常规检查。先是抽了两管血，也没管是不会空腹，又做了验尿和B超。

然而，测量血压的时候，终于发生了问题。

我的血压只有50mmHG/20mmHG，心跳频率也只有30下每分钟。医生要求立即住院，医生当时的表情已经无法用震惊来描述，他直接打飞了血压仪，摸着我的脉搏，叫护士拿轮椅。萧薇薇一看状况不对，拉着我跑出了医院，剩下检查全都不做了。

“你看到了吗？你的数值全都是不正常的，如果正常人是你那个血压和心跳，就应该打肾上腺激素加电击了。”萧薇薇黑色的头发飘在空中，她快步向前走着。

“所以说，我的指标说明我不是正常人，我只是一个低温运行的鬼，对吧？”失落，抑郁，沉闷，难过，这些情绪如同气球一般突然爆开，不过炸出来的并不是五彩缤纷的小亮片，而是深黑色的羽毛。我已经死了，作为一个鬼，我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天，那么这一天……“那么说，这一天，就是我临死的最后一天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也许你是对的。不过…对不起了，我得去救唐致勤，起码此时此刻他还活着，我不能让他真的变成鬼。不论如何，我都要阻止他做任何事。”萧薇薇说着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你要上来吗？”她一只手扶着车门，

“不了，看到他我就会消失了，希望你能保护这个世界的他。”

萧薇薇迟疑了一下，走过来双手环抱我的脖子，紧紧抱住我。“谢谢你，希望我能救了他，也救了你自己。”

我呆坐在路边石上，浑身都已经被汗浸湿。已经是秋天了，凉风吹得丝丝入骨，可我却紧张得浑身是汗。我已经死了？这一切都是我灵魂最后的幻象？到了头七，我就会忘掉这一切，如同雨后水坑里油渍折射出的七彩光影，被人轻轻一脚踩破。想到这里，我心死如灰，回到医院走进了电梯，按下了病房最高的楼层。

这一切竟毫无意义，我每天都面对着一模一样的人和世界，他们重复着不同又相同的情节，我就成了这个轮回里最痛苦的那一个，我要终结这一切。

病房楼顶的风景特别好看，药城集团第一附属医院的行政楼是德国人建的，那种哥特式建筑在高处看显得尤为别致，医院里的绿化就像小小的西蓝花，簇拥着一块块楼群，朝远看去就看不到什么了，有些雾气也有些雾霾。

我在病房的窗前站了一会，深吸了几口气，判断了一下下落速度和下落方向，确定不会砸到别人，虽然难以判断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人。

纵身一跃。

“喂？薇薇，你在哪儿呢？”

“谁啊？”

“没有，我没有吃药，我也不知道我吃没吃，我感觉好乱。”我转过头把咖啡接了过来，语速也越来越快起来“现在有两个我，丰利西餐厅那还有一个我，不信你现在就过去看看，现在这个关键就是我不能看到我自己，否则这一切都要重来。”

“你现在要我怎么做呢？你给我打电话了吗？”萧薇薇说着把手机朝我展示了一下“喂？致勤，我快到了，你等我一会。”萧薇薇把电话挂断，“你再给我打个电话。”

“不是，绝对不是，我是干什么的？”

第三天

“我啊。”

“你怎么显示是未知号码？我在地铁上啊……什么意思你隐藏自己来电显示了吗？”地铁里的信号薄弱，萧薇薇的声音忽大忽小，在大声呼喊了几次沟通仍旧失败，我决定还是跑到地铁站等她。

“你说啊，我相信你。”萧薇薇把手机反扣在桌子上，我回头要了两杯美式，萧薇薇打断我说她要拿铁，并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萧薇薇叹息了一下，她紧皱眉头歪着脑袋望着我，但她没有笑，满是无奈，我能看出她脸色浓重的担忧“你是药城第六制药厂的高级制药师，我是德特财务公司的财务会计。我们俩已经在一起两年了，最开始我们是在朋友的饭局上认识的……”

“说重点，2年前的事我就不要说了，我想知道我最近发生什么了。”

“你最近？好像研制了一个新配剂，大致好像是有一种病产生了抗药性，你们正研发一个药性更强的产品。你前一阵说已经进入了最后的试药阶段。是不是你自己吃药了呢？”

萧薇薇刚从地铁口出来，我便拉着她拐了个方向，走进另一家咖啡店。“怎么了？不是去丰利西餐厅吗？来这里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相信你，薇薇，我现在的状况非常不好，说起这些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两个你？”一个多小时后，萧薇薇返回了咖啡店，一屁股坐到我对面，紧张地看着我，萧薇薇的眼睛流长，透露着一股纯净和沉着，浓重的眉眼，在净白的皮肤上有着立差感。

“我真的是唐致勤，我爸叫唐卫春，我手机里有我们两个人的照片，”说着我把手机拿了出来，

“是这么回事，其实我记不得你是谁了，我现在近期的记忆都缺失了，只能记起遥远的一些。但是我发现我每一天都在经历同一天的日子，就是说我已经来到丰利西餐厅三次了，第一次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昏过去了，第二次，也就是昨天，我看到了另一个我自己，他就站在餐厅门前，这太可怕了。看到我自己的一刹那，我又晕过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是没睡好吗？你最近压力太大了，毕竟试验已经到最后阶段了。”萧薇薇说着摸了摸我的额头，

地铁站口，我看到了已经连续来到这里两天的卖玻璃瓶装汽水的老奶奶，说她连续来并不准确，应该说在这个时间，她一直存在着这个行为，是我不断地在用躯体撞击着这个时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