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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末之血族

第6章你也不想让你姐姐为难吧

一股难言的情绪在路晨的心中酝酿——谈不上怨恨谁,只是有些遗憾而已。

这种明明看到了希望却又无法触及的绝望,着实令他有些难以接受。

但他又能如何呢?

水面上不断有火光乍现,是那个人和巨树们不断交手所制造出来的动静。

巨树一棵棵倒下,但那个人却凭借着摩托车的机动性在巨树之间穿梭。

很难想象单凭一个人和一辆摩托车能做到这种程度,但凭借着超凡者的力量,祂的确是做到了。

【……】

“说起来还真郁闷啊,明明摸到了超凡者的门槛,却没能跨过那一步。”

而且最讽刺的是,陪伴他走完生命这最后一程的,竟然是这奇怪的呓语。

随着他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大概这个呓语声也会变得越来越清晰吧。

那么最后究竟是他先听清这个呓语声在讲什么呢,还是他的身体先完成巨树的转化呢?

从自己的意愿来说,他倒是更愿意先完成巨树的转化。

毕竟那个赶来救他的超凡管理局的人还留在这个空间里,如果呓语清晰化了,带来了什么灾害,可能会波及到祂。

不过这种事终究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而且医生也说过了,呓语系的超凡者觉醒时不会对周围造成太大的影响。

说不定最后的结果是他的觉醒暴走,影响到了这片森林,反而使那个人成功逃走呢?

【……】

如同自己那逐渐下沉的身体一样,路晨感觉自己的意识也缓缓地沉没下去。

一开始还能感触到的那些枝丫的萌发现在也感受不到了。

就好像掉进了一个漆黑的洞穴一样,伸手不见五指。

耳不能闻,口不能呼,鼻不能吸,目不能视,身体的触感也在一步一步消失……

【……】

一片死寂之中,唯有那个声音还在不断地回响。

它的声音越来越大,在他的脑海,或者说灵魂之中萦绕。

但仍旧听不真切。

就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一样。

【……】

路晨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他想听清楚那个声音到底在说什么。

这种冲动源发于本能,又或者说是潜意识。

在他意识飘忽的现在,这种本能几乎是甫一出现便掌控了主导权。

于是就这样,在这种本能引导下,他的意识开始“坠落”。

假如说之前的程度是在水中缓缓沉没,那么现在就是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宛如失重感一般,他的意识经历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异感受。

直到——一个突兀的急停。

他来到一个镜面。

在这里,他重获了他失去的视觉、嗅觉、听觉以及触觉。

仿佛从一场沉眠中苏醒,他略显茫然地打量起眼前的景象。

周围仍旧是一片漆黑,唯有面前的一面等人高的镜子,散发出淡淡的莹白光泽。

而镜子里除了他的影像之外,同样是漆黑一片,别无他物。

他抬起了手,轻轻触碰镜子的镜面,那镜面上便如水一般漾起了波纹。

波纹中,他的影像也发生了扭曲,不过随着波纹的平复,那道影像也渐渐恢复了原样。

【……】

呓语声再次响起。

但和之前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感觉不同,路晨清楚地感知到,那道呓语声就是这面镜子发出来的——确切地说,是发自这面镜子之后。

一直以来,那种隔着一层玻璃的感觉并非什么错觉,而是确实有这么一道镜子隔断了他和这道呓语声之间的联系。

那么到底要怎样才能真切地听清楚那个声音在说什么呢?

“近一点,只要更近一点就好了。”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但是他的直觉却告诉他,只要更加地贴近这面镜子,他就能够做到。

他就能够听清楚那个声音到底在说些什么。

于是他往前走了一步,将自己的耳朵贴了上去。

【……】

【……】

【……】

……

那道呓语声不再像之前那样断断续续,而是连绵不断的,一刻不停的。

只是大概还是不够近,他还是听不清楚。

于是,他又往前了一些。

这一次,他整个“人”都贴在了镜面上。

【……】

呓语声变得更加清晰了。

果然他的直觉是对的。

那么只要再近一点,再近那么一点点的话……

【喂喂,路晨,你应该也不想让你姐姐为难吧?】

当终于听清楚那个呓语声在说什么的时候,路晨不由得微微一愣。

它……说得就是这些?

原本他以为,那个声音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传达给他,又或者是克苏鲁系神明的那种,只要听到之后就会整个人陷入狂乱。

再或者,是个“系统”或者“老爷爷”之类的那种……

但没想到,它说的居然是这种……似曾相识的句式。

这算什么?

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这也太……

“回神了您内。”

这呓语声怎么还带一口老BJ味——不对!

恍惚之中,路晨终于反应过来。

不管是刚刚这句话,还是之前那句话,都不是那道呓语声所传达的内容。

同他说这两句话的应当是另有其人……

“呦,终于醒了?”

随着弥散的瞳孔重新聚焦,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

路晨的意识从那个镜面的世界重归现实。

然后入目便是一片火光。

原本遮天蔽日的森林已经不复存在,周围只剩熊熊燃烧的烈焰,和一堆焚烧过后的焦炭。

那些巍峨的巨树化作了燃料,成为了烈焰的薪柴。

“这些……都是你做的?”

他眼神有些发瓷地看着眼前的人,也就是破碎星空,从天而降的那个祂。

蓝白条纹服还是原本的蓝白条纹服,不过头盔已经不知道掉落到哪里。

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落下,终于让路晨确定了这个人的性别。

以火光为背景,让她的长相显得有些虚幻。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略显轻佻与随意——明显是犹有余裕。

原本看之前她和那些巨树交手的情况,路晨以为双方最多只是势均力敌,甚至这个人应该是处于下风。

但没想到转眼间她就将这些巨树“付之一炬”了。

而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

“不是我哦。”

女人摊了摊手,银白色的沙漠之鹰在火光中映照出橘黄色的光芒。

“是你。”她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路晨微微一愣,然后便有些难以置信地反问道。

不过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一股异样的别扭感便出现在他的心中。

那是一种咸腥的味道,突兀地出现在他的口腔中。

就好像早上刷牙过于用力,导致的牙龈出血一样,只不过味道浓烈了许多倍。

“这是……呕……”

难以抑制的恶心感涌上心头,随后他便不由自主地趴到一边干呕起来。

“我说,你这样是不是对我有些太不尊重了?”

女人好整以暇的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说道,“当着‘厨子’的面……或者说‘食物’的面吐出来,岂不是在说‘这东西一点都不好吃’?”

一边说着,她一边微微拉开了自己的衣领。

而就在她脖子的位置上,两个肉眼可见的小洞正在缓缓愈合,并且仍旧有血液一点一点地从里面流出来。

“我……呕……吸了你的血?”

路晨强行克制住自己呕吐的欲望,抬头看向这个女人。

“当然。”她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是呓语系,怎么会是……血族?”

“谁也没规定说呓语系就不能觉醒成血族吧?”女人笑着反问道,“而且你看看你背后。”

闻言,路晨回头看去。

那是一对宛如蝙蝠的肉翅一般的翅膀,从他的肩胛骨上生长出来,耷拉到地上。

只不过这对翅膀眼下的情况有些怪异,它们尾端的部分正不断腐化,化作灰烬,但根部的位置却又一直在生长。

衰败和新生,两种状态在这对翅膀上同时显现。

“痛……”

和突兀地出现在口腔中的那种咸腥味一样,他的知觉正在一点一点地恢复。

在注意到这对翅膀的瞬间,它们尾端腐化所产生的痛感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是因为‘早产’啦。”女人为他解释道,“‘孵化’到了一半被打断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发育不良的情况。”

早产?

孵化?

发育不良?

女人所说的话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路晨都能听懂,但把这些东西组合到一起,他却又听不懂了。

“还是理解不了是不是?”女人笑了笑,似乎感受到了路晨那发自内心的困惑。

“恩。”路晨点了点头。

他以希冀的目光看向女人,希望她能够解答自己的疑惑。

然而女人回馈给他的却是——她抬起手中那支银白色的沙漠之鹰,抵在了他的眉心。

“那就先睡上一觉吧。”

“放心吧,不会痛的。”

“第一次都是这样的。”

“马上就舒服了。”

然后在路晨那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枪声响起。

整个世界归于沉寂。

那辆摩托车上搭载的弹药好像无底洞一般,那两把手枪的弹匣也不知道更换了多少次。

就体积而言,两者发射出去的弹药体量,恐怕比那个人和那辆摩托车加起来还要大——基本可以确定,那个人的能力多半是和“空间”有关了。

【……】

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巨树、火光和星空都变得不再清晰。

疼痛虽然令人畏惧,但却是最好的“警戒装置”。

“如果那时候再多等一会儿的话,大概就得救了吧……”

这种强大的力量在令路晨钦佩的同时,也让他不由得有一点后悔,如果他之前能够再多等一会儿,给予超凡管理局更多一点的信任,现在的局势恐怕就不同了。

最起码他不会变成这种浑身长满了枝丫的样子。

晦涩难明的呓语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失去了痛感之后,也就同时意味着失去了对危险程度的判断能力。

就好像温水煮青蛙里的那只青蛙一样。

“终归还是晚了一点么……”

到时候需要被救的人却变成了敌人,大概会让那人很为难……

【……】

疲惫感潮水般袭来,让他不由自主地缓缓闭上了眼。

视觉封闭之后,身体上那些枝丫所传来的欢欣情绪变得更加清晰,他甚至感觉自己“看”到了它们一点一点从自己身体上抽芽而出的清晰景象。

路晨微微一愣之后,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个苦涩的弧度——呓语声往往是在他意识模糊的时候出现的,这个声音的出现,大概也就意味着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一定程度了。

藤蔓和头顶的那片星空遮蔽了他的痛感,但他身体上那些枝丫的生长却是实打实地在抽取着他的生命力。

如果时间拖得再久一点,恐怕他就会成为那些巨树中的一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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