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二十年

牛威估算着路程浮了上来，刚好来到小孩子后面，他一伸手就抓住了小孩子衣领。

这下他学乖了，也不管小孩子哭闹，就把小孩子从后面倒拖着行走，没一会，那200块钱的纸团也飘了过来，牛威抓住后，直接用牙齿咬住纸团，然后使劲划水，终于游上了岸边。

小孩子得救了。那个老太太哭着赶了过来，赶紧拍打着自己孙子，见孙子能哭能动，这才放下心来，朝牛威说了句，“谢谢你啊，年轻人。”

河中间，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在水中，胡乱的舞着两只小手，他的头随着河水的波澜，浮浮沉沉。

“不好，有小孩落水了。”

牛威一跃而起，衣服也没脱，扔下书包，就顺着河堤边溜了下去，然后跑到河边，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河里。

“什么？”牛威脑海一阵懵，说道“这钱不是刚才说给我的吗，怎么又要拿回去？”

“没有说给你，是我不小心把钱掉进江里的。”这人皮肉奸诈的看着牛威，伸出的那只手一动不动。

牛威右手拿着那钱卷成的纸团，向前做了一个用力抛进江里的姿势，然后指着江里前面不远，“钱在那里，你自己去捡吧。”

退休佬佬果然被蒙住了，赶紧往前面河边走道，“在哪里，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

等他回头再看时，牛威早已“扑通”一声跳下了江，很快就游过了平溪江，爬上了堤岸，背起自己的书包，往回龙洲里茂密的树林里一钻，消失了身影。

论游水，爬堤，跑步，就是年轻人也没几个能干得过牛威，何况是这几个，走路都颤颤巍巍的退休佬佬，还要翻过一座桥，想都不用想了，只能干蹬着脚在那里，问侯问侯牛威他妈吧。

“自己拿命换来的钱，干嘛要退给你，”牛威回家换了衣服，把这皱巴巴又湿漉漉的200块钱，分开摊好，夹在自己放在床底下的笔记本里。

说来也是惭愧，牛威家的床，其实就是就两个睡觉的地方。

两根长条春凳子，上面架着两扇门板，门板上铺着去年新收的稻草，暖是暖和，就是实在太不像样子。

牛威和他爸睡一张门板，牛媛和他妈睡一张门板，门板中间呢，就挂了一张用了好多年，还透着好几个大大小小窟窿的旧床单布，做做样子的，吊在一根绳子上挡着。

“老流氓，老流氓，出来还钱了。”土屋外面有人叫，牛威一听，就知道这个，是村里张二狗的声音，牛威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老流氓是牛威他爸的外号，他爸真名叫牛忙碌，忙和氓同音，加上他爸又没钱，没钱在农村，就没有社会地位，人家想怎么叫你就怎么叫你。

久而久之，“老流氓”就成了他爸的外号了。

去年牛威放寒假前，为了交去年高三第一学期的650块钱学费，牛威他爸跟张二狗借了500块钱。

大年三十，过年那一天晚上，张二狗来收债，没钱还，把牛威家灶坑上，熏的三块腊肉，全给提走了，还说的好听，“就算作利息”，害得今年牛威一家，今年吃肉的餐数，一只手都能数完。

不等牛威出来，土屋外的张二狗，径直一脚就踹开了，牛威家虚掩着的半扇木门，闯了进来，见牛威在，嘴上说道，“哦，老流氓不在，小流氓倒回来了。”

平溪江岸边还好，一米来深，水也不算急，河中的水，应该就有两三米来深了，而且水势也是相当的湍急。

牛威早就估算好了距离，等他刚游到江中时，那个小孩子就漂了过来，头顶全没在水中了，两只小手也渐渐的失去了力气，应该是肚子已经喝饱了平溪江河水了。

一边嘴里嚷着，“200，给你200，现在就给你。”说完，真的摸出两张“四位领袖”卷成一个纸团，用力扔到了牛威前面，离小孩子不远的河水中。

“靠，这么多钱，拼了。”牛威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下去，要知道，他在和村里小孩比赛扎猛子，憋气，他可是从没输过给别人的。

牛威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远去的小孩，自己很生气，原本不想救他了，准备自己往河堤对岸划去。

只见河堤上几个退休佬佬，鱼也不钓了，跟着河水流的方向就往前跑，有两个还下了河，无奈不会游泳，只有干巴巴的看着。

牛威二话没说，就把这小孩子迎面一只手抱了起来，右手划着水，准备往岸边游去。

哪知，这差点要了牛威的命。

牛威一下子很难扳不开小孩子的手，小孩子的手把牛威的头，在后面给反锁死了，牛威既看不到水势，还不得不“咕噜咕噜”的喝了好几口水。

河堤上一个老太太跑了过来，远远的朝着牛威跪了下来，嘴里哭丧着说道，“年轻人，行行好，救救我孙子，救救我孙子，我给你一百块钱。”

牛威在河中一边踩着水，一边很纳闷，“这救人还能收钱的吗？不是讲究见义勇为吗？”

一个左手戴着上海牌机械表的，退休佬佬也跟着跑了过来。

牛威被小孩子这样一搞，眼睛就看不到前面和水势了，一慌张，右手就划不到水了，整个人就这样，急速的往水中沉去，而且人还渐渐的呈翻转姿态。

别看这小孩子小，这兔崽子，使的是吃奶的力气，估计家中条件好，喝牛奶吃牛肉长大的。牛威在水中，拼命的想扳开他的手，今天若不扳开他的手，两个人都得死在这平溪江。

牛威笑了笑没吭声，从嘴里拿出那200块钱纸团，正欲离开，刚才扔钱的，那个退休佬佬，喘着粗气跑了过来，对牛威说道，“年轻人，那个，那个200块钱还给我。”

说完，伸出了那只，戴着上海牌机械表的左手。

“他妈的，老子才刚18岁，可不想陪你一起死在这里。”牛威火了。

他朝着小孩的屁股就是狠狠的两拳，然后抓住他两个耳朵，就是往死里一拧，小孩痛的，终于松开了手，牛威顺势把他往前面狠劲一推，自己腿一抖，终于踩着水浮出了水面。

小孩子头一露出水面，就看见有人正在抱着他，这就像在茫茫大海中漂泊，忽然遇到一条木条似的，小孩子整个人，就扑了过来，迎面就把牛威的头抱的死死的，嘴里狂哭道，“救命呀，奶奶，我怕呀，救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