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二十年

牛威见他妈没再生气，便又说道，“你看我们班主任张老师，正规师范毕业，现在一个月，也才285块钱，还，还去年的工资，都没有发完。”

“唉，”牛威他妈叹了口气，这社会，别说牛威看不懂，牛威他妈也一样的看不懂。

远的不说，就刚才进屋来翻东翻西的张二狗。

她泣声说道，“我和你爸这么辛苦，供你们两个读书，读了这么多年，你说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能考个好大学，有个好将来，你却和妈说，你不想读了，不想读书了，呜呜呜…”

“妈，要不我不去读书了，我跟院子的立春姐姐去打工吧，她刚从广东回来办身份证，应该很快就要下去了，我跟她去打工吧。”牛媛哭的更大声了。

牛威忍住眼角的泪，心里的痛。

“妈，所以说呢，现在读书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要敢干，敢闯，敢拼，这样才有出头之日啊。”牛威看着他妈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牛威她妈没有说话，她只是不断的，挠自己手上，搬砖时被高温的砖头，不小心碰到的伤疤。

“牛媛还小，才15岁，初中没毕业，我现在也好歹高中毕业证拿到了，我就不相信，我会在外面，比大字不识的张二狗，初中还没毕业的立春姐姐，混的还要差。何况我长的又高，跑的又快，爷爷还教过我，防身的武功，我在外面打工，自然没人敢欺负我的，这个你在家放心好了。”

牛威继续劝说着他妈道。

“你现在下去打工，妈哪有车费给你，立春妹子今天说，下去车费都要120块钱呢。”牛威她妈终于松了口，但内心还是有点不死心，想以没有车费这个借口，来难倒牛威。

不过她说的，也不完全是借口，说的也是真的事实，牛家全屋上上下下，现在凑不上10块钱，口袋里比门外压水井里，打出来的水都还要干净，压水井里，有时还能压上来一两条小鱼仔。

“妈，这个车费你不用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车费钱。”牛威高兴的从木板床底下，拿出自己刚放进去的笔记本，拿出刚夹进去的两张“四位领袖”。

还是湿漉漉的呢，四位领袖正在冲牛威笑呢。

“威仔，你哪来的二百块钱？”牛威他妈和牛媛都惊讶道，看着牛威像变戏法一样，从笔记本里，变出两张还湿着的百元大钞。

“我今天回来的早，想去平溪江摸几个田螺来吃，结果在河里摸上来一个旧钱包，我打开一看，就发现这两百块钱，就躺在里面了。”牛威只得撒谎，如果说是退休佬佬打赏的，或是退休佬佬还问他要还回去的，估计现在，牛威他妈，连夜要求牛威把钱退回去了。

人可穷，志不能穷。这是牛家一贯来的家规。

想着退休佬佬手上，过千的上海牌机械表，500多块钱一根的鱼杆，那口洁白而又整齐的牙齿，牛威心里想道，这也是我拼命得来的。

一不偷，二不抢，河里捡的也好，你们打赏的也好，我牛威拿的心安理得。

实在说不过去，就当是你们这些退休佬佬，扶贫扶贫广大贫困青少年吧。

“媛妹子，你不饿吗？快去烧火做饭吧，”牛威他妈站起了身对牛媛说道，牛威顿感失望。

说完牛威他妈，又回过头来对牛威说道，“你还不赶快把这200块，车费钱藏起来，张二狗若是倒回来拿走了，我看你要走路到广东去。”

“啊！？哈，妈你答应了啊。”牛威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我答应了没用，要人家立春妹子答应带你去，才有用。”牛威他妈白了牛威一眼。

他知道，他妈也是迫不得已，才打他的，打在他身上，其实更是痛在他妈心里，他妈现在心里委屈，特别内疚自己无能为力。

等牛媛她们母女俩哭得差不多了后，牛威小声的问牛媛道，“谢立春回来了？她不是去年刚结婚，以前经常抄我作业，鼻涕溜溜，初中都没毕业就不读书了么？”

“嗯，好像是，是这么回事。”牛威他妈对，这些事很有印象。

谢立春成绩经常是倒数，被她妈追着打，有好几次都是，偷偷躲到牛威家里来，和牛媛两个人挤一个被窝，第二天才回家去的。

知识改变命运，就是这么个改变的？

牛威他妈，擦了擦自己眼角，不由自主流出的泪水，心疼的看着这个，平常自己都舍不得，动半根指头，十分听话的儿子。

“嗯，今天回来，我和妈还碰到她了。”

牛媛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然后一下子笑了，“人家现在长的可漂亮了，哪里还鼻涕溜溜，她说她在深市进了一个电子厂了，她老公就在她厂附近搞建筑呢。”

她一个月，能挣多少钱，这个才是最重要的，在牛威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正规师范毕业生，收入还不如一个初中没毕业的小女孩，牛威有点想不明白。

“妈，”虽然刚才牛威他妈打了他，但牛威还是想试着说服她。

“你看，这个谢立春，以前和我一个班读书时，学习差的要死，考试经常是倒数，甚至吃鸭蛋，你看她，现在出去打工，都一个月350块钱了。”牛威小心翼翼的说道，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妈的手，生怕他妈，再一个巴掌，呼了过来。

她长的漂不漂亮，和牛威没啥关系。

她老公做啥的，好像也和他没太大关系。

小学没毕业，自己名字都写不好，跟着县里的他姐夫，一年就7月，10月，贩卖早稻，晚稻，两次稻谷，短短几年时间，都盖起了两层小楼。

欠他500块钱，就敢大年三十来家里提腊肉，就敢大白天，到人家米缸子里来舀米。

“350块一个月。”牛媛一下子就说了出来，然后露出了和牛威一样的羡慕表情，“她还问我去不去打工，只要拿个别人满了18岁的身份证，就可以跟她一起去进厂打工了。”

“350块，这么高！”牛威何止是羡慕，是惊讶了，牛威的班主任张老师，正规师范毕业生，一个月工资才285块，按他今天说的，去年1998年的工资都还没发完，今年99年更是一个月都还没领到。

“她一个月能挣多少钱，有没和你说？”牛威想问一下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