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不渡我

夜色中，殡仪馆后面大烟囱冒出的烟，竟然还能那么明显。

时岁看到那股黑烟，胃中一阵翻滚。

她哑声道，我母亲，也会经过那里么。

面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林迟。

时岁的头一点点倾斜，眼神木讷的看向面前蹲着的秦兰。

她哭不出来了，只是眼眶胀的疼。

说完，殡仪馆内有工作人员出来。

林迟去处理后事了。

时岁从前看到过旁人失去至亲，觉得只是瞧着，就想抱着对方一起掉眼泪的程度了。

但是此时，时岁才体会到，原来是这种滋味。看書菈

她觉得一切都好像一场梦，她站在雾气中，好不真实。

时岁看着那个冒着滚滚浓烟的烟囱，她至今也不觉得母亲会从那个地方，飘向天国。

她好像只是坐着车子过来转一转，等到回家，王玉兰还是会坐在那个熟悉的家里，笑眯眯的看着她。

王玉兰会说。

岁岁呀，妈出院了，妈要找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妈也要对你好。

岁岁呀，你的工作怎么样啦，是不是正追梦呢。

岁岁呀。

岁岁呀......

泪水如潮，直至王玉兰的身影那般真切浮现在脑海中，时岁这才感觉眼眶滚烫。

似是生怕见不到母亲的最后一面似的，时岁夺门而出，跑向殡仪馆内侧。

可她还是迟了，王玉兰已经被推进那个房间。

站在那扇常年被灰浸泡的门前面，时岁腿脚软成水。

她跪在地上，任由眼泪无声地掉。

时岁看上去是那样暗淡，仿佛死了一样，她嘴里一直呢喃，一直重复道。

我没有妈妈了，我没有妈妈了......

王玉兰的葬礼置办的很仓促，因为在城中实在没有多少亲戚朋友，所以规模很小。

次日，时岁跪在小小的房子里，秦兰坐在一侧陪着她，看

着门可罗雀的葬礼。

阿姨的大日子，真的就这样吗。

时岁抱着双腿，眼神木讷的开口，嗯，本来我们家，也不认识多少人，

你们家亲戚呢。

之前妈生病的时候，他们怕我们找他们借钱，早就跟我们断联系了。我们在他们眼里是扫把星，他们不会专程来城里参加葬礼的。

时岁的话句句平静，却让秦兰句句心疼的要死。

老天当真是专挑细处拧，时岁原本已经很难了，好不容易要熬出头，居然和她开这样的玩笑。

见状，秦兰也不再多说。

她拍拍时岁的后背，语气低柔，那你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出去看看，招呼一下。

嗯。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今日来的，大多都是些之前受过时岁帮助的。因为有这些人，才避免了葬礼无人的尴尬场景。

秦兰出了小房子，走到秦颂身侧，玉兰阿姨都去世了，时媛姐还没联系上吗？

闻声秦颂皱眉道，嗯。一开始打了电话，说是在外地，现在打电话已经不接了。

她放屁！

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秦兰小心翼翼冲着时岁看一眼，这才转眼看向自家哥哥，前几天时媛就说她去外地了，结果前天我逛街的时候还看见她了。当时玉兰阿姨生病的时候，她家两口子不搭手也就算了，还吸这个家的血，吸时岁的血，我看时媛就是个白眼狼！

知道自己妹妹重义气，也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生气，秦颂默许了她话里的意思。

远处，一辆女士开的轿车停下，秦兰见了，拍拍秦颂，你招呼下来的人，咱妈来了，我过去看看。

秦母昨晚听了这么消息，一夜都没睡好，此时看上去也是憔悴的不行。

秦兰小跑到她面前，妈。

顾不得说别的，秦母问，时岁呢。

在小房子里呢。

匆匆忙忙到小房子门口，秦母蹲下，给王玉兰烧了张纸，这才转脸看向时岁。

可怜的时岁此时坐在一堆草上，披麻戴孝间的那张小脸，蜡黄蜡黄的。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丫头，秦母上前，攥住了时岁小手。

冰凉的触感，让秦母心口紧了下。

要是玉兰妹妹没走，看到小时岁这个样子，肯定是要心疼死的。

时岁啊。

秦母轻轻开口，人死不能复生，你振作一些哦。玉兰妹妹生前和我关系最好，以后你就把我当成妈妈，我把你当亲闺女疼。

见时岁闷着不说话，秦母要难受死了，她拍拍时岁手背。

不管日后你和秦颂怎么样，我都不在乎，我就知道，你是我第二个闺女。

听到秦母这些话，时岁眼眶突然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瞧见这样，秦母揪心的不行，她抱了抱小时岁。

时岁似乎是在确认一般，微微张了张嘴唇。

我母亲，人呢。

当晚，时岁就被拉着去了殡仪馆。

在殡仪馆门口，时岁没有下车，她的腿已经没有力气了。

瞧着时岁的样子，林迟起身，同医生道谢。

时岁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站起来的，只知道等她回神，她已经坐在医院的长廊里。

瞧着时岁这副样子，秦兰哪里敢告诉时岁。

她紧紧攥着时岁的手，一下下抚摸着对方的手背，试图用这种微小的动作抚平时岁的情绪。

这是种说不出话的难受。

随后林迟和秦家兄妹打了招呼，去料理王玉兰的后事。

这种关头，林迟倒像个靠谱的男朋友。

林迟虽然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但是处理的倒是干干净净。

他面露愧疚，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尽力了。

时岁觉得，天塌了。

看出此时的时岁脆弱无比，林迟拍了拍她的后背，宽声道，你好好待在车上，我很快就帮阿姨处理好后事。后面的葬礼，你可能是最累的人，现在还是留些力气。

林迟身上带着不同于他这个年纪特有的成熟，他攥了攥时岁的手，不管怎么样，都会有我在你身边，陪着你。

她微微张口，半晌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像是失声了一样。

一侧，穿着白色外套的医生过来，低头看着时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