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血夜刀行

“孩子，你能去试试别家嘛，说实话老头我不太想要你。”

此话一出，满场立刻寂静了。

片刻之后，比之前还爆炸数倍的哄笑声霎时弥漫四野！

“真的假的？”

“还有这种事？”

整座清净崖上的弟子全部沸腾了。

“有生之年竟能看到太玄山拒绝弟子入门！”

“有生之年竟能看到周老九首次不要弟子！”

“太玄山啥时候也有选择余地了？”

“我们都误会老九掌座了，他还是有底线的人，知道有些废物还不如不收！”

“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废物主峰收废物弟子，难道现在废物也分高低了？”

从掌座到弟子，讨论声迟迟都没有停歇。

还在场的其他几位掌座也全都看傻了眼。

“这么多年了，老九总算是硬气了一回。”

李逍遥掌座哈哈大笑。

“他这也太......算了我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龙象山三祖真人亦是哭笑不得。

而此刻，处在舆论中央的安化侍也颇为惊愕，甚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太想要你，孩子。”

安化侍问得很认真。

周老九回的也很认真。

“为什么？”

“孩子，你太优秀了，我怕我的太玄山养不起你这尊大佛。”

“噗——”

几位正在喝药的弟子皆口喷千里。

“反讽，绝对是反讽！”

“老九向来都是老实人，现在竟也学会调侃了！”

“就是就是，咱们老九向来不挑食，现在竟也开始不爱吃素了！”

诸位掌座聊得更热络了，可安化侍此刻却不这么想。

“老九真人，你当真这么觉得？”

他眉目不眨地看着周老九。

“孩子，我天生根骨奇差，能走到今日靠得也是笨法子，我的道完全不适合你随我修行，你跟着我也学不到任何东西，你务必要想清楚再做决定。”

周老九不管其他人的嬉笑言语，言辞恳切一脸认真。

安化侍忽然感觉，他有些看不透面前这位老人家了。

他能感知到周老九的修行境界，虽说是隐境初期却异常勉强，一身真气也轻薄虚浮极不稳定，貌似不像是先天修行所致，反倒像是吃进补丹药硬生生堆出来的修为。

可就是这么一位老者，安化侍却隐隐间有种深邃如渊的错觉。

他能听出周老九的问话里绝无儿戏，甚至感觉周老九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道韵。

从周老九那双浑浊蜡黄的老眼中，安化侍可不仅仅只读出了岁月的无尽沧桑。可再仔细瞧看两眼，又变得平平无奇再平常不过，令安化侍一时间也是捉摸不透。

既平常得有些不太平常，又普通得有些不太普通。

这就是安化侍现在对周老九的感受。

“老九师弟，眼下你们太玄山许久不进新人，这令狐冲刚好也无处可去，怎么看你们都是天造地设的师徒，你还是将他收了吧，跟你山上的唯一弟子做个伴也好啊。”

祝枯荣朝周老九说了一嘴，周老九闻言还是眉眼紧皱，不晓得为何这决定这般难做。

周老九继续看向安化侍，不顾四周人的嬉笑嘲讽，只是死死盯住安化侍的眼睛。

“孩子，这个决定你一定要想好。”

“前辈，我去太玄这事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

“那我想好了，我还是要进太玄山，毕竟其它山峰眼下也都不要我了。”

“孩子，你来了只能跟我一起浇园种菜，偶尔还得喂马劈柴。”

“无妨。”

“孩子，你来了还得跟你唯一的师兄一起采药晒茶，我也真没有合适的术法可教给你。”

“无妨。”

“孩子，我最近有许多双布鞋底子都破了，你会纳鞋底嘛？”

“会的，我爷爷的衣裳都是我缝补的。”

“孩子，太玄山上近来还是很冷很冷，你唯一的师兄正在发愁铺盖被卷，你会吗？”

“会的，弹棉花我自小便很有经验。”

......

周老九问了许多问题，皆是比鸡毛蒜皮还细致平常的小事儿，安化侍倒也照单全收，有一说一全都给应承下来。

周老九问了整整两杯茶的时辰，最后才极不情愿地同意安化侍的入山请求。

“自今日起，你便是太玄门下弟子，也是我周老九门下的第二位徒弟！”

此话说完，众人皆拍手称快，像看了一出好戏一般满是喝彩儿。

不管明日如何，最起码此时此刻的安化侍，在道门内门九峰中算是扬名了。

当然，这名头的由来属实有些难以启齿。

当下见大事已定，祝枯荣也站出来主持大局，毕竟叶良镛和澹台椿早已负气离去。

“再次欢迎诸位主峰新弟子正式入山，一门之隔便是两方世界，自此以后皆是我道中人，望诸位都能求真解惑各有所成，拨开层层迷雾，召见海阔天明。”

一语言罢，祝枯荣张开两只袖口。

与此同时，新弟子全都张大嘴巴。

“这是......我的天哪！”

他们将眼睛瞪得溜圆，都不想错过这有生之年难得一见的奇葩会晤。

安化侍一路来到周老九身边。

周老九竟出乎意料得没有喜悦神色，安化侍亦是被他这声回应搞得有些木讷。

周老九缓缓起身，拄着拐杖仰头看向安化侍。

“孩子，你刚刚跟老头我说啥子？”

“不是吧？”

“老九真人，我想加入太玄山！”

周老九此刻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刚刚他一刻都没有松懈，却还是没有说服一位弟子加入，此刻正面色颓然长吁短叹。

“哪有哪有，明明是这令狐冲遇到了天选之地，以他的表现和实力加入太玄山，这才是门当户对一点不屈才呀！”

“我说，我想要加入太玄门修行！”

“哦。”

“哦？”

“主动放弃清凉山，屁颠颠地选择荒芜不长毛的太玄山，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撞晕了？”

“真的是活久了啥都能见着，老九真人这回是捡到活宝啦！”

“道尊在上，我看到了什么？”

“令狐冲这位排位末尾的新弟子，被同样排位末尾的老九掌座鄙视了？”

四周弟子议论纷纷哄堂大笑，祝枯荣等掌座也不管束，互相之间也攀谈得热乎。

周老九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抬起脑袋，一双老眼微眯与安化侍四目相对。

“没人要的弟子主动找上了没人去的主峰掌座，这还真是道门从未有过的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