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旧厂街走出的京海王

“不干？不干怎么能行呢？咱旧厂街的人都喜欢吃你强哥的鱼，谁都知道强哥你的鱼档足量足称，价格公道，鱼都新鲜，你不干了的话，我第一个不答应，这我以后还能找谁放心买鱼去！？”唐小龙眼一瞪，煞有其事的说道。

“就是啊，强哥，你说我签都帮你抽过了，现在你说不干了，那我们还得找人协调，总不能这鱼档空着吧？你这事情没搞完，那市场也不好开，但街坊们都等着开市呢，就算是为他们着想一下，强哥你也得再坚持坚持吧？”唐小虎也是赶紧劝说道。

高启强心中乐开了花，似乎就要在这一声声‘强哥’之中迷失了自我一样，但表面上他还是很沉得住气的，看向了李书文道：“刚才书文还说要跟我合伙搞个别的呢，你们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先拎了一箱，没手拿了，等会不够了，我再下去买。”唐小虎放下啤酒道。

“小虎，过来坐吧。”高启强招了招手道。

开了啤酒，找了个盘子放下了卤牛肉，上午在市场里还闹得不可开交的四人，此时竟然就坐在一起吃喝起来了。

这边高启强一松口，唐小龙当即就一抬手道：“哎，强哥，咱虽然熟归熟，可这公事还是得公办啊，咱先说好了，现在市场可不能一年一年签了，你要干，咱们就得先签个三五年的，不过在规定范围内，我肯定给你最好的待遇，今年市场不是调价吗？我唐小龙还是能说上两句的，你放心，只要你跟我签长期的合约，我肯定给你拿最低的价钱！”

“哈哈哈哈哈，现在只能签长期啊？”高启强大笑着问道。

“对，强哥，我哥还能骗你不成吗？真的，只能签长期！”唐小虎也是帮腔道。

高启强这蹲了十几天局子的气，这一刻算是让唐小龙和唐小虎两兄弟给舔干净了，心情愉快，之前那些烂事，他也就彻底不计较了，拍了拍唐小龙的肩膀道：“行，我呢，也不让你为难，既然咱们市场现在只能签长期，那我就跟你签个五年好了，你看够意思吧？”

“够意思，那肯定够意思！来，强哥我敬你跟文哥一个！”唐小龙高兴的说道。

又是几口酒下肚，唐家兄弟把高启强给伺候好了，李书文自然也不会闲着没事找他们麻烦，都是一个街区里长大的，很快就开始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了。

说着一些大家记忆里的旧事，仿佛这关系也都拉近了不少呢。

“小龙，这市场给你发工资吗？还是说，你们就靠着这个卫生费过活？”李书文突然好奇的问起了这个事情。

唐小龙闻言稍微有些局促的笑了一下，随后坦言道：“工资说发也发，一个月七百块钱，但文哥你也知道，我跟我弟弟大手大脚的惯了，这点钱哪够花的，所以也就是得收点...卫生费。”

“这不是个长久的事情啊...”李书文轻声道：“也没前途。”

“文哥，我们兄弟俩没什么文化，有前途的事情也做不来嘛，而且说实话，这卫生费什么的，也不是我们俩搞出来的，这是延续下来的，我们不收，自然还有别人来收，强哥可以给我说句公道话的，我唐小龙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卫生费这边，我收的很客气吧？之前市场我没拿下的时候，大洪那家伙占着是不是要的更多？”唐小龙拍了拍胸口说道。

高启强想了想，似乎在回忆，过了几秒后，认真的点点头道：“是，前几年，那个叫大洪的家伙，确实收的更多，这方面，小龙做的比他好，而且，那家伙光收钱，不管事...”

“没错，我哥这边怎么说也是收钱平事的，市场那边的老板们有什么难处，都是我哥出面解决的。”唐小虎也是赶紧说道。

卫生费这个东西，确实就像是唐小龙说的那样，现如今这个年代，随着下岗人数的增多，再加上九七年裁军，一口气要裁五十万人。

九九年年底，也就是前不久，电视上都说了，这事已经完成了。

还有其余种种因素，总而言之，这时候，世道不是很太平，街上的闲散人员也多，人这一聚在一起，三五成群的，就喜欢搞点欺行霸市的东西。

最底层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矛盾，三天两头就要有，光靠安欣他们这些人，怎么可能忙得过来？

也是因为这些时代的积弊问题，唐小龙这样的人，才能有生存空间，理论上来讲，也算是‘应运而生’。

虽然不好听，但就像是他们说的那样，商贩们的卫生费没有白交，他唐家兄弟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确实是能平事的，也能罩得住市场，而且他们不收确实也有别人会收。

“我们不收，就没钱照顾手底下的小弟们，小弟们吃不上饭，我这个做大哥的就得下台，所以一旦我们不收这个卫生费，队伍立刻就要散了，然后他们就会三五成群，再次选出一个老大来，或者被外人吃掉，到时候，该收还是收，我自觉这方面做得比较到位，所以文哥，真要换个人来，可能街坊们都得吃亏的。”唐小龙斟酌了一下后，开口解释道。

“没错，现在音像一条街那边，大洪还在那蹲着呢，那家伙可不是咱们旧厂街里出来的，是外来的，他跟街坊们下手可黑着呢，要是我哥这边倒了，强哥他们的卫生费得翻个倍的。”唐小虎又这样说道。

李书文看向了高启强，高启强默默地点点头，算是确认了唐家兄弟的话没毛病。

听到这里，李书文也是感慨道：“都不容易啊，我倒是想的简单了...”

唐小龙听着这话，眼中一亮，很会来事的看向了李书文道：“文哥，我听你这意思，是想给兄弟们指条明路？”

李书文没有接话，反倒是开口问道：“你手下兄弟很多吗？”

“咳...”唐小龙稍微清了清嗓子，不太好意思的说道：“其实也没多少，常跟在我们身边的就七八个...”

“七八个？”李书文惊讶了一下，有些出乎意料。

他感觉...这数量也太少了点吧？这要是打起架来，大街上随便找个精神小伙，叫来的人都能比唐小龙多啊！

以前李书文就觉得唐家兄弟没混出什么出息，现在一听更觉得了。

“实不相瞒，文哥，这七八个兄弟就是靠我吃饭的，我养着的，再多的话，我是真养不起...”唐小龙解释了一下道。

一旁唐小虎喝了口酒，然后道：“不过我哥还是有点名头的，真要是有什么大场面需要人，七八个兄弟振臂一呼，也能叫来几十上百号人的，但那确实就都是撑场面的，叫唤两下可以，动手不大可能。”

李书文这才点点头，这就合理很多了嘛！

想想也是，要是唐小龙能养得起上百人的队伍，那他就不是农贸市场扛把子了，他该跟白金瀚的徐江拜把子了。

“所以其实，闲散的兄弟也挺多的是吧？就是大家现在也都找不到混饭吃的路子？”李书文问道。

“对，光是旧厂街这边，要是真下功夫找，几百号闲人还是能找出来的。”唐小龙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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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哥，我可是听说了昨天那事了，手雷你也敢扑，要我说，咱这旧厂街最狠的还得是你啊。”唐小龙喝了两口酒，再也端不起他‘大混子’的架子了，一口一个文哥的叫着，顺溜的不行。

实际上来说，唐小龙和唐小虎都比李书文年纪大，李书文今年就要二十五了，但唐小龙已经三十了，唐小虎倒是小两岁，二十八了。

“对，所以啊，强哥你这鱼档也不用挪了，就还在那里。”唐小龙说着这话，同时，又拿起了酒瓶，自己灌了一口，跟着继续道：“还有啊强哥，那个今年呢，摊位费、管理费，这些费用...你得交，这是市场必须要收的，但卫生费什么的，往后你就不用交了...”

“我其实今年都不打算再干了的。”高启强笑呵呵的说道。

“那强哥这鱼档？”李书文又问道。

唐小虎腿脚麻利，没几分钟，就拎着一箱啤酒上来了，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袋卤牛肉。

不过李书文也没有客气什么，你敢开口叫哥，他就敢认！

想想原本故事里，小兰都被叫兰姐，似乎也挺合理的。

不过这些话，完全没必要说给别人听，唐小龙这边吹捧了两句，李书文也是笑呵呵的应着。

一旁的高启强也是笑了一下，伸手夹了一块牛肉，看向了唐小龙和唐小虎。

唐小龙的反应是非常的快，当即就一拍手说道：“也是重新抽，但你说就好巧不巧的，抽签的时候，强哥不是不在嘛，我就让小虎帮他代抽一下，结果你猜怎么着？”

这两兄弟就是会配合，唐小虎立刻接话道：“我手气旺的，强哥你知道的嘛，我买彩票还中过二百块钱呢，那天我帮你一抽，哎！还是原来那个档！”

争勇斗狠这种事情，虽说很多时候是避免不了的，但仔细想想，真就是做得越多，越掉价。

也就是现在李书文没什么别的能耐，不然他也不至于去这样做。

“是这么回事儿，不过我当然要先尊重强哥你的意愿了。”李书文也是捧了一句道。

高启强美滋滋的又吃了口牛肉，然后对李书文轻声道：“要不...要不书文我再干一年？”

“我刚听强哥说，市场那边要打乱重排摊位是吧？”李书文夹了一口牛肉，轻声问道。

唐小龙、唐小虎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唐小龙挂着笑意道：“是，是有这么回事儿，每年都打乱重排嘛，这是上面的规章制度，就是让市场有点新意...”

对于唐小龙他们这些人来说，年龄才不是排辈分的标准，谁有能耐，谁才能当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