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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龄大学士

第88章 一出蛇戏

晚饭又是饼子,又凉又硬,难以下咽。

萧千翎边喝水边把饼子吃了下去,填饱了肚子,靠在屋中唯一的木塌上小憩。

突然有人低喊一声,“大人,您快来看!”

一瞧见她出来,方才还恹恹的萧千翎,瞬间变了脸,几乎是谄媚地快步上前帮忙抬轮椅,盯着井甘一个劲笑。

“被下降头啦。”

井甘好笑地轻嗤一声,萧千翎立马开口道,“你说我来接你就答应帮县衙做事,不准反悔。”

很快,屋里的全哥便闻声出来,与墙头上的人对上了目光,立马便把人叫进了屋。

萧千翎全身的肌肉都兴奋起来,没日没夜地跟了他三天,终于有动静了。

“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要不我去瞧瞧?”有衙役道。

萧千翎眼珠子都没转一下,始终盯着院子里,片刻不敢错眼。

“就你那身手,别给我打草惊蛇了。还是我去吧……”

她正说着,就见一个身影突然从千里眼中闪过,如猫般灵敏地飞纵在屋顶间。

速度之快,动作之轻。

在夜色的掩映中,神不知鬼不觉地便趴在了全哥的屋顶。

“这尚野动作倒快,这轻功……也就比我差上一丁点。”

萧千翎哼哼一声,语气别提多酸了。

既然有人去了,她就懒得跑了,坐等消息便好。

而此刻的屋里,全哥瘦削的脸庞泛着青色,脸上有许多道或发黑结痂、或还血红着的伤口。

整个人透着一股阴骘的气场,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以前那个大块头现在瘦得只剩骨头,关在大牢这些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狱卒对他特殊关照,连带着其他犯人也群起而攻之。

他没有一天不在挨打中度过,没有一天不受伤。

要不是那日牢头得了孙子,几个狱卒巴结他买了酒庆祝。

他抓住机会将一个醉酒的狱卒骗过来打晕,偷了钥匙逃出了大牢。

又趁县衙衙役们不备,一路横冲直撞地打了出去,这才逃出生机。

他逃出县衙后便四处躲藏着官兵的追捕,在确定甩掉官兵后才来到了这个不为外人知的藏身点。

夙夜而来的是个半大少年,瞧着全哥的目光带着好奇和打量。

还是个不曾经多少事的牛犊子。

“消息查到没有?”

半大少年面含得意,拍了下胸脯道,“我义父办事你还不放心。人没去北边,之前衙门还在秋鸣渡设伏,结果状爷根本没出现。”

“没去北边……”

全哥沉吟思索了一会,突然笑起来,目光狠厉,肌肉带动着伤口扭动起来,看着很是狰狞。

他笑了一会,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了半大少年一眼。

“我知道了。告诉你义父,这份人情我记着,日后必还。”

半大少年哼笑了一声,“日后的事谁说得准,我们这些阴沟里混日子的有今天没明天,谁知道你有没有命还,还是现还为好。”

全哥眸子一沉,双拳咔咔捏出了响声。

若是以往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他早就一刀过去把人抹了脖子,可现在不行。

官府还在到处抓他,他不能再得罪了人,引起麻烦。

如今他虎落平阳,只能暂且忍耐。

沉默了许久,全哥才把心头的怒火压了下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出声。

“他要什么?”

半大少年似是早料到他不敢动他,神色也越发傲慢起来,开口道,“其实就一个女人,你藏在乡下伺候爹娘的媳妇儿,我义父看上很久了,你不如把她给了我做义母。”

原本还稳稳坐在椅子上的全哥瞬间站起来,一张脸气得发紫,勃然大怒。

他一个箭步上去便掐住了半大少年的脖子,将他死死按在墙上。

“黑二敢动我女人,我灭了他。”

全哥虽在大牢遭了不短时间的罪,人也清减了许多,但对付个半大小子还是轻而易举。

那半大少年在他掌下根本挣扎不得,脸都被憋紫了,就在即将厥过去之前,全哥终于松了手。

少年身子软绵绵滑在地上,捂着脖子一顿剧烈咳嗽,脸上却泛起讥诮的表情

就知道他不敢真杀他。

“实话告诉你,人已经进门了。我义父也算厚道人,好歹和你打了声招呼,还帮你办了件事,没让你吃亏。反正你现在的处境也养不起媳妇,倒不如让她跟了我义父,吃香的喝辣的。”

全哥双眼冒红光,整张脸狰狞地可怕,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掌心都被指甲抓破了。

妻子被夺可谓男人最大的耻辱,然而此刻他连找人算账都不能。

他何曾这般窝囊过。

以前跟着状爷时,谁人见了他不得恭恭敬敬捧着,现在一个毛头小子都敢爬在他头上拉屎。

但他除了忍,没有任何选择。

他不想被官兵抓回去,现在最重要的是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才能洗刷今日的耻辱。

少年等眩晕过去,咳嗽停下后,扶着墙站了起来。

瞧全哥那隐忍着不敢反抗的样子,鄙夷更甚。

名声传得那么响,还以为多了不得的一号人物,结果不过窝囊废一个,在他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越瞧越觉得没意思。

少年朝着全哥脚边啐了一口,“我义父义母还等我回家吃饭呢,日后有缘再见。”

然后便哈哈笑着,如来时一般翻墙离开了院子。

全哥在屋里发了一趟火,把能摔得东西全部摔了,发泄了一番后便去了隔壁屋子。

隔壁屋子里战战兢兢地躺着一个女人,他走上前一把掀开女人的被子,一个巴掌便呼了上去。

女人害怕地往角落里缩,捂着脸满脸泪水,不停求饶。

但此时的全哥处在愤怒之中,根本不理会她的哭喊求饶,膝行上床,撕开了她的衣服……

少年自院中翻出,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成后怕和暗喜,瞄了瞄周围没人,立马往巷口溜走。

昏暗的巷口正站着一个身形健硕的男人,双手抱臂,似在等他。

少年激动地跑上前,语带得意地邀功道,“搞定。都按你说的来的。”

尚野点了下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你的活儿结束了,回去吧。”

“您之前答应我的条件可别忘了,尚师父。”

少年认真地提醒,尚野眉心微蹙,应了一声,“知道了,回去吧。”

然后少年便笑嘻嘻地消失在了偏僻巷口。

萧千翎一直盯着院子,眼睛都有些累了,放下千里眼揉了揉眼眶周围的穴道,就听身边衙役说尚野回来了。

不一会,尚野便从窗户翻了进来,不客气地直接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大口。

萧千翎很想骂他一句,“那是我喝过的碗。”

话都到了舌尖,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说出来只会双方都尴尬。

“你脸怎么有点红,病了?”

尚野微楞了一下,脸上划过一抹不自在,抹了抹额头。

“有点热。”

“热吗?”

正好一阵风吹进来,萧千翎忍不住打了个冷噤。

这都入秋了,晚上温度越来越低,热个屁。

这人不是脑子有病?

萧千翎没心情和他闲聊,监视人也是个苦差事,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

她现在就想赶紧抓到状爷,了结此事,好好睡个大懒觉。

她问道,“进去的人是谁?他们说了什么?”

尚野看她不再追问,暗暗松了口气,说起正事来。

他将偷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全哥还和那女人说会把他男人带回来,应该就是要去见状爷。”

屋里几人闻言当即振奋起来,蹲守这么多天,终于要见到正主了。

这时不知哪个愣头青突然冒了一句,“怎么进去那么久还没出来,两人在屋里干啥呢?”

边嘀咕边努力往伸长脖子往院子里瞧。

其余人掩饰地咳嗽着撇开脸,假装没听到。

萧千翎这会也回味过来,想起尚野方才的脸红……不会因为看见人家干好事……

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纯情。

萧千翎忍不住笑出声,尚野只觉脸更烧了,一个纵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全哥从屋里出来了,穿着一身精炼的短打,头上带着斗笠,帽檐压得低低的,腰间别着刀,全副武装。

他悄无声息地出了院子,朝西面去了。

萧千翎赶忙带着手下跟上,只留了两个人继续守在这看着小院。

萧千翎不敢跟得太紧,远远跟着全哥穿过小半个省城到了城西。

周围住得都是些家境殷实的人家,宅邸一座挨着一座,建地规整漂亮。

全哥在一座宅邸前停下,站了一会才上前敲门,很快就被放了进去。

萧千翎绕到宅院的东面,仰头瞧着高高的墙头,蓄力准备翻进去,尚野直接从她头上飞了过去,消失在了墙里面。

“轻功好了不起。”

萧千翎不屑地嘀咕,踩着墙边的石堆,轻身一跃也翻入了墙内。

此宅院面积不小,里面却空空荡荡的,一片漆黑,不见人影。

唯有内宅后院一处院落里燃着烛光,院中守着几个莽壮大汉。

萧千翎紧跟着尚野的身影来到有人的院子,悄然隐没一处无人角落。

她鼻翼动了动,“怎么有血腥味?”

隐隐约约,并不明显,但也忽略不掉。

她听见燃着烛光的屋内传出动静,瞧瞧推开一角窗棂往里看。

果然是状爷!

萧千翎心中大喜,跟着全哥果然能抓到状爷。

此时两人正疯狂的打在一起,屋内桌椅板凳齐飞,砸得哐啷作响。

曾经那个手下无数、令人闻风丧胆的状爷,此时却穿着粗布,脸有青紫,形容狼狈。

两人边交手边唾骂对方的罪行。

无非是状爷责怪全哥的连累,若非全哥做事不干净被官府抓住把柄,状爷也不会被拉下水。

全哥则怨恨状爷的冷漠无情,见死不救。

两人从曾经如父子般信任亲近的人,变成了如今的死敌,恨不得将对方杀死才能解恨。

但两人却并未下死手,因为对方还不能死。

两人发泄似地打了许久,直到双方都遍体鳞伤,没了力气,这才停了手。

一个躺在地上一个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用凶狠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对方。

“事已如此,此时还是联手活下去更重要。我就知你这般狡猾之人怎可能真的没有后路。我知你定有办法远走高飞,把我带上,我就把青娘还给你。”

全哥用青娘做条件,状爷听见青娘就气得牙根痒痒。

青娘就是个后宅妇人,什么都不知道,早就被范进举放了。

只要他不去找青娘,青娘便能平安无事。

偏偏这狗东西一逃出大牢,首先便是把青娘绑走,就是为了用青娘威胁他。

全哥自然知道状爷此时心里早把他撕了个千百遍,但他不以为然,只要青娘在手,状爷绝不会撇下他。

因为青娘肚子里怀着孩子,那可是状爷的独苗。

壮爷现在算是一无所有,连外甥刘章和曾经追随他的亲信部下都死了,对青娘和孩子只会更加看中。

全哥没有后路,唯一能逃出生天的办法就是依靠状爷,而唯一能威胁到状爷的,只有青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状爷沉吟片刻,表情冷然地道,“青娘在何处,我要见她。”

全哥笑了一声,“那自然不行。等我顺利去了海外,自会把她还给你。你放心,人我好好照顾着呢,一根头发都没少。当然,你的儿子也好好的。”

全哥抓住了状爷的软肋,便有些张狂起来。

状爷此时也顾不得他的态度,心里想着青娘和出海的事。

原本他设计杀范进举时便计划着,等顺利杀了范进举就直接从秋鸣渡出海。

可惜计划暴露,范进举知晓了他的目的,在秋鸣渡设下埋伏,他只能反其道而行之躲到了省城中。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范进举一心以为他逃出去后会想方设法往北方逃,定想不到他会折返往南。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躲在省城里寻找机会出海,如今终于是有了消息。

本来昨日就能出发了,结果又听说了青娘在留仙县被全哥劫持的事,气得差点直奔留仙县去抓人。

所以只能把出海的时间延迟了。

不过全哥把青娘劫出来也好,他便能把青娘带在身边,亲眼看着孩子出生。

否则他这一出海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何时才能见到自己的孩子。

“可以,但我要带着青娘一道出海。”

状爷这意思,不见青娘他是不会轻易放他顺利出海,他最好想办法把青娘一道带上。

全哥沉吟了片刻,“好,等我顺利登上出海的船,便让你见到青娘。”

两人在屋内商谈具体出海计划,萧千翎在屋外侧着耳朵认真偷听。

正听到关键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她下意识回身抓住对方的肩臂,一个反剪,制住对方,却没注意到手上还抬着窗棂。

这一松手,窗棂掉下来,砸出了声响。

顷刻间,屋内传来警惕的声音。

“谁!”

萧千翎恨不得在尚野脸上重重挥上一拳,“你想害死我,我差点听到他们的计划。”

尚野有些无辜,他也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反应。

“还不快藏起来,等着被抓吗!”

萧千翎咬牙切齿地低喊一声。

现在不是抓人的最好时机,她还想看看他们是怎么出海的,顺藤摸瓜把状爷残余的势力一网打尽。

腿刚张开要藏,尚野拉住她的胳膊,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别急,你看。”

萧千翎莫名其妙地顺着尚野的目光看去,就听漆黑的草丛里传来悉悉索索,隐隐约约像是有什么东西游了出来,轮廓很长,像是……蛇。

蛇?

萧千翎想到蛇,鸡皮疙瘩一下子冒了起来,下意识一把抓住尚野的胳膊,声音都带了些颤。

“蛇,蛇……”

她话还没说完利索,就又看到了第二条、第三条,从四面八方往屋里方向爬来。

那蛇实在太多了,不一会就看到有十几二十条,全都吐着长长地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注意到这个情况的显然不止萧千翎,壮爷几个守在门外的手下也注意到了,全都惊慌起来。

看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那边的数量怕是更多。

“这是怎么回事?”

尚野板着那张刻板脸,只是道,“等着看就是。”

萧千翎立马心领神会,转头盯着他的脸瞧,“这不会就是井甘准备的大戏吧。”

尚野不答,萧千翎却已经肯定了,这就是井甘准备的幺蛾子。

不过放蛇这一招未免也太狠了,这可是城里,家家户户紧挨着,蛇要是跑到别人家去怎么办,不得引起恐慌?

不过她相信井甘是个知道轻重的人,既然是井甘准备的大戏,想来定有安排。

既如此,她安静看着便是。

只是候在宅院外的衙役们发现情况不对,已经溜了进来,胆战心惊地躲着满地的蛇找到了萧千翎和尚野,没想到两人居然躲在黑影里看热闹。

衙役问道,“捕快大人,还不抓吗,状爷就在那。”

“是啊,他们身边才四个手下,这次铁定不会让他们跑了。”

萧千翎双手抱臂,不慌不忙地道,“别急,先看戏,戏看完再说。”

尚野顺手从怀里掏出了几个雄黄香包分给几人让他们佩戴着,可以防蛇靠近。

而那边的壮爷已经得到消息从屋里出来,瞧着满院子的蛇也是一阵惊愕,冷黑着一张脸,询问手下,“这些蛇从哪儿冒出来的?”

手下一个个面色惨白地摇头,直说不知道。

发现的时候这些蛇就已经围过来了,他们不敢出去看。

吓死人,那些可都是毒蛇,只要被咬一口就会立马呜呼,谁敢突破群蛇的包围去查看情况?

“先别管其他的了,蛇太多了,快躲一下吧,要被咬了可是要命的。”

全哥不耐烦地粗着嗓子说着,壮爷哼了一声,瞪着手下问,“往哪儿躲啊?”

其中一个手下战战兢兢地开口,“我,我刚瞧着后门那边没什么蛇,我们可以从后门走。”

“那还等什么。”

说着壮爷就率先往后门方向去了,全哥和手下全都紧跟了上去。

萧千翎一行也暗中跟随,果然通往后门的路比较干净,并没有危险。

他们刚藏在假山后,就见状爷和全哥打头从窄窄的后门出去了,结果两人前脚跨出门,后脚一张大网兜了下来,将他们罩了个正着。

后面几个手下也反应不及时,跟着一道被网在了大网里。

再紧接着,呼天骂地的大喊声随着汹涌的拳脚声传来。

状爷一行人被守在后门的另一群黑衣蒙面的人好一顿胖揍,拳拳到肉,毫不留情。

状爷一行人被网在往里无法挣脱,加之对方十几人之众,人数上也落了下乘。

所以他们根本无力反抗,只能如死鱼般缩在网里颤抖。

痛呼声咒骂声很快便消失了,不一会状爷几人就被打得没了力气,手指尖都动不了一下。

对方还不如意,停下手,却将全哥翻了过来,仰躺在地上。

为首的黑衣人恨恨地瞪着鼻青脸肿看不清长相的全哥,一脚踩在他双腿之间的位置。

脚来回地用力碾压着。

已经没了喊痛的力气的全哥,敏感部位被如此对待,当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低吼。

全身像被蒸熟的虾一样蜷了起来,两只眼睛都快跳出眼眶。

“当年你毁我妹妹清白,将她活活逼死,这笔仇今天终于可以报了。”

为首男人脚上的力道不断加重。

全哥高仰着脖子,嘴巴大张,却已经发不出声音来。

“你这种禽兽,就不配做男人。”

黑衣人愤怒地低吼了一声,手上银光一闪,锋利地匕首直直朝着全哥双腿之间而去。

血花四溅,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空中划过一道低低的弧线,飞了出去。

掉在地上,混着泥,发出一阵恶臭。

匕首落下的瞬间,全哥上半身抬得更高了,几乎坐了起来,一个倒喘气,直接晕死了过去。

萧千翎看得正兴起,原来井甘是找了全哥的仇人来寻仇。

一个衙役看着不远处又有蛇游了过来,着急地催促,“捕快大人快走吧,再不走,我们自己就要被蛇咬死了。”

萧千翎这才醒过神,当即一阵嘶嘶声传入耳中,肌肤不自觉感觉发凉了。

她一偏头,“走!”

说着带着一众手下堂而皇之地从暗处现身。

堵在后门的人显然没料到还有人在里面,而且瞧模样不像是状爷那一伙的。

黑衣人紧张地全部举起了手中的家伙什,都是些粗糙的斧头、砍刀之类,一看便知这些人都是寻常百姓。

萧千翎反倒悠然地笑了起来,报出身份,“我们是留仙县的官差,是来捉拿逃犯状爷和全哥的。这些蛇是你们放的吧……”

知道他们的身份,黑衣人全都紧张起来。

听她最后那句话更是心虚地下意识往后退。

他们如何也没料到头回干杀人放火的事就被衙门的人撞上,还瞧了个正着。

萧千翎连忙道,“欸,别怕,我这人最是侠肝义胆,这两人作恶多端,落得这个下场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我知你们也是为了亲人报仇,这次就不与你们计较。

既然仇也报了,就把蛇都收了吧,若是蛇跑到了别人家,咬着无辜的人,你们罪可就大了。”

黑衣人根本没料到这个女捕快居然放过他们不追究,当即感激地道谢。

“宅子四周我们都已经撒了雄黄粉,浇了雄黄酒,蛇不会跑出去的。我们立马就把蛇都清理走,绝不会落下一条。”

看来还没昏头。

“人我们就带走了。把心放肚子里,这俩坏人衙门绝不会再让他们有机会为害百姓。以后这种事可不能再干,犯法的!”

黑衣人们互相对视,最后竟齐齐地朝萧千翎行了一礼。

“多谢大人,多谢官府。”

离开的时候路过全哥几人身边,都往他们身上啐口水。

还有人偷偷补上几脚,“真是便宜你们了。”

他们本来是计划把人打了后,扔进蛇群里让他们被咬死。

状爷几人也算逃过了被毒蛇缠身的惨烈下场。

押送状爷和全哥回县城的路上,萧千翎得意地啧啧感叹。

自己果然是心胸宽广、善恶分明的好捕快。

抓了状爷这么大的功劳,也不知道能不能让范知县给她长长月钱。

不管怎么着,明儿一早她就得去井家见井甘。

以后有井甘这个大帮手,她破案定能如有神助。

看来自己离天下第一名捕的梦想越来越近了。

萧千翎好奇地问尚野,“井甘为何搞这么大出戏?”

这做派,完全像是在泄愤。

在状爷几人被抓进牢里之前,先把人狠狠教训一遍。

尚野只道,“全哥曾在大街上调戏过井甘。”

萧千翎想了一会,终于记起来了,就是之前赌场斗殴的案子。

据说那次阿兰为了保护井甘,被伤得不轻。

萧千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怪不得呢,感情是全哥伤过阿兰啊,那就不奇怪了……

她就知道,井甘对阿兰肯定有不一般的意思。

井甘披着月色到家时已经一更天了,家里人都睡了,只有孙小娟和井和还在等她。

马车刚在门口停下,孙小娟就已经听到动静从家里出来,见到井甘好生生的,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一个大姑娘家这么晚才回来,不像话。”

孙小娟边斥责,目光边不时投向送井甘回来的韩贵,话中指桑骂槐之意明显。

把人家大姑娘这么晚才送回来,韩贵也自知理亏,只是一味陪笑。

等井甘下了马车坐上轮椅,这才恭恭敬敬地道,“今日相请突然,没有注意到时辰的问题,还请夫人、二小姐见谅。时辰也不早了,夫人、二小姐早些歇息,小的这就告辞了。”

井甘敷衍地说了一声,“管家慢走。”

孙小娟更加敷衍,只是象征性点点头,推着井甘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

“你什么时候认识了韩家人?我听隋江说那韩家乃湘安首富,他家少爷突然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孙小娟一脸焦急,生怕井甘出了事不愿意告诉家里,怕家人担心。

如今甜品铺子生意越来越好,莫非连首富都看上他们家生意了,想打他们的主意?

至于韩家少爷会不会是看上了井甘这种浪漫的可能性,孙小娟是一点没往这方面想。

在她心里自己女儿还只是个孩子,还没开窍呢。

井甘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哈欠,简单解释了一句,“我和韩少爷是刚认识的朋友,他请我去他家做客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别担心,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

孙小娟见她真累了,也不再多问,只说起晚上的时候隋江来找过她。

想与她说白天与人比试的事,等了许久才回去,说明天再来。

井甘随意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然后就回屋休息去了。

第二天井甘睡了个大懒觉,等起床时,隋江已经等了快小半个时辰了。

井甘伸了伸胳膊,仰头深吸了一口早晨清新的空气,见隋江神清气爽、满面笑容地站在自己面前,不由打趣道,

“看你今天心情不错。”

隋江腼腆地笑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昨天把学子们送走我就来找你,想和你说说昨天的比试。”

“嗯,昨天比试怎么样?可赢了?”

隋江不是那等张扬、爽朗之人,即便满心喜悦和骄傲,也只是含蓄地点了点头。

“昨天一下子就有两百人办了我们书铺的借阅证,还说以后会经常光顾,还会来找我切磋。”

“是好事啊。我知道你不擅长应对人情世故,你只需与他们讨论学问,不必刻意迎合,也不必想着如何让自己变得圆滑。你只要展露你的实力,相信自会有人欣赏你,与你相交。”

有时,越是有个性的人反而越容易受人追崇。

她觉得隋江很有这方面的特质。

“我本以为书先生会来借盲文书,结果他没来。”

之前井甘确实和书先生约好了的。

不过书先生现在怕是忙得很,根本顾不上什么盲文书。

井甘瞧着隋江那明媚脸庞,感觉经过昨天,他与之前有了很大的改变,

整个人笼罩上了一层自信的光彩。

这样很好!

以后沧海书铺只会越走越远,他也要自信强大起来,才能撑得住场子。

隋江如今斗志昂扬,越发痴迷地沉入书海之中,除了吃饭睡觉,一分一毫的时间都不愿浪费。

经过昨天比试,他也深刻见识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句话。

世间优秀之人无数,他不可懈怠,只有更加努力,才能一直被欣赏,一直赢!

隋江与井甘说了事就迫不及待回家读书去了。

井甘暗笑了一声,抬眼正好瞧见孙小娟从屋里出来,边走边细致地整理着衣领。

井甘奇怪地道,“娘,你今儿怎么没去铺子里?”

昨儿是井甘强制孙小娟休息放假,孙小娟这一心扑在赚钱上的人,今儿居然主动在家,奇了怪了。

孙小娟笑眯眯地道,“我要去观音庙上上香。”

“怎么突然要去拜观音,有什么事吗?”

孙小娟在井甘面前停下来,按捺不住心底的欢喜道,“我是去瞧瞧张媒婆给香巧说的那个人长什么样。”

“这么快就约见面了?香巧姐同意了?”

昨儿张媒婆才登门,今儿就要见男方,这速度未免太积极了些。

孙小娟笑道,“只是远远瞧瞧模样,不见面也不说话。我和张媒婆说好了,要是瞧着模样满意,其他的再慢慢了解。

女孩子在这种事上都害羞,你香巧姐只说全听我的。香巧她娘把香巧托付给我,我自要为她的未来负责。

虽然看人不能光看长相,但也不能长得太磕碜,那日久天长的瞧着也太闹心了。”

井甘算是看出来了,孙小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颜控,否则当年也不会蠢到嫁给井长富。

“具体是哪户人家,我让方东家帮忙查一查,比媒婆说的更保险。”

昨儿孙小娟和张媒婆说话,井甘取了耳塞一心放在书上,所以并没有听见她们谈话内容。

孙小娟便把对方身份说了,附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帮你香巧姐好好把把关,女人嫁人就是重新投一次胎,可不能投错了。”

她对着屋角的水缸又理了理发鬓,整理好了就准备出门,突然又想到什么事。

“对了小甘,昨天隔壁双县有两个东家来铺子里,也想从我们家拿甜品去自家卖。其实这段时间来找我们的商家不少。”

井甘之前就说会有很多人找上门求合作,但后来接连发生了不少事,井甘都挺忙,孙晓娟也就暂时没和她说。

“想求合作的商家我都记下来了,你有空选选看。”

“都是哪儿的?”井甘问道。

孙小娟道,“周围各县都有,双县的最多。都是听了壹蝉居和我们家合作的事后找来的。”

井甘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孙小娟暂时也没再多说,踩着欢快的步子欢欢喜喜出门去了。

挑选合作伙伴的事不能马虎,一定要考察清楚,这件事急不来。

井长富习惯性地不在家,阿兰也去武馆练武了。

樟子婶正在收拾厨房,只有井和和小新在院子里跳格子。

井甘难得闲下来,陪井和玩了一会,两人正折纸呢,萧千翎又来了。

萧千翎人还没进院子,声音就已经先飘进来,带着迫切和兴奋。

“井甘,我们一起去观音庙,又有命案发生了。”

井甘从折纸上抬起头,瞟了她一眼。

“出了命案那么高兴,没同情心。”

萧千翎快步上来,不以为然地哈哈笑道,“这可是你同意帮县衙破案后的第一桩案子,我还等着看你大显神威呢,能不激动吗。范知县和衙役都已经去现场了,我是专程来接你的。”

她瞧井甘还埋头倒腾着一张红纸,哎呀一声,将还未完成的公鸡一把抽走塞到井和手里。

“可怜的死者还等着你呢,你还在这玩什么折纸。”

说着直接上来推井甘的轮椅,没走两步就被井甘抓住轮子,怎么都推不动。

“我是答应给县衙帮忙,那是在有需要的时候。这些基础调查是你这个捕快的责任,我去干什么。别拦着我和大哥培养感情。”

说着用手转着轮子,重新回到井和身边,和他一起折公鸡。

“破案怎么能不去现场,你还没去过案发现场吧,百闻不如一见,保证让你长见识。”

井甘呵了一声,“我宁愿孤陋寡闻。”

杀人现场,神经病才喜欢去看那种地方,她可没那么重口味的嗜好。

萧千翎兴致而来,井甘却不愿去,顿时感觉头顶被浇了一盆冷水。

“你现在是我助手,就得听我的。我带你去见识一下最真实的凶案现场。”

萧千翎来接人已经浪费时间了,没时间和井甘好言相劝,直接上手,推着她的轮椅就走。

井甘抓着轮子阻拦,被萧千翎掰开手禁锢住了双腕,根本挣脱不开。

“你强盗啊你,还有人强迫别人去看尸体的!”

“你别怕,有我陪着你呢,多看几次就习惯了。”

这他娘什么歪理!

井甘恨不得自己变成海贼王那样的橡胶人,扭过脑袋伸长脖子咬她一口。

“萧千翎,你给老娘等着,老娘总有天要锤死你。”

萧千翎丝毫不受威胁,推着井甘的轮椅跑得飞快,边跑边哈哈直笑。

“我等着——”

井甘眼珠子往旁边转了一下,故意逗她,“我说过吗……”

萧千翎抱着双臂也不急,这么长段时间的接触,她知道井甘是个答应就不会反悔的人,不过故意耍她玩。

“女人呢?”

“一直没出来。”

萧千翎心情愉悦地迈着大步重新回了监视的小楼。

井甘从韩家大门出来,就瞧见萧千翎等得不耐烦的样子,不停在门口踱步。

她耸耸肩,笑笑,“反正我已经把消息传给范知县了,这会范知县应该已经得到消息,拜访你娘去了。孙姨那么深明大义的人,肯定会非常支持你为民尽心的。”

井甘被阿兰抱到了豪华的韩家马车上,警告她,“不准把我帮县衙做事的消息到处宣扬,否则以后我说什么也不干,这是我的要求。”

萧千翎瘪起脸,阴阳怪气地哼哼,“你给我准备了大礼,我不留下来看,岂不是白白浪费你费心安排。”

此时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全哥躲藏的小院里点起了昏黄的灯光。

“有什么动静没有?”

萧千翎举着千里眼往小院里望着,便衣衙役回答,“半个时辰前出屋上了个茅房,再没出来过。”

那讨好的样子像只京巴,似乎下一刻就要凑到井甘脚边吐舌头。

“你不回去?”

萧千翎本就没有睡着,闻言瞬间睁开眼,几个大步就走到了窗边,举起千里眼朝小院望了出去。

夜色中,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全哥所在的院子墙头上,蹲在墙头吹了一声长哨。

井甘知道她肯定不高兴,也不再提,只说了声,“看戏愉快。”

然后就放下车帘,坐着马车走远了。

萧千翎见她不装了,立马顺着她的意思安抚,“知道知道,你怕惹祸上身,我们会为你保密的,保证不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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