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在县学求长生

虽说都是进士，可离着一甲前三只差一步，一步之差天差地别，会给人带来一种失落。

再加上他以前营造的恃才傲物的性格，那么失落就是一种必然。

京兆府那个地方水混得很，搞不好就会惹到哪位官二代们。

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憋闷的多长时间，才能如此与上官直言心意。

在这帮官场老油条看来，赵太安就是一位怀才不遇，眼高手低，不懂官场人情事故的穷书生罢了。

尤其是刚才那一番话，怎么能和别人表明，这是官场大忌啊。

与其在京中趟那趟浑水，倒不如以他人设惹一些不该惹，惹了又没有大碍的人。

下放到一个闲职去苟，来的痛快。

反正他也能够长生，早晚耗死这帮王八蛋。

赵太安被下放到同安县，可以说是进入了事业的低谷。

怀才不遇，一腔抱负难以施展，就是他给人的印象。

再加上他留恋于勾栏，更能衬托出他的境地与心境。

官场这点弯弯绕，他比谁都清楚。

以他一个没背景，没势力的人，只能等一个机会。

只有这个机会到了，才会比他苟在县学里更安全。

最后一个拼图，今日已经来了。

那便是赵敦诚，这位刀笔吏银笔判官。

起先赵太安是不知道赵敦诚来的，只是疑惑为什么石碧珍会宴请他来醉花楼。

他只是一个猜测，上官前来，再加上邀请他，那么肯定这位上官是指名点姓的要见他。

在今天县学上课时，小五就偷偷告诉他有人在暗处偷窥他。

等他去了张文才阿姐的豆腐摊，这位偷窥的人也在后面跟踪他。

直到他被李衙内侮辱，拒绝豆腐西施的请求，赵太安才在人群中见到了赵敦诚的身影。

当时赵太安还不知道赵敦诚刀笔吏的身份，只是怀疑这个神秘人，会不会和今日要见他的上官有联系。

一进门之后，赵太安就认出了赵敦诚，心中也开始有了一些打算。

最初赵太安还怀疑，是不是土地庙的事情除了纰漏，等到赵敦诚提起豆腐摊前的事后，赵太安才放心下来。

看来赵敦诚是看中了他的身份与境遇，来发展他成为下线的。

这些都是赵太安综合了所有有用的信息，与现在他的境遇，做出概率最大的猜测。

“哎，怀才不遇是读书人最大的悲哀，以前我在京中便听说过赵老弟的才名，近日我来同安县办差，便特意来结交一下赵老弟。果然是文明不是见面啊。”

赵敦诚举起了酒杯，一起与众人喝了。

眼见赵敦诚没有抛出橄榄枝，赵太安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赵敦诚将这丝落寞看在了眼中，嘴角毫不察觉的向上扯了扯。

席间由于赵太安刚才的直抒胸意，也与在坐的人亲近许多，几人的关系变得融洽起来。

几杯酒下肚后，赵太安目光变得迷离，双颊红扑扑的，眼见的就醉了。

这时候赵敦诚朝着赵太安说道：“赵老弟，都说你才思敏捷，诗书聚集，不知道你右手被废后，写字还行不行。”

赵敦诚这话说的已经是非常直白了，简直就是扎心。

不过赵太安并没有在意，他嘿嘿一笑，神神秘秘的说道：“右手不行，可我还有左手，我左手字可不亚于右手，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赵老弟何不展示一番。”

“对呀，快快展示！”

“俺也想看看。”

赵太安见到众人如此捧场，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挽起袖子，朝着旁边一伸手道：“拿笔拿纸来！”

在圆桌不远处便有一张书案，书案上放着文房四宝。

这都是醉花楼里给那些文人骚客常备的。

冯吉也卷了卷袖子，自告奋勇道：“俺给赵老弟研墨。”

宣纸铺开，赵太安左手拿笔，笔尖沾满墨汁。

他呼出一口酒气，提笔在纸上写道：

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虏马骑。

射杀山中白额虎，肯数雄关赤眉儿。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梁兵奋迅如霹雳，莽骑崩腾为蒺藜。

白袍不败由天幸，飞将无功缘数奇。

……

愿得神弓射天将，耻令越甲鸣吾军。

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取功勋。

洋洋洒洒写了一十五个整句。

写完后赵太安将笔一扔，将右手中拿着的酒水一饮而尽，哈哈大笑起来。

赵敦诚、冯吉、宋濂、石碧珍以为赵太安只留下一些才学。

至于说什么左手字好，那也只是逞强醉话罢了。

哪知这诗句写出，单单这看字便是一副佳作。

字势雄逸，如龙跃天门，虎卧凤阙，笔画间给人一种气吞山河，气势磅礴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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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初入官场的雏儿才会这样，像这种人只要利用得好，便是一把很好的刀。

“对呀，这么想就对了。俺说赵老弟，俺是个大老粗，不会说啥，也没有你们文人的那帮花花肠子，俺就知道一点，凡事都要人帮，凡事都要有兄弟。”

以殿试第六名考中进士，他并不是考不中前一甲前三，那样插花披红的太招摇了。

二甲第一才是最适合赵太安给外人看的人设。

哪怕是有一点的言不由衷，就会被他看出。

赵太安如此直白的表明了心计，让在坐的各位都有一些惊讶。

冯吉听了赵太安的言语，感觉很对他胃口。

以前总觉得赵太安不通人情，冷冰冰的，没想到今天几杯酒下肚后，还是一个这么豪爽的性子。

“嗯，大梁重视人才，只要赵老弟再放下架子，以你的才学不是没有机会重回京中的。”

一个被逼到绝路上的人，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玩命地抓住。

而赵太安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赵太安也是一直装作他们认为的这么一类人。

“赵老弟，你这么想就对了。没事儿多参加一些宴会，与上官们亲近亲近。以你的才学本事，要是有机会，咱们还不想着你么，是不是宋通判？”

石碧珍眯缝着一双小眼睛，哈哈笑着拍着赵太安的肩膀。

洁身自好，那更不可能。

不站队，那是最大的错误。

宋濂赞同的点点头。

而坐在主位上的赵敦诚一只死死的盯着赵太安的表情。

对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