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月牙河

“你大哥平时跟人家喝酒可不这样，今天——他是真喝嗨了。”刘萍笑了笑，听从了其其格的建议。

没想到，孟国忠竟然“得寸进尺”，端起酒杯独自喝了一口，然后提议道：都说月牙河是歌的海洋、舞的故乡，月牙河水有灵性，月牙河村藏龙卧虎。据说这里的小孩儿会说话就会唱歌、会走路就会跳舞。大过年的，让我见识见识、饱饱耳福和眼福呗？

包牧仁接话儿道：孟大哥，你说的，不仅仅是我们月牙河村啊，你得往大了讲，我们蒙古族都这样。阿尔斯楞，赶紧开车回家，把我的马头琴拿来。

这段“顺口溜儿”再往下“溜”，那就是“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小年儿是大年……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儿晚上闹一宿，大年初一走一走。”

本来，孟国忠是准备“闹一宿”的，然后第二天早晨早起“走一走”。虽然没有谁家可去拜年，单是到月牙河边转上一圈儿，定会神清气爽的。特别是听一听大榆树上花喜鹊的叫声，随口应和几句“喜鹊叫、好事到”，这一年肯定是顺顺利利、好事连连的。

孟国忠并不是迷信，而是“年夜饭”时几杯酒下肚后，和袁振富、包牧仁的“承诺”。

包牧仁刚想再说“不怕，在屯子里没有交警”，却让孟国忠抢过了话头儿说：

“对，阿尔斯楞做得对。做人就得这样，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这是对别人负责，更是对自己和家人负责，我赞成！”

见孟国忠都竖起了大拇指，包牧仁只好配合着说：好，不动车。那就——跑步前进！草原的狮子——跑起来吧！

于是乎，大家各展才艺，搞出了一个家庭联欢晚会。

…………

“妈，你想什么呢？瞅你笑的，就差出声儿了。”孟静轻轻碰了妈妈一下。

“噢——”刘萍睁大了双眼，说，“我一寻思你爸今天酒桌上的欢实劲儿就想笑，这回好了，喝大了，消停了。”

孟静把嘴一咧，说：消停？你听他呼噜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月牙河村通火车了呢。

“哎——哎——你翻个身。”

刘萍捅了几下孟国忠，他“哼哼”了两声，吧唧吧唧嘴，转身又睡去了。

孟静起身下地。

“铃铃，你折腾什么啊？”

“给我爸晾杯水，他半夜肯定渴。”

“这就半夜了——去吧，晾一杯预备着。”刘萍又给孟国忠拽了拽被子，说，“人生难得几回醉啊。你爸这一年，工作实在是太累了，放纵放纵吧……明天都去你包叔家，正月十五都去咱们家，多有意思啊，给咱们机会答谢答谢。但愿那种‘特殊情况’别发展了，晚上吃饭时听大家一唠，确实怪吓人的。”

孟静：咱们这儿是风水宝地，一片净土，肯定没问题，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我觉得还是在家做，不是你妈我图省钱啊，主要是吃得可口，要的是那种家宴的感觉。”

“主要还是你想露一手，秀秀自己的厨艺吧？”

“你这孩子——知母莫如女啊。”刘萍摆了摆枕头，躺好了又说，“你其其格婶子真是用心了，这被褥枕套儿都是新洗的。”

…………

关了灯，孟静依然睡不着，偶尔有烟花的光亮透映到窗帘上，她幸福地笑了，想起刚才和袁野一起放鞭炮的情景——

一屋子人中，袁野和孟静的年龄是倒数第一和第二，放鞭炮的任务自己落在两人身上。孟静和袁野一起抢着燃放，像个孩子似的又蹦又跳。屋里的大人们顺着窗户向外看着，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火树银花贺新春！

新的一年，迎接人们的会是什么呢？

这个“诺”，孟国忠没有“践”成。年三十儿的饺子刚吃完，他就熬不住了，上眼皮和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越打越凶，胶着到像抹了强力胶一样——酒劲儿上来了。于是，一家三口便来到孟静平时居住的小屋休息。

孟静和妈妈在炕头儿，躺下来却睡不着，孟国忠在炕梢儿，鼾声如雷。

当时，酒至半酣，孟国忠已经“上号儿”了，变得喳喳呼呼的。刘萍不住地给他使眼色，根本不好使。

其其格附在刘萍的耳边儿说：嫂子，你就别管他们了。大老爷们儿，喝点儿酒都这样。今天是大年三十儿，由他们乐呵去吧。

孟静赶紧捂住了嘴，笑意仍然挂在脸上。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这是在月牙河村一带流行到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一段“顺口溜儿”。意思是进入了腊月，肉能够冻住、可以长期保存了，家家户户便开始杀年猪、备年货了。菜里多了油腥儿、餐桌上见到了久违的肉，“熬”了“一春零八夏”的孩子们终于可以开荤了，小嘴巴都造得油渍麻花的，小肚儿溜圆儿。

刘萍扭头很生气地瞅了瞅，说了句“不够他得瑟的了，自己多大酒量不知道？还张罗得最欢实。”然后，帮他往上抻了抻被子。

孟静笑了，说：我爸今天特别高兴。

孟静歪过头，笑着说：没有，脸不变色心不狂跳，我妈的酒量敢和月牙河的高手有一拼啊，绝对是女中豪杰。

刘萍充满怜爱地看着女儿，突然说了句：真没想到，阿尔斯楞的马头琴拉得那么好，你月亮姐的歌儿唱得那么动听……

“那当然，人俩相当于专业选手。”孟静骄傲的把脸一扬。

“这或许就是渗透到骨子里的基因吧……”刘萍说完眯起了眼睛，仿佛是在回味——

“妈，你就别埋怨我爸了，难得他这么放得开。再说了，过年嘛，聚在一起就是放松就是高兴，不是比酒量的。”

“我不是心疼他嘛。也是，要说开心啊、高兴啊，那是真的，连我都喝了两杯呢。铃铃，你看妈的脸红吗？”

“爸，我喝酒了，不能动车的。”

“你小子，还挺守规矩。”

“净胡说。”刘萍笑着拍了孟静一下，她便“铃铃、铃铃”地笑了起来。

刘萍：小点儿声儿，小祖宗，人家还睡觉呢。

“高兴归高兴，别逞能啊。小酒量不大，胆儿可挺肥。你看你包叔，话不多，笑呵呵的，我是发现了，他那酒量，喝你爸七个来回儿还带拐弯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