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萨伏伊，别为我哭泣

“睡会儿吧……哪怕……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卡特斯跪倒在地，她将头依傍在坚硬而又冰冷的砖墙上，随后便想要无所牵挂地睡去。

这条空无一人，充斥着灰黑色调的街区，没有烦人的喧嚣，没有人们的哀嚎，它安静而又祥和。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整个人在寒风的吹刮下，就像是一副没有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左摇右晃地向目的地：巴达耶夫粮仓走去。

如果放在一年以前，她肯定不会相信，眼前这座荒蛮破败的城市，居然会是她曾经无比憧憬和向往的“乌萨斯明珠”。

在她的想象中，西圣骏斯克城应该是一个生机勃勃，车水马龙的“不夜城”，因为这里纬度很高，哪怕是在深夜，太阳也绝不会完全落下，外地人经常会来这里观赏日夜交加的奇幻景象，这也使得整座城市热闹非凡，行人和商客络绎不绝，各式各样的商品和货物汇聚于规模不一的超商和集市之中，歌剧院和夜总会则一直会从清晨开放至深夜，霓虹路灯五彩斑斓，琉璃瓦肆五光十色，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悦的笑，而笑声则会从繁华大街的那一头，传递至郊外的乡间小路。

不……

萨伏伊……醒醒。

安娜……安娜还在等你回家，没有吃的，他们肯定撑不过这个冬天。

还有奥列格……奥列格的药！

只有你才能救他，才能救下这个家。

“当——当——”

“！”

险些昏死过去的萨伏伊被两声清脆却又沉重的钟鸣声震醒过来，她再度睁开眼睑，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充斥着灰黑色调的无人街区。

灰白色的水泥地面上，星罗棋布着许多细小而又奇形怪状的石块，原本应该是橘红色的砖砌楼房，却在幽幽阴云的笼盖下黯然失色，与冰冷的地面浑然天成。街道主干长久失修，路标牌七倒八歪地伫立在人行道的边缘，枯黄中带有些许绿意的杂草从一条条道路裂缝中生根发芽，与这街景之中随处可见的“灰色”格格不入。

宛若催命符的沉钟

声慢悠悠地回荡在街坊上空，激起几只四处觅食的候鸟，飞入云霄。

淡黄的草、灰褐的楼、粉碎的石、饥饿的鸟，这就是萨伏伊眼中的那副悲惨画像，而跪倒在地，垂头丧气的自己，正处在画像的正中央，成了这副写生作品的点睛之笔。

“得赶紧……”萨伏伊并没有闲心去驻足欣赏这副连自己都身在其中的惊世盛作。恢复了些许体力的她将食指和中指剜入墙砖之间的缝隙之处，以此来借力，用以强撑起几近散架的躯壳，继续行进在这条“神圣”而又艰辛的朝拜之路上。

她知道，只要钟声作响，散布在城市各个角落的饥饿大军便会如蝗虫过境，不约而同地扑向巴达耶夫粮仓。

而现在，她必须加快步伐，才能领到属于自己和弟弟妹妹们的救济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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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她最期待和向往的，除了被父母藏起来的那把猎枪以外，便是西圣骏斯克城内被人们描述的天花乱坠的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父亲哄骗小时候的她和安娜，说西圣骏斯克城的地面都是用水果软糖铺上去的，道路两旁房屋的墙柱和横梁则全都由牛奶巧克力制作而成。

这一刻，她再也撑不下去了。

双腿跪地的瞬间，整个人便彻底合上了双眼，残留下来的些许意识，径直陷落到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而地面上那些稀碎渺小的石子儿和玻璃渣，却在她的视线中渐行渐远。意识开始模糊，身体甚至开始感觉不到外部的严寒和干冷。

萨伏伊面无表情地行走在这条荒凉而又寂静的街道上。

巧克力……水果糖……

以前爸爸和妈妈去城里贩卖皮毛的时候，总会带上那么一两盒回来，给涉世未深的弟弟妹妹们尝尝鲜。

“哗——”也许是太久没吃过东西了，萨伏伊突然感觉双腿一阵剧烈的颤抖，寒冷与饥饿的双重压迫，不断拷打着萨伏伊那早已负担不起的脆弱神经。

萨伏伊知道，她快撑不住了。

这种来路不明的麻痹感正在步步蚕食着她仅有的微弱意识，她甚至感觉，整个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手脚不再听从大脑的指挥，眼皮也开始抗拒自己的命令，重重地压了下来，她拼尽全力地想要睁大双眼，可这种徒劳无功的尝试，就好似被巨蟒团团包裹住的待宰猎物，每竭尽所能地呼吸一次，窒息感就更加强烈，昏厥感便越发汹涌。

“哈……哈……”萨伏伊大口喘气，呼出的阵阵水雾转眼便消失在凛冽的秋风之中，卡特斯的肩膀摩擦着红色砖墙，开始一点一点地向地面滑去。

一个月？两个月？

萨伏伊记不大清楚了，现在的她，必须把注意力全然集中在脚下的道路上，以免被随处可见的石块或障碍绊倒在地。

祥和得像一片没有被开垦过的处女地。

但却安静得像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墓穴，它将成为萨伏伊的葬身之地，而萨伏伊也将成为这片空地埋葬的第一位死者，两者相互衬托，共同构成了西圣骏斯克城中，某幅名不见经传的悲惨画象。

“唔……”突然之间，剧烈的颤抖感猛然消失，卡特斯两腿一软，身体像是从半空中自由落体一般，开始不由自主地跪向地面，而就在双膝即将磕碰到地面之前，卡特斯眼疾手快，立马将身体靠向右手边的居民楼墙，以这面红砖楼墙为依托，萨伏伊总算是勉强站稳了脚跟。

卡特斯肩靠墙体，两手紧紧抱住肩臂，双腿呈内八字形，用以维系体力不支的身躯。她垂下脑袋，一个劲儿地凝望着水泥地面。

但现在……不仅是她，城里还活着的这些人，嘴巴里面又已经多久没有过甜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