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希望与目标
他原本是想通过这些来安慰屋子里面的人，可说完却发现许久没有得到回复，只能抿着嘴唇继续蹲在原地，等待着周天意的到来。
半晌后，女声终于缓过劲儿，道：“别听他们胡说。”
“阿茹，我知道的。”狗娃一下子提起精神，扭头看向房屋内侧，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好起来的。”
他在等周天意过来找自己。
阳光伴随着轻微咳嗽声以及经久不散的臭味，将他的影子由长变短。
狗娃抬头望向太阳，发现已经到了日中，如果按照时辰划分的话，应该是午时？
他不懂是什么意思，但照做总归没错。
阿茹觉得刚才自己有些严苛，见狗娃不说话，以为他情绪低落，当即转移话题：“这都中午了，你等得那个人，今天还回来吗？”
狗娃赶忙点头，语气坚定道：“肯定会来的，意哥绝对不会骗我，昨天拿给你吃的蜜饯，就是他送给我的。”
“他是个男人？！”阿茹的声音顿时尖锐起来，提醒道：“如果等会他来了，绝对不要说我在这里！”
“为……”狗娃本想问‘为什么’，可话还没开口，就看见一个阴影挡在了面前。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不好意思啊，有些事情耽误了，来的有些晚。”身穿白色锦服的周天意，抹了一把额前的汗水，开口解释起来。
他绝对不会说，自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走，才会这么晚过来。
昨天狗娃给的地址是在城西，原本以为这里跟城东一样，街道宽阔平整。
可谁知来了才发现，城西是著名的贫民窟，里面的道路不仅蜿蜒曲折，甚至充满泥泞。
稍有不慎就会迷失方向，甚至若再想回去都十分困难。
为何会这样？
只因这里的布局跟蜘蛛网差不多，走错一个路口就会相差很远。
所以周天意才会耽误这么长时间，直到中午时分才赶到狗娃所说的地方。
甚至原本雪白的锦服，也因赶路而略带灰尘。
狗娃赶忙站起身，连连表示没等多长时间。
他下意识的想要把阿茹介绍给周天意，但又想起刚才的警告，只能闭着嘴不说话。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周天意到来之后，矮小房屋里面便没了动静，仿若根本没人一般。
“吃饭没？我带了点东西过来。”周天意没有注意到异样，他从锦服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包子。
“意哥，我还不饿，咱们先去找说书人吧。”狗娃吞咽了一下口水，强忍着腹中的饥饿，将油纸包放在房屋门口，随后拉着周天意离开。
周天意看了看狗娃，又扭头望向放在地上的油纸包，心中略有疑惑，但并没有说什么。
直到两人远去，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低矮房屋才被缓缓打开。
一只惨白纤细的手臂从中探出，抓住油纸包迅速倒退。
……
“城西真是大啊，以前没怎么来过，今天过来可是转晕了眼。”
周天意望着两旁高低不平的房屋，靴子踩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上，不断发出感慨。
“意哥，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再往里面去，还有很多地方呢。”狗娃回复道。
他并没有穿鞋，光着脚丫踩在泥上，脚趾早就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幸亏这种地上并没有什么碎石残渣，否则非要把脚掌割破不可。
周天意把锦服衣摆朝上拉了拉，避免粘上泥泞。
京城常住人口大概在两千万上下，而一个城西就占了八百万。
这八百万人民挤在破旧不堪的贫民窟内，每日都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斗殴，抢劫，诈骗无处不在，稍有不慎就会遭道。
正如此时，周天意望着站成一排的小孩，隐晦紧了紧衣服。
他自从到了城西，就把钱袋放进了怀里。
并不是太过警惕，而是这里扒手众多，一不留神就会失窃。
“意哥，别看了，否则会有人过来教训我们。”狗娃轻声说道，抬起肮脏的手掌，拉着周天意朝别处走去。
等离开小孩们的视线，他才松了口气，解释起来：
“这群小孩都是各个帮派训练出来的扒手，要是被他们注意到，会始终跟在我们后面，直到获得想要的东西为止。”
周天意的眉头皱了皱，惊讶道：“这么小的孩子就是扒手吗？我还以为他们只是别人用来卖惨的帮手。”
周天意知道，有些帮派会利用小孩子来博取他人的同情，从而获得好处。
但事实却刷新了他的认知。
“这些小孩他们有的是被父母遗弃，有的则是被人拐过来的，从出生就开始接受各种训练，为的就是能悄无声息从别人口袋里面拿到铜板。”
狗娃继续解释道：“你说的那种情况，大部分都是身有残疾的人才会使用的招数，在城西这片区域，这种人属于‘被榨干价值者’。”
“被榨干价值者……”
周天意听得毛骨悚然，单从字面就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狗娃，疑惑道：“那你是怎么在这里生存下来的？”
狗娃蹲下身子，从脚掌中扣出一个略大的石块仍在旁边，道：“我才来的时候，同样不知道情况，想要以乞丐的身份加入他们，但却被他们背后的大人给赶了出来。”
“后来我才知道，在他们看来，我这种人肯定心怀不轨，是敌帮找来的卧底。”
“他们有些人还想把我剁碎了喂狗，幸亏我跑得快，才不至于那样。”
狗娃说到这里，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旋即又扬起笑脸，道：“后来我遇到了一个老乞丐，他因为几天没吃饭活活饿死了，我就住进了他的屋子，每天到处乞讨，想要攒些钱买个轿子。”
“买轿子？用来干嘛？”周天意皱着眉头，十分不解狗娃为什么这样做。
“当然是当轿夫啊，我跑得快，从城东到城西，半个时辰就能跑一个来回，如果当轿夫的话，一定能赚很多钱。”
狗娃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瘦弱的胸膛都跟着挺了起来。
“可是你只有一个人，怎么抬得起四个人的轿子。”
周天意不知说些什么好，心有戚戚，嘴角泛苦。
“我还有个帮手，就是那个女乞丐，她叫阿茹。”狗娃兴奋的说道，随即又露出苦恼，“不过她好像不想去抬轿子，更不让我跟别人说她的事情。”
周天意摇了摇头，道：“要不你去我那里？我家正好缺人。”
狗娃愣住了，甚至连脚步都停了下来，他望着周天意，半晌才说道：“意哥，你已经帮了我太多啦，我想靠自己的双手过日子。”
“以前爹娘还在的时候，他们总告诉我，一个人想要过上好日子，必须要靠自己的双手才行。”
周天意不再说话，他甚至都没问狗娃的爹娘现在身处何处。
一个从山东流亡至京城的小孩，若是被人问起这些，只会让其想起深埋在心底的伤疤。
“那你可要朝着目标前进了，等有轿子了，我天天去坐。”
周天意拍了拍狗娃瘦小的肩膀，用语言作为鼓励。
“放心吧，意哥。”狗娃狠狠的点起头，道：“我跑的可快了，绝对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他望着略微宽阔起来的街道，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棵银杏树，扭头看向周天意。
“意哥，我们到了，这就是城西的银杏坊市，那个说书人经常在这里摆摊。”
周天意望着街道两侧残破不堪的商铺，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跟着狗娃走了进去。
狗娃搞不清楚这些，从小到大父母也没有教过，只是寥寥跟他讲过：如果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就抬头看看太阳。
他从太阳初升等到了日上三竿，依旧没能看见周天意的身影。
“但老人的家属依旧开口安慰，说喝完药很快就能好，并从医馆里面抓了很多东西。”
狗娃说到这里，语气变得兴奋起来：“我看了一下他们抓的药，跟你说的差不多。”
狗娃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自豪道：“如果不是你给我的方子，我都不知道还能喝药治病，等我把事情忙完了，再给你熬一副，很快就会好的。”
狗娃蹲在由破木板、垃圾堆砌而成的低矮房屋门口，用手拄着脑袋，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
低矮房屋内传来一声声轻微的咳嗽，随即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片刻后又猛然爆发出更大的声响。
“等会我再给你熬一边药，喝完就不会咳嗽了。”狗娃挠着头，试图让倔强的头发柔和一些，可发丝依旧如故，像极了乌纱帽。
“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能不能换个说法。”女声回应道，声音虽略微有些平复，但依旧空洞无力。
“你什么都不懂，又是从那里听到的这些话？”女声颇有些好奇，她不明白连‘喝药治病’都不知道的小孩儿，是怎么说出‘喝完药就会好的’这种话。
狗娃背对着矮小房屋，坦言道：“昨天拿着你给的方子去抓药，听医馆里面的大夫说的。”
“他当时对着一位老人说药石难医，还是回去准备后事吧。”
“再苦也要喝嘛，正所谓……”狗娃原本想要宽慰对方，可猛然听见声响，扭头看去，发现是一只野狗叼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骨头。
他露出失望的表情，继续说道：“正所谓良药苦口。”
“把头转过去！”名叫阿茹的女人，立马呵斥起来，“男女有别不知道吗，就算你是小孩子也不能例外。”
狗娃失落的点了点头，以前在家的时候，娘亲也这样说过。
狗娃挠了挠头，思考片刻后说道：“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以前我生病的时候，娘亲从来没给我喝过药，都是让我自己扛过去。”
“那你可真是命大，竟然能活这么多年。”女声提起些许劲道，不知此嘲讽还是羡慕。
“药太苦了，不想喝。”屋内传来虚弱的女声，随之而来是一连串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