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在手机阅读
手机阅读《文科生的南唐》
文科生的南唐

0625代时期的新农村建设第一步

虽然庄户不多,但田亩着实不少,转了一圈之后,也没有特别作秀地去到一户农户人家里吃饭,那样的作秀,自己难受,农户也难受,再说了五代也不流行这个。

待徐景通一行人登上马车,万管事也在徐贵的帮助下,堆起了火堆,一把一把把之前的借条扔进去。

隔着火堆看着公子回去的马车,徐贵问了一句:“万管事,你说公子图啥。”

看着手上的材料,徐景通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内心还是被shock到了。

看着泛黄的借条,数额都不大,最大的也就是借10两银子葬了父母的。零零碎碎地加在一起也没多少。说明万管事管理的徐庄还是没有出现大问题的,起码没有肆意盘剥佃户。

是的,通俗而言,整个徐庄土地的所有权都是徐家的,然后将使用权出租给了佃户,每年佃户上缴出产农作物的50%作为租金。

万管事在心里直翻白眼,狗日的徐贵,老子要是知道,周、钱二人之一的位置就要给我了。但是,即使不知道,逼格不能丢,这也是他过往十几年的职场总结。在下属面前,既要让下属觉得如沐春风,也要保持一定的神秘感。要是有什么事情不知道,就先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然后回去赶紧琢磨。

被万管事这句装逼的台词给装到了的徐贵,虽然在内心中不停地腹诽,mmp你就看得到了?但是也有点服气,这老东西拍马屁的功夫真不赖啊,说道:“以后还要万管事多多指导。”

“哟,还叫什么万管事啊,我虚长你几岁,不嫌弃的话,叫声万哥就好。”万管事把这位新鲜出炉的徐庄副管事拿捏得死死的。

果然一听这话,徐贵瞬间飘了起来,唉嘿,看我老爹干了一辈子,才是个外院管事,我这才多久,也就到了副管事的指责了。这在过个一两年,做点成绩给公子看看,超越老爹不是梦!

毕竟是自小在徐府厮混的人精,虽然飘了,但是表现出来则是一口一个“万大哥”,叫得极为欢实。

徐庄的庄户见管事和那位据说在城里给贵人当差的家仆,在路口烧着什么东西,还似乎聊得很high的样子,也不敢上前问。万管事是好说话的,但是那位新来的可一点都不好说话。

所以庄户们还是各自干着各自的活,机械地重复着一天又一天的生活,哦不,是生存。若是这时候有人问他们,他们的理想是什么?他们活得是否幸福?他们是否有些想要做的事情?

他们的回答大概是腼腆地笑一下,然后回家和男人/婆姨讲述自己今天碰到的这个怪人,能将好久好久。

若是刨根问底地追着他们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活着,他们的回答应该是来一句不耐烦的“老子的爷爷、老子的爹就是这样过的,老子的祖宗就是这样过的”。

他们不会去思考自己的生活是否应该就是这样的,自己能否去改变过去很多很多年的生活,自己应该活成什么样子。

他们是不幸的,因为他们不会去思考这些;他们又是幸运的,因为他们不会发现,就算思考了这些,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们不用承担那些厚重的失落感。

万管事看到了一个人,高喊了一声:“狗日的张三,你运道是真的好。”

刚从地里看墒情回来,弄得一身泥的张三是个高大但消瘦的汉子,几年前随着父母从外地逃难一路乞讨着来到了徐庄,刚巧徐庄那时候在招佃户,张父和张三是种田、侍弄庄稼的一把好手,让万管事特批进入了徐庄。

张父本想着生活要进入了那万年不变的正轨,努力种田积累出微薄的家产,然后给张三说上一门亲事,等着孙子落地,自己就算是眼睛一闭去见了祖宗也能把腰板挺得直直的。

只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难只找苦命人。张父张母终究是因为年岁大了,在逃难中伤了根本,来到徐庄没两年,就一同撒手人寰,只留张三一人。

那几年年景又不好,家里完全没攒下什么余粮,张三又是个孝顺的,做不出把父母抛到乱坟岗上这种大不孝的做法。就咬咬牙向着庄子借了10两白银,给父母整了两口薄棺,入土为安。

后续几年,除了侍弄田地,张三还时不时地去城里打零工,陆陆续续一直在还钱。只是还的都是利息本金到现在可都还没开始还。

这下听到万管事叫自己,还以为过年期间有什么好活能够给到自己,过年期间的活,这可得加钱,自己离还清债务又近了一步,想到这里,满心欢喜的张三快步走到万管事面前说道:“万管事,可是哪家大人又需要干活了?”

“哈哈哈哈,屁的活,大冬天。”万管事平时待佃户们不算好也不算差,主打一个公事公办,对于佃户们而言,有个公事公办的管事已经很好了,所以日常之时,万管事也是会打趣逗弄一下佃户们,今天也是。

感觉自己被开涮的张三也不恼火,面对一个对于自家田地有处分权的人,没有要你家婆娘、也没要你家东西,张三认为只是简简单单地拿自己开涮,那真的不是事。

憨憨一笑,张三准备抬脚走人。徐庄的人都知道万管事逗人只逗一次。

“哎哎哎,别着急走。虽然确实没活,但是...”万管事故意拖长音。

“万管事,你就行行好吧,到底有啥子事情,你就告诉一下我。好让我能够安心吃个饭。”张三知道大概是真的有事,只是自己猜不出来是什么事情,只能讨饶。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人,真不经逗。知道我在烧什么不?”

“纸。”张三贼老实地回答道。

“你他妈,老子算是服了。”万管事也有点被张三的耿直所噎住,“这他妈是你的借据。”

“嗯?”

“咦?”

“哎?!!!”

张三用三个语气词很好地形容了自己的懵逼之情。

“傻了吧。公子今天来了徐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我把你们这些穷鬼的借据给烧了。”万管事刚准备把第二件大事说出来。

张三“唰”地一下,向着徐景通马车离开的方向跪了下来,嗑了好几个头。

眼泪也瞬间下来了。

他想起了自家父亲离世前对自己说的“儿啊,是阿耶没用,到死都没能让你娶上个媳妇。等到阿耶死了,你直接把阿耶裹上个草席扔到西边的乱葬岗之上就好。家里好不容易积攒下的钱都存着,给你娶媳妇用。”

但是一向孝顺的张三这次没有听张父的话,不仅用光了家底,还欠了外债。

现在好了,他的枷锁被人解开了。

看着流泪的张三,万管事也是感慨万千,没准这就是公子想要得到的?万管事感觉自己的格局大了起来。

周围也有听到这件事情的庄户们,纷纷上前,想要确认这件事情的真假,还有小孩不断着跑着把这个消息传遍整个庄子。

不过相较于这第一件事情,第二件事情才是影响全庄全部人丁的大事。

于是万管事见人们也围上来了,高声说道:“是的,你们的欠条都烧了。另外,公子说了,从即刻起,你们要交的地租统一减少一成。知道了吗!知道了,就散了吧。”

但是庄户门还是围着,人越围越多,他们生怕这个消息是假的。

对于都是佃农的庄户们而言,他们根本不敢去给自己那苦难的生活增添任何一丝色彩或者一点光亮。稀里糊涂地过完这一生,老死于床榻之上,是他们一生最大的追求。

万管事解释了很多遍,后面还让徐副管事来解释,庄户们这才相信,纷纷喜笑颜开。

——————

在回去的马车之上,徐景通正在给韩熙载侃侃而谈如何建设一个五代时期新农村,从生产工具的引入到粮食的选育到基础设施的建设。

韩熙载一边惊叹于自家学生的想法,杂乱中又好像自成体系,一边出声问道:“景通,你今日烧借据是怎么考虑的?”

“我想烧。”

“或者说,我想烧掉的不是那些具有实体形式的借据,而是想要烧掉戴在他们精神上的枷锁。想要在他们的心上烧起一把叫做希望的火。”

别乍一看这个50%的租金,也可以称作为“税额”都超过了后世的超额累进税率的最高标准了。但是在这个时代,成为佃户,虽然提高了地租,但是也在地主的“庇护”之下免去了作为自耕农所要承担的其他名目林立的税、徭役、摊派等等等。

在吏治清明,国家承平时期,那自然是自耕农有前途的。但在五代这种季世,还是老老实实当佃户吧。

“三百余户,一千多号人,不小啦。”徐景通看完之后,对着万管事说道:“带着我们整个庄子转转吧。我想看看。”

“哎,好嘞。”万管事对于这类即内容指向明确,自己听得懂理解得到位还能做得好的事情应得非常快。

“嗯,烧了。”徐景通淡淡地回答道。五代时期要建设社会主义(这个四字划掉)新农村,那第一步不就是与过去做个切割。出征都讲究个祭旗,这些借条就算是一个小小的证明,证明徐景通准备走这条前无古人,后不一定有来者的道路。

徐景通也没有忧郁很久,万管事就带着徐贵拿着资料过来了。

并没有说佃户一定优于自耕农或者说自耕农一定优于佃户,这两类在泱泱华夏五千年的历史中,有一个统称的名词:农民。

看天吃饭就是他们的代名词,在风调雨顺的时候,也只是刚刚过着吃饱穿暖的基本生活,稍有不顺或者天灾,全家老小就要过得异常恓惶。

而现在,在这个农庄,就是他开始实验这个方法的起始之地。

其他几人也是非常淡定,不就是发疯嘛,在这世道,人嘛,哪有不疯的,小case啦。周管事、钱管事和阿市、阿蓁的想法就是公子开心最重要。韩熙载的想法则是,不愧是我的学生,才12岁就有这样的发疯觉悟,不错不错。

领导发话了,理解需要去执行,不理解也需要去执行,难道领导还没你聪明了?抱着这样的心态,万管事“喏”了一声。

万管事不知道的是,有时候吧,确实,情况是会反转的。

王朝周期论就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的,从两汉两朝各200年,到唐的289年,到两宋的各200年,到明的276年。唐代的时间长是因为有个安史之乱,明代的时间长是因为优秀的南美农作物的传入。不然的话每200年,华夏大地上必有一大动荡。

被迫生活在唐宋之交的徐景通没有想出来一个完整的计划来规避这一可悲的周期,他只是一个小布尔乔亚,没有想要把日月换新天,他只想用他知道的那个治标却不治本的方法来给这个时代带来一丝丝改变。

不怪徐贵不懂啊,要烧借条,他能理解,但是做好事总得人前做吧,人后做这些事情,不仅连名声没多少,就连当面的感激都没得了。图啥?

万管事看着那被火光弄得幽幽绰绰的人影,慢悠悠地来了一句:“公子图的东西,你看不到啊。”

内心的shock渐渐平息,徐景通对着万管事说道:“既然我来了,那你等会就去把这些借条给烧了吧。”

“烧了?!”万管事和徐贵一脸难以置信,他们不是没听过戏文,也知道有些新的东家会为了施惠,而将原本的欠债一笔勾销,来得到个好名声。但是那都是几千贯,上万贯的大动静。花的钱越多,这名声自然也越大、越好。只是现在就这几百贯的小钱,就算施惠了也没有轰动性,名声也捞不着多少好,属于那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他想不明白。

而他们又是从古至今的统治者们最为提防的一群人,因为只有在他们手里,才握有改天换地的力量。即使这个力量的使用需要献祭掉整个族群半数以上的人口。

  • 加入收藏
  • 目录
  • A+
  •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