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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造天堂

3-25金碧辉光蝶梦宴朽心蜡面祈昏禅

在点点烛光中,他看到自己正身处于一条透露着古朴典雅气息的木制走廊尽头。走廊的框架与他印象中古堡二层的走廊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他现在面前的走廊显然还没有受到岁月的侵蚀,尽管那多而古典的物件上,依旧暗沉得像是蒙了一层永远也抹不干净的灰尘。

——这是一面镜子?周殊宇难以置信,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身后真正的古堡,乃是一片黑暗中的一片荒芜。

他忍不住挥了挥手,似乎是想说服自己,眼前不过是无聊的幻境罢了。可看着镜像中与自己动作完全一致的幻影,他又无法给出任何有效的反驳。

唔……

周殊宇的眼皮带着睫毛眨巴了一下,他还无法睁开双眼,只能依靠开关更加简易的听觉,感受地板上液体滴溅的声音。

从他刚恢复意识的这一刻起,周殊宇便感受到一股难言的虚弱感在体内萦绕回荡,就像是在筋疲力尽后又睡了足足三天三夜一样,灵魂还未回到肉体,在浑身乏力的同时还感到头痛欲裂。

“先生?”www.zbcxw.cn 星星小说网

周殊宇又看向镜子,在镜面的深处,能瞧见走廊那头有一道人影正向他的方向走来。来者身姿挺拔,着了一身整洁有致的燕尾礼服,即使右手正托举着盛放高脚杯的银盘,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从容优雅的步伐。——无疑是一位受过良好训练且经验丰富的侍从。

只是这稍显平和的安慰并没有持续太久,当那道身影完整地出现在烛光之中,一股熟悉的厌恶感从周殊宇的心中油然而生。他不敢相信,如此和谐的字句,温柔的语气,竟是来自这样一张平淡的面容。——平淡并非是在形容来者的相貌,而是因为他的双眸好像从来都不转动,皮肤酷似蜂蜡。那根本就不是一张人脸,而是一张为恶魔量身设计的、用以混入人群的精巧面具。

“先生,宴会已经开始,请您入场吧。”

周殊宇并不想再多生事端,毕竟他还要去寻找自己的同伴。只是看着那双反射着蜡光的眼睛,总觉得这来自古堡的死气,正在指引他走向另一个充满黑暗的谜团的地方。

深呼吸一口气,他又回头望了望,依旧是一片黑暗。

“恕我冒昧。先生,他们已经在厅内恭候多时了。”

恭候多时?在等我?

周殊宇心中疑惑如滚雪球般越积越大,最终砸到山下渺小的身躯。他坚定地迈出步伐,走进了镜像世界。

熟悉的关门声再度从身后传来,紧随其后的,是一股蔓延全身的难以言说的舒适感。周殊宇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身上每一处的污渍都在顷刻间被抹去。同时,据他目之所视,一套素雅得体的白色礼服也如同一场梦似地出套在自己的身上。

“先生,请出发吧。”侍从毕恭毕敬地请求道。

在微弱烛光的烘衬下,他一边四处打量着眼前这副被修复的古堡内景,一边颇有耐心地跟随着侍从的带领,穿过散发着木质香味的走廊和一幅幅娟秀美丽的画卷。

一路上的排列布局,虽还远不足以被称作为美好,但也勉强算得上井然有序。周殊宇心里清楚——就像那个侍从一样——这里的一切,都只是在用类似人的行为,以及精致华贵的外饰,来掩饰那欲盖弥彰的死气,也就是真正丑陋的东西。

如此看来,这里的场景,与镜外古堡的现状,其实也并无两样。

在一个昏暗且微微闪烁着光影的楼梯口处,侍从恭敬地侧过身,示意让周殊宇先下去。

旋转楼梯的尽头,顺流而下,正是古堡一层的真面目,也是侍从口中宴会的所在地。

偌大的空间内,除去大厅正中央那一团翩翩起舞的篝火外,便再无多余的灯火。那跳跃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朝着四处吐出致命的蛇芯子,却没有投射出周围任何物件或人的影子,只是将一切都烘托成朦胧幻影。唯独那火焰燃烧的“吱吱”声,在黑色帷幔所包裹着的四壁中,偏偏又在听觉上为这里的所有都回荡起一道道恐怖的阴影。

篝火周围,密密麻麻地站立着那些衣着怪异的人,——请相信他们都是奇形怪状的,也请相信他们此刻都还是人——,都无一例外都带着和那个侍从一样的面具。

就像是一场盛大的化装舞会,有人装扮成眼睛长在头顶的独眼怪人;有人装扮成上下肢极不协调的滑稽小丑。有人装扮得华丽,有人装扮得诡异。无论是怪诞,可怕,甚至是恶心,他们都忘我地在大厅中扭来扭曲。或激动地读着一些旧得发霉的书籍,或几乎脸贴着脸地小声交谈,抑或又只是简单地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发呆。无论在做什么,他们此刻都保持着异常的专注,即便火焰的灼人的舌头已经贴到了他们面前,这些熟练于演戏的家伙也纹丝不动。

只是,合群而专注的举止下,他们内心澎湃的激动却是难以无法掩饰的。所以在周殊宇眼里,整个舞会仍旧不失靡丽放荡。

“诸位,先生来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投出了一个密度无限大的黑洞,将所有参会者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周殊宇的身上。

顷刻间,四周都变得极为安静,不止人群,就连刚刚还随心所欲的篝火此时都恢复正常,老老实实地燃烧着,提供宴会,或是周殊宇所要求的光照。

在这片恢诡谲怪的寂静中,周殊宇听到墙角高背长椅后的窗户被关上了。可那声音却又像是被偷偷打开一般,令人警觉的同时又令人厌烦。紧接着,侧上方传来了呼呼的声响,那或许是风声,又或许是某种生物正在急速奔跑的噪音。

长久的克制似乎终于让这些不太善于隐藏情绪的家伙感到寂寞难熬。周殊宇能感受到,这份古怪的沉默并非源自怀疑或是警惕,而是来自一种不纯洁的崇敬。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而这份崇敬显然并非发自真心,则是来自那些参会者自身的恐惧和渴望。指向恐惧的恐惧,指向渴望的渴望。

哒、哒、哒……

清脆、响亮、悠扬的步伐,渐渐向人群逼近。那些带着假面的人群也非常自觉,十分谦卑地让出一条通往篝火的宽敞通道。

扎根于鲜红的木炭上,篝火远远地便探出柔和的火苗,在他手心间谄媚地讨好,像是一条忠心的老狗,小心翼翼地牵着周殊宇的手,往它的方向走去。

看着这战战兢兢的火焰,周殊宇不由得冷笑一声。

火焰一下子瑟缩起来,畏惧的情绪也刹那间就在从人群中蔓延开去。不过大概是碍于心中的更深一层的恐惧,那些顶着面具的家伙竟毫无例外地都选择了强行保持淡定,因此也更像蜡像。

“先,先生……”

始终紧跟在他身后的侍从全身都为巨大的未知而压迫得颤抖,这剧烈的颤抖甚至将原本贴在他头部,以充当脸皮的面具都甩掉在地上。他全然没有在乎那张突然露出的丑陋至极、甚至带细细的触手的面孔,而是自顾自地拼命求饶:

“如果……您不满意,我们,我们可以再准备一次……只要您,您能再给我们一次机……”

断断续续的字词还没拼凑在一起,侍从便被周殊宇操控着来自篝火的火焰烧得一干二净。周围的人也都痛苦地跪倒在地,他们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伤害,如此这般,只是在为自己充满极苦的未来求情。

事实上,作为罪魁祸首的周殊宇,心里也是一片茫然,他并不想杀掉那个侍从,刚才的行为——完全是他在听到那些话后下意识就给出的反应。

只是,看着那尊融化的蜡像,他莫名觉得很开心,很畅快。

再看着缩回原位的火焰,以及匍匐在地的众人,他理所应当地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优越感,以及,对于眼前这群自以为是的蝼蚁空前的厌恶感。

“猖狂,猖狂又自负,一团火都造不好,竟然还大言不惭地向我继续索要机会。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只要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这不是从他嘴中说出的话。

“沉默是没有用的……从你们身上反射回来的声波,已经向我告密了你们谄媚又愚蠢的心声。”

——这也不是。

“你们的态度着实倒人胃口,但我还是决定再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面对真理与未来的机会。”

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在回荡中寂止,人群中顿时又充满了轻松的笑声。你看我、我看你,相视而笑,似乎都在嘲笑方才的神经过敏般的紧张和卑贱。

暗金色的神力犹如流水般从自己掌心泄出,周殊宇亲眼看见,冰冷的神力将人群彻底吞噬时,他们便不住猛地颤抖,那非人的颤抖甚至能让空气发出卑微的哭泣声。深红的光穿透了黑色的帷幔,像是一柄染了血的冰刀,在暗红的光芒四处挥砍时,它们脸上此刻满足的笑容清晰地出现在周殊宇的眼前。和身边。

砰、砰!咔、咔……

清脆的敲击声从上方的四角传来,如果不是玻璃的破碎声,那就是此处空间即将崩溃的征兆。

“爱丽丝在催了啊……”

一道骇人的雷光后,这里堂皇又丑陋的一切——包括那些人,那团篝火,甚至还要支撑着一切的空间——全部都化为乌有,连一声惨叫都没有留下。

无边际的黑暗中,周殊宇终于看清自己脸上的假面。这世上无论无论多么天赋异禀的作家,无论用复杂绚烂的词汇,恐怕都无法将这具假面的荒唐描绘出来。它啊!即便是放在在刚才那场没有下限的化装舞会上,也会显得过于出格。荆棘,黑色的蝴蝶,金色的触须。

即便是他自己都不禁感到惨不忍睹,下意识就闭上双眼。在他主动的请求下,四周也随着他闭合的视线回到了最原始也最纯正的黑暗之中。

除了……除了一个闪烁的苍白光点……

在悄悄记录下一切后,它永久地熄灭光芒,离开,并将自己标记为过去。

但,他一边痛苦地试图翻身一边庆幸,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消息,至少自己的大脑终于能接受到身体的反馈了。

滴答,滴答……

干净响亮的关门声自背后传来,突兀的声响让他情不自禁地又回头多看了一眼。

就是这看似巧合,又毫不经意间的一眼,却使得他见识浅薄的内心震撼久久不能平复。

唯独奇怪的是,他们离开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带上自己呢……

###「令人陶醉的回忆于是在浑浊的空气中,飞来飞去,等双眼一闭拢,眩晕就抓住败下阵来的灵魂,永双手推向充满人间疫气的一片黑暗的深渊;」

随着那未知液体滴落得越发清晰,周殊宇逐渐意识到,自己正闻着一股刺鼻的氨水臭味。可惜他此时还没有多余的力气计较这些。无法移动身体,他只能拼尽力气伸出左手,并朝着液体溅落的地方抓去,希望那滴落的打击能赶紧催促他的灵魂回来。

左手背边传来富有节奏的冰冷的打击感,同氨水那令人振奋的气味搅拌一起,像是将一辆载着一位半身入土的老翁的破车的油门直接踩到低。强行苏醒所带来的巨大惯性让周殊宇感觉自己的头仿佛一直被人重复地旋转,拧下来,然后再旋转着被装上去。这熬人的痛苦足足持续了数分钟,他的精神才终于稳定下来。

带着这样的猜想,周殊宇又开始在肮脏的房间内搜寻另外两人的身影。但遗憾的是,即便雷光在这狭小的室内闪烁了上百次,仍旧没能找到任何熟悉的影子。

唉,也罢,出去再找找吧。

周殊宇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裳,便离开了这间怪异的卧室,古堡内——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

砰!

周殊宇又合上双眼,耐心地催动仅存的神力运转。情节所迫,仍需要具备最基本的自卫能力。那个小女孩已经离开,她留下的怪物虽然不知去向,但想来应该也不会太强。在勉强恢复到全盛时期六成的状态后,周殊宇便停止了主动恢复。

至于在与小女孩对视后,就陷入短暂昏迷的那段时间……当时的情况如何,尽管自己不清楚,但尼克巴罗和孙铭辰想必都是看在眼里的吧?

“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

柔和的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可真实的空间依旧是毫无意外、具备任何意义的黑暗,无法向他反馈任何预期中的任何动静。

唯有一滩暗淡且尚未干枯的血迹,似乎默示他们遭到过来自未知的打击。

嗯……联想到自己的状况,恐怕这也是那个小女孩的杰作吧?

额间的汗液渐渐蒸发消失不见,周殊宇也终于能够检查一下自身体的情况。出乎意料。除了神力与精神力几近干枯外,体内其他的一切都再正常不过。别说难愈的内伤,就连一顶点擦伤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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