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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造天堂

5-7故国的、失乐园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常常沉浸于幻想自己被杀死时的种种喜悦之中,但同时他也深知死亡的恐怖。于是便不难意识到,自己还远远无法达到那样惨烈的地步。接着他便做了一个将就的选择,那群整天都整日操着一双眼睛审时度势,试图包揽一切的表象,进而不断相互试探又相互抛弃的家伙,也不失为一种无害而有效的衬托。

再者,淘金者淘上来的也不全是沙子。一股脑儿地从河底捞上沙子,里面也许有金沙,也许又没有。但不去淘金的人,便永远只能停滞于贫困的不幸之中,而叛逆则是他最有效的号召力。(与众多只停留于吝啬的模仿的叛逆不同,自己的叛逆不仅仅局限于叛逆的美味,更是另一种寻求自我的对比手段。)

他笑了。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面对对于任何人,他都能露出友善微笑。这笑容对有些人来说,也许是亲近的种子或契机。但这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种愚弄眼前人的方法,换句话说,他喜欢看着别人因他的举止而困惑的模样——那种试图看破他的内心,却最终无以为计的样子。至于自己给人家留下了什么具体的印象,他则是从来都不负责。

说起来,其实有一件事情,或许就连周殊宇都不知道。www.zbcxw.cn 星星小说网

人是一种尤其善长反思的动物。特别是在步入全新的时期后,人对于上一个时期的自己的审视与批判,更可谓十足残酷无情。这很正常。就像人们总会寄希望于未来的自己能够做出某种改变一样。只要事不关己,即便是自己,都是可以肆意批判或盲目畅想的。反正不需要现在来承担任何责任嘛。

“小舒曾经说过,我像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好吧,的确是如此,甚至事实上可能还要更糟糕些。”

自那之后,他被簇拥成拯救了小橘猫的大英雄,几乎可谓一战成名。即便是之前最看不起他的孩子王,也在一夜间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己当然也乐于接受这样的吹捧,又有谁会不愿意呢?

事实上,在恍然悟道后,新的问题也已悄然而至。自己是正活着不假,可又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呢?生存一事,对有些人来说是很容易,然而对另一部分人而言却又是那么困难。这显然是一种不公,是较于人种、国籍、家庭更加顽劣可恶的不公。但孙铭辰对此却并没有任何抵触之情,相反,他还很庆幸于自己属于为生存感到困难的那部分人。

“不必多说,自然是容易的好啦。”(谁又会喜欢困难呢?)“他们不必执着于生存的目的,因为生存本身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种手段。至于非要给自己活下来安排一个目标的执着——就像自己曾经会愚昧地寻找活着的证明那样,一个正常人是不应当抱有这样的想法的。对他、他们而言,活着的事实、生存的当下、以及生命的理想显然才更加重要。

“当然了,寻找目的这种执念,尽管听起来很高尚,但以生存为困难这种事情,本身却并不值得骄傲。对像自己这样的人而言,不过是一件生活的必需品而已。人生就像是一件无形的衣服,其质量取决于个人的意识,所以有些人只穿着外套都会觉着肩膀疼,似有难以承受之重。相反,那些敏感且迟钝的病人,只不过因为他们的精神孤零零地生在北国,又孤零零地久居北国的缘故。如果衣服不厚重些,又该如何能为他们御寒呢?

“但即便如此,我却是向往南国的,那里的人是容易而幸福的。我也渴望褪去厚重的铅衣,换上轻柔的绸缎,或是干脆袒胸露腹。所以,我更应当寻找生存的目的。这种目的就是方向,通往日暖风和的南国的引路星。但我永远也不可能抵达那儿。因为人生的衣物无法更换。一旦我到达了以生存容易的境地,没有了目标,我就会因热病而死,不可能再生存下去。(说来有些好笑,可有些人的确是这样的。)这二者并不矛盾。”

可自己的目标究竟在哪里呢?个人的价值,历史的使命。——这些是如何被寻到的呢?经过深刻的反思后,孙铭辰认为,或许自己的问题出在感情上:无法与历史共情,就无法承担历史的使命;无法与国家共情,就无法做到为国家舍身取义;无法与他人共情,就无法对任何人承担起责任。是这样的啊。热烈的情感同样便是生存的根基、是极具指示性的旗帜!无论是仇恨还是爱恋,只要保持着这样的心绪便足以令人自恃。但问题偏偏就出在,自己丝毫不具备与他人情感共鸣所需的同情心。

正如方才所言:他是一个有着近乎病态的亲切之心的人。(有必要补充一句:这种劣质的本性与人的天性似乎没有太大的关系。无论何时何地,孙铭辰都自认为自己是个乐观且还算善良的人。只是有些时候会因为一点视觉偏差,而显得悲观或冷漠罢了。)

“这一点,大概是在我热血澎湃地看着小橘猫最终死在那位兽医怀中的时候,就已确立了吧。”

他渴望追求某种感情,却又无法感受到任何与人相关的正常情绪。他能做的,到最后也只有带着笑容、随口开着些精辟的玩笑话。再加上那副少年独有的清秀俊朗的面孔,至少总归能让他始终都成为全场的焦点。但正如其他人那哈哈不止的大笑只会让他感到恶心一样,这些人工性的努力给他的心灵带来近乎麻木的疲惫,间接性的无聊亦让他感到异常的恐惧。渐渐地,他对自己也失去了耐心。在百无聊赖的无聊的绝望中,满心空想地希望着明天的来临。可由于热情的缺乏,他的希望又只得逐渐朝着空想乃至绝望的方向滑落。

“被众人簇拥,亦是一种真实的热情。可这样的热情并不长久,我大概是为此感到不安了。”

他渴望去爱,或者至少被爱。

理想的爱,并非是源自既定血缘的有条件的爱,亲人间那种露骨的感情展示。而是一种横跨无数、自灵魂深处流露处的无条件的爱。但现实却再一次令他失望了。那些嚷嚷着追求他的家伙都并非出于真心(因为自己从未显露过冷漠的真心。如果只接受一个人的表面,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否定他整个人的意义)。

至于他自己呢?那些只顾着今天吃什么明天玩什么的家伙,又有什么值得爱的地方?或者,说得再谦逊一些:他人都嬉戏于海面之上,能够同时感受着清凉的海水与阳光的温暖。而自己却深深地被大海扼住咽喉,跌落于黑暗,被勒令永远停留在海底。也正因为如此,游荡于海面之上,阳光之下的人们所看到的他,只是一个经过个人视觉和神经所折射出的奇形怪状的影子。这样的自己,又该怎么接受他们的爱意?于是,在这极端矛盾的欲望的蹂躏下,他的欲望越发强烈,几乎变成了一种饥渴。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不愿苟求于浮着锈渣的铁水,哪怕是一口也不愿意。

“这倒是实话,去爱一个那样的人,还不如去死呢。”

而事实上,自己的确是这样打算的。若父母去世后自己都未能找到一个值得去爱的人,那么,就自杀吧。至少在濒死前的一刻,他还能够真实地感受到自己曾经活着。

“现在想想,真是令人不寒而栗!该说是童年时期特有的胡思乱想吗?这世上浑浑噩噩无所事事的人多了去了,可他们不也活得好好的吗?难道就因为自己无法对他人做到感同身受,就必须得沦落到自寻死路的地步吗?”

“……如果真是这样可就太残忍啦。”他自问自答,继续叨咕着,“说到底,这不过是一种天生的罪过。漠视他人的情感的劣根性,人皆有之,只是自己稍微严重些罢了。或许,在同类柔和的感化下,迟早也是会好转的。”

这当然不只是一种乐观的猜测。自己同情心是何时是如何出现的,他当然清楚得很。

……

具体的情况他记不太清了。

总之,是在某个寂静的角落,阳光与阴影相安无事地平分了他的脸庞。没有任何征兆,他忽然抬起那哀怨的眼眸。想来就连他自己恐怕都不知道:那闪动着长长的睫毛的眼睛,恍若某片映着幽深旁晚的天空,闪耀着不属于人世间的淡淡的蓝光,——涤去自己身上的伪装,毫无防备地收容了自己。

那生于群星的拥抱之中却又不得不离开的瞳孔深处,浮现出宇宙馈赠的神秘而永不消失皎洁的悲伤。这种丝毫不加掩饰的纯朴的忧郁,仿佛生存对他而言只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那一刹那,四目对视。的确是是一刹那。少年的心灵深深地为之所震撼了。

他会对我的注视表示感谢吗?并展现出一种抵抗这种感谢的执拗与痛苦吗?

“我感到我是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澄清眼睛看着他。”

——这就是劫初的一瞥。

当然,他没有猜到谜底。或者毋宁说,这一小段谜底依然是一个谜语。那是什么?颓废的纯洁也好,无欲望的眷恋也罢。总之在这双星空的蛊惑中,他得以品尝到一股奇妙的甘美,并久久地为其中的伤感而迷醉。

——在那里,连污泥都是洁白而闪耀的。

这一瞬间,也许孙铭辰真正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他那时为什么会抬起头?诚然,我是整个新班级里除了他以外第一个到教室的。可依照他孤僻的性格,理应也不会为了谁而抬头才对啊?是我身上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吸引了他?还是说是我灵魂深处那尤其罪孽深重的劣根性惊扰了他?”

究竟是哪一点影起了周殊宇的注意,孙铭辰早已无从得知。——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开始想方设法地观察(甚至可以说是测试)这个忧郁的小家伙:上理论课时在干嘛(看书);主动选座位时选在了哪里(角落);体育课时站在哪里(末排);群体活动时又躲在哪里(没找到);以及诸如此类的等等(得益于显赫的家世,老师对周殊宇的种种行为也是无可奈何)。

观察的结果,最初当然是喜人的。可照这样下去,如果自己只是观察他古怪的举止,却无法得知他行为背后的原因,亦是无济于事的。孙铭辰渐渐又苦恼起来。他绝望地发现:除去刚开学时那一瞬的对视外,他便再也无法接触到这个人。托那份天生哀怨的福,他的臭脾气也在一个月内便人尽皆知。谁也没法让他开口说出超过三句话。(该死的执拗!)即便是热衷于将爱管闲事的关切强加于他人的自己都无从下手。无从下手。又遑论窥看他的动机?

好在苍天这一次最终没有辜负他。

某天下午,不愿早早回家的他正在学校附近四处晃悠,却阴差阳错地在一处偏僻的枫树林里发现了周殊宇。准确的说,还有一只银渐层短尾猫正与他远远对峙。二者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沉浸在宽阔而索寞的禁闭室内。

少年的背影荡漾着难以言表的孤独,凭借他身边披着斑驳日影的土地、土地上红褐色的枫叶、以及枫叶上若有若无的风声,就足以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孙铭辰望着这片被遗忘在角落的树林,仿佛借此第一次窥看到他内心的姿态。他的孤独显得那般坚固而纯洁,就连自己都难以找出破绽。孙铭辰的心胸仿佛被一股透冷的不安和痛苦所笼罩着,同时又燃烧起同等强烈的热情。

只要那人回头就能发现,在此处绝对的晦暗中,正站着另一个幽灵般的少年,神情徘徊在自然与不自然的分界线左右,胸口正剧烈地一起一伏。(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精神怪物,一种难以捉摸、无法以理性推敲的精神肉块。烦恼、苦闷、流血,忽而又发出喜悦的怪叫。他就是这样敏感的迟钝的可怜的一堆精神组织。)

幸好,他拿着些巧克力碎屑,看样子只是想喂猫而已。

真是个笨蛋,小猫是不能吃巧克力的啊。

“喂,它不能吃巧克力哦。”这是第一步尝试的诱惑。

这突如其来的叫唤着实吓了周殊宇一跳。他猛地回头,那惊愕又呆愣的模样和他身后那只同样被吓得不轻的短尾猫简直如出一辙:

“什么?”

这话同样吓了孙铭辰一跳。他竟然说话了。声音还挺大。

“呃,我说,它们不能吃巧克力耶。”

奇怪,自己倒忸怩起来了。

“为什么?”他走了过来。

“呃,我记得,里面有可可碱和咖啡因,而小猫的体内的酶代谢可可碱的性能比较低。在代谢过程中,这类物质可能会刺激到中枢神经,产生中毒症状……”

真是奇怪。自己那股虚假的热情怎么消失了?

“哦。”他把手中的东西用纸抱起来,扔了。(原来只是为了扔东西啊……)

“啊……你喜欢猫吗?”

“唔……谈不上喜欢,还好吧。”

“橘猫也喜欢吗?”(这是在说什么啊?)

“都还好。”他把手擦干净,又静悄悄地蹲在远处望着那只短尾猫。完全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不想上去摸一下吗?”

他半掩在双臂中的脑袋摇了摇。孙铭辰也蹲在他一侧,离得和他与那只小猫那样远。

那双泛着点点光晕的眼睛,正专心致志地与那只猫对视。夕阳的余晖透过树林的缝隙,落在他的眼角、眉梢、耳郭。上天也为他的灵魂而悒郁吗?那双一眨不眨的、宿命般幽邃的眸子,永远游荡着泉水所倒映出的月光般的感情。枫叶颇有韵味地姗姗摇晃着,光点也随之在他的脸颊上跳来跳去,像是在给他招手。又像是他在给自己招手。刹那间,他们仿佛都变成了某种神圣的东西,不再受到任何规矩的约束。他的眼神断断续续,自己的心神也变得断断续续。再之后的事情,他也记不清了。

“你连眼角都泛起好看的颜色呢。”不知他是不是若无其事又认真地说了这么一句。

……

待孙铭辰回过神来。这样的结果已令他大为震撼(也大为满意):这家伙同样为与人相关的情感而苦恼!不过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是:他实在是太多情了,(怎么会有这样的笨蛋呢?)他对世间的万物都充斥着无条件的眷恋。他既是自己的死囚,也是自己的屠夫。那不愿靠近的远望和不愿割舍的伤感既是最好的证明。——分明和自己就是两个极端嘛。

于是乎,只要套用上自己的不要脸,成为朋友也就是顺利成章的事情啦。

之后?说来可笑,成为朋友后,自己便再也没有想要前进的意思了。难道不正应该这样吗?对于一场期待已久的旅途而言,没有什么比为为了旅行而忙于准备的时刻更令人欣喜的时刻。而一旦踏出了旅程的第一步,一切期待的喜悦便荡然无存。于旅途的期望而言,旅途正是其墓地。而对于这个直立于金乌的朋友,他只是不希望他会为活着而感到疑惑,或是为生存而感到苦恼。因为他希望他能久居南国,希望他自己虚假的热情能融化他虚假的冰冷的心,而他真实的眷恋能融化自己真实的冰冷的心。

他希望他永远无忧,而且幸福。

……

孙铭辰翻了个身,又一次背对着房门。

唉,所以说……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才没回来呢?

自己的确是个擅长伪装的人,伪装得大方、亲切——近乎病态的亲切。具体表现在:尽管他十分热情且爱管闲事,但却又缺乏必要的同情心;或是说具有一种不带偏见的道德感,爱看热闹却又缺乏基本的正义感。真是够奇特的。可这份天生的疏远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

“啊,大概是因为那些家伙的笑声吧?”

那股独属于消毒药水的气味——哪怕是现在回想起来,好像都仍在自己的鼻尖萦绕。他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对一只动物临死时的本能反应感到如此激动。正如那位医生所用的消毒药水一样,将带着刺鼻气味的药水涂抹在伤口,杀菌消毒,净化疾病,驱逐死亡,这难道——不正是生的力量吗?那只橘猫临死前的挣扎,不也正是一种生的亢奋吗?

他在那一刻明了:对活着最有效的证明,莫过于对比。且愈是强烈的对比,其效果就愈是深刻。好比临死的挣扎,或是急于摆脱近乎折磨的困境的挣扎此类。

而孙铭辰呢?孙铭辰在为它加油。

###「你这双水晶般明亮的眼睛将我探询:“在你看来,啊,古怪的情人,我究竟有什么长处?”——愿你可爱,愿你沉默!我的心,被一切所激怒,除了古代愚者的那种单纯,既不愿向你透露它那由激情所记录的不幸传奇。我厌恶激情,理智又使我伤心!」

孙铭辰小时候有个非常古怪的困惑:那些树木、和人类究竟有什么区别呢?明明是如此不同的两个东西,却都背负着生命的大名,——难道会生长的东西就能被称作生命吗?可人们在自己的每日每日中,是都无法感知到自己的生长的,既然如此,那么大家又是如何确定自己正活着的呢?

他忽然间又想到了那只橘猫。

那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小橘猫。

“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啊!”

说来惭愧,但这种临死的本能反着实令他无法自拔。简直荒唐!可他就是挪不开步子,尽管这显然既不合群也不合理,正如他也无法移开视线那样。他的双眼瞪得几乎眼球都要迸裂出来,嘴巴也浑然不自知地长到半开的地步。

而那些煞风景的扫兴鬼却在此时叫来了大人(现在想来,其实是一位兽医)。孙铭辰应该立即离开,可他还是无法做到这一点。所幸来者并没有多关注他,(大概也为了及时抢救橘猫,亦或者也只是单纯以为他是被吓坏了),随即就展开了消毒和治疗工作。

那一声声稚嫩的叫唤仿佛是在开玩笑似的,和他们以往玩狼抓羊的游戏时也别无二致。但不知为何,今日孙铭辰在听到这样的叫声时却,突然感到一阵来自内心的悸动。这股悸动令他感到一种难言的欣喜,并诱使着他走出房门。他想要将这本能的喜悦一探究竟。

孙铭辰看到他的小伙伴们都发了疯似的朝着一个方向逃窜。真是可笑。于是他几乎立即就朝着反方向望去,天呐、月神保佑、天呐、天呐,这真是……

“真是荒唐的理由啊,现在想来都还是荒唐,甚至有些愚不可及。就像是一个总是自以为是的蠢货。”

……

仿佛朝圣者遽然望见真神,又像是从未采过蜜的蜜蜂闻着了世上最甜美的花朵那般。孙铭辰竟一时如同被勾去魂魄,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到伤痕累累的小橘猫旁。他找了个最佳的角度蹲下,开始目不转睛地观察起它的状态来。

那是何等的震撼啊!橘猫的后腿不自知地用力摆动着,是想踢掉自己的痛苦吗?还是急忙着为自己寻找某个出口?(真是可怜。)它翕动着鼻翼,直喘粗气。被污血染成土红色的犬齿,求助般地一张一合,发出微弱的嗷嗷声,并不时咳出少量的血沫。(或许又是在诉说着什么不平?)最后便是它的那双眼睛,迟滞而充满热切希望的眼神,将它那由于对自己身体现状的一无所知而感到的彷徨与无助,乃至绝望都表现得淋漓尽致。(真是可怜。)

也许是个冬天,又或许是个夏天也说不定。由于无心和同龄人玩耍,他的每个下午基本上都是独自呆在室内画画。彼时的他倒是真心地喜欢这项游戏,——走钢丝的杂技演员,或一些野兽,尽管画得都不怎么样,至少大家都说他画得不像。言归正传。照例来讲,这不过又是一个无聊的下午。但约摸在半下午的时候,一声声的尖叫却打破了他理应从一而终的无聊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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