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时代之1992

张信扶着车子站在铁门之外伫立良久。

“小伙子，你来这有什么事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张信的后背爬了上来。

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张信心头稍微一颤，胜在他年轻反应也快，回过头见是一位矮胖大娘，花白的短发被黑色的头箍子朝后背着。

这是张信此行要考察的地方之一，停在马路牙子上，不下车，脚踩着花坛的边沿，远远就看见了二狗的手下在汽车站门口售卖爆米花。

“这帮兔崽子可够快的。”

吆喝声听着略微带点羞涩，这源于他们第一次出来摆摊，业务水平还不是很熟练。

大娘想了一会，摇摇头，“这里面有姓张的、姓王的、姓刘的，就没有姓董的。”

“哦，谢谢你，我可能记错了。”

大娘笑笑，“要不要我领你进去认一认。”

“不麻烦你了，我回去再确认一下，大娘再见。”

说完话骑着车子就跑了，张信明显感觉这位大娘是想把自己扭送派出所。

路上，“可能董阿姨现在还没有来福利院上班。”张信如此安慰自己。

顺着朝阳路继续往东，到南北向的光明路再往北，五分钟之后，到达城北废品站。

见废品站里正在弯腰忙碌的一个中年男人，车子没有刹停就赶紧招呼道，“老胡。”

老胡闻声扭头看了过来，脸上露出笑容，快步朝着张信走来，边说：“你小子来我这干什么？”

扎好车子，“当然是来看看你喽。”掏出烟给他散了一根。

“你小子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老胡爽快的接过烟，心里知道张信来干什么，道：“你进屋喝口水，等会儿猴子就回来了。”

“不麻烦吧！”

两人前几年通过切磋武艺相识，之后，便时常来往从而结下了不浅的交情。

可老胡也只是给他表侄子打工的，来这里找他还是要顾忌一下，以免出现没有必要的误会，废品站里的是非也不少。

“没事，楝子知道你的。”老胡手上沾满了锈、油、泥土的混合物，他拉着张信往他的小屋子里走。

“咱俩个好久都没有练练了，今天要不要玩一会儿。”

张信笑着拒绝道：“老胡，不好意思，今天我找猴子有点事，实在没时间。想练，咱改天好好玩一下，到时候你可不准耍赖。”

老胡的武艺是不错，就是年龄有点大了，得了老怕少壮的毛病，之前两人见面总会比划两下。每次跟张信切磋都占不到便宜，他呢打不过还上瘾又喜欢耍赖。

他过了瘾，张信也从他这里得几根好点的烟抽，运气好还能喝几盅。

猴子能来这儿干活也是托他的关系，不然像猴子这种有劣迹的小青年，老胡表侄肯定不会要。

老胡给张信倒了杯水，“那咱可说好了。”

“放心。”

两人聊了两句他们之间的爱好，话题就转移到了猴子身上，“猴子他奶走了，你知道吗？”

“什么时候的事？”张信一脸震惊，印象里猴子他奶奶身体行壮的很，每天跟着猴子捡废品，怎么就这么突然的走了。

“正月二十一。他没有跟你说？”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老太太怎么走的这么突然？”

老胡一脸悲切，“说是疾病，具体什么病不清楚。不过···”老胡停顿了一下，靠近张信小声道：“有人说猴子他奶奶的死跟范大满两口子有关系。”

“范大满？作为亲儿子他能干出这事？”

老胡撇了撇嘴，“依范大满他们两口子那人性，这事他们真能干得出。”

张信想想自己知道的他们两口子的所作所为，他兄弟范大仓刚死就逼走弟媳妇改嫁，没几年为了给他儿子盖新房，强行霸占兄弟的宅基地，把老娘和年幼的侄子（猴子）赶到菜园地住茅草庵，要不是村里帮扶着，这祖孙可能早饿死、冻死了。

可···心里只有泪水。

“猴子没事吧？”张信现在担心的就是猴子知道后冲动干些出格的事。

“我正要给你说这事呢，猴子回来一句话不说，任何出格的事也没有做。”

“我感觉这小子想干大的！”

“老胡，你别胡说。”面上波澜不惊，内心要炸了，据他对猴子的了解，他胆子是有点小，但他爱钻牛角尖，认准的事，会一条道走到黑，老胡说的事，他真能干出来。

“你心里有数就行。”老胡接着叹了一口气。

还有他们拉客、销售爆米花的方式方法，都证明他们是妥妥的菜鸟级选手。

再加上他们的穿着打扮，还有本身自带的痞气，让很多人对他们敬而远之。

这里的模样和自己记忆里的模样完全一样。

“一点都没有变。”

再一个就是这边的环境确实不太理想。

过了东西大道往南还是人民路，路口西边十几米远就是文州汽车站。

张信远远的看了几分钟，笑容逐渐蔓延整张脸，“没有卖出去一份，这个好，一定要保持住。”

又默默向老天爷交代几句，才按着人民路往东南方向骑，到化工路。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化工路厂子多，进进出出的车子也就多，时间一长路面给压坏了，灰尘也就越压越细，飞的到处都是。

回去的时候，经过朝阳路时就想着去看一眼前世待过的福利院，更想看看前世那个对弱小的自己，特别关心照顾的董阿姨。

朝阳路往东一百米，一溜儿二层小楼的中间，突兀出一扇斑驳略有锈迹的大铁门，门上竖立七个字“文州儿童福利院”，红色的字迹也已带着锈，显得异常沧桑。

目光透过铁门，院中的小花坛，旗台，一排红瓦砖房······

到了这边，越往里骑便能明显感受到空气中参杂的异味越来越浓，化工路的尽头就是文州化肥厂，大粗脖子高耸的烟囱，远远便闯进眼帘，飘逸的浓烟要比烟囱还早一步进入视线。

路面上细小的灰层非常多，小风一刮，化工路就会刮起一场小型的沙尘暴。

斜襟青色大棉袄，给人的感觉就是干净利落。

“哦，大娘你好，朝你打听一个人，这福利院有没有一位女的姓董？”

这条路上厂子虽多，但这个点过来，却略显寂静，转了一圈，听到最多的是机械声，吃到最多的是灰，人声一点也不鼎沸。

没有碰见一个二狗的手下在这边售卖爆米花，看来他们还是很有脑子，知道现在是上班时间，也不会有什么人。

化工路的两边都是文州有名的企业，像文州化肥厂、机械厂、水暖厂、轧花厂等等十几家，几百上千人规模的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