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彪悍之地
擀面的老板停了擀面杖，皱了皱眉想了想，又挠了挠头，苦笑道：“俺还真不知道！上回，有个吃米长大的外地人，来吃面，问我们吃馒头时，是先咬一口馒头再吃菜，还是先吃菜再吃一口馒头，再或者，是馒头和菜同时吃，问得俺这个大老爷们一愣，吃了一辈子面条和馒头，都觉得不会吃馒头了！经你这么一问，俺又不知道为什么吃面要蹲着了！客官，您要是说得通，面钱免了！”
这位五十多岁的中年老板，又笑道：“就算是俺交的学费！让这个小镜子说出来，俺也涨涨见识！”
小魔镜嗤嗤笑了笑，很是得意、神气地翘了手指道：“这是因为，你们都忘了，你们的老祖宗那会全境皆兵，动不动就打仗！是男子都得上阵，就连半大的孩子，高不过车轱辘，也得上阵，不去军营报道，就杀头！打战的时候，哪有凳子可坐？吃碗面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四处了望，生怕敌人趁着饭点来袭营！有凳子不坐，蹲着上面吃，那也是为了能了望得更远！老伯伯，你看我说得对不对？这份谨慎，都融进你们骨子里了。即使是不打战了，那些男丁都在战场上养成习惯了，回家后，也改不过来了！就形成了风俗，有凳子都不坐，就算一定要用凳子，也是蹲在上面吃！一边吃，还得一边四处了望，只是很些人不明就里，学了这习惯的皮毛，变得贼眉鼠眼了！”
有人说，这不怪了吗？哪有放着凳子不坐，蹲在上面吃饭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这我不信！
额，这就是你见识短了！每个世界都有这么一拨民风最彪悍的人！你听我慢慢说，我们就遇到了。
我与香香、小魔镜看到很多吃客，在店里拿了蒜头、加了醋，有凳子不坐，都端着大海碗蹲在面店外的街边吃，很多人带了凳子也是不坐，就蹲在上面吃。一个个都很是机警，一边吃一边了望！
“你这么一说，俺就明白了！俺说呢，为什么习惯蹲着吃饭，一边吃一边四处瞄，跟那个老虎喝水一样，一边喝一边四处瞄，就是为了看有没有敌情！今天，真是受教了！解开了俺这一辈子的困惑，说什么，也得好好请你们吃一顿！你们等着，俺这去隔壁，给你们买三大份喷香的把子肉来！”
店老板极其爽快，不容许一直客气地说“不用了！”的我再推辞，当即就去隔壁为我们买把子肉。
旋即，店老板就回来了，比说得还好爽，买来了四份把子肉、三碟子其它小菜，还从隔壁的老板那里，借来了一瓶酒，用篮子拎了过来，让伙计替他擀面，力邀我们小酌几杯，他爱听我们说话。
这店老板说，和谈吐不凡的人说话很愉快，他长见识是一方面，还想问问我们，那西面草原上的马贼，怎么就杀不完呢，他们老秦人杀了上千年，像割韭菜一样，割了一茬，草原上就又长一茬！
我这才知道，从这块西秦之地，一直到彭城一带，方言、习俗都差不多，民风都是一样的彪悍……
和很多地方朝代更替不同，他们这里，一直停滞在先秦时代，也没什么天子，最大领主只是诸侯。
而且与很多世界不同，与农耕文明敌对的草原部落，不在北面，而在西面，过了西秦之地就是了。
天下民风彪悍之地，莫过于彭城到咸阳一线了！再有就是西面终于被大可汗统一的草原各部落了！
小魔镜说，我们终于来到了好地方，指的就是快到两地边境了，那里每到大战之时，戾气都极重。
不用再问了，从这一大海碗极其粗犷的面食，无论是宽如裙带的面条，还是盖满海碗如同新娘子的红盖头的干辣椒和辣椒粉，我都能看出来他们是凡人中最彪悍的一群人了！再也没有哪个地方，把油炸干辣椒当菜吃，除了干辣椒什么都没有，说它香，不说它辣。而且，戾气融入到骨子里头了，吃饭都不坐着，非要蹲着，最好是蹲在高处，好一边吃，一遍四处了望，看是不是有敌情！
不出我们小酌时，小魔镜刚刚所谈，他们虽然忘了为什么这么做，但很多岁月以后，他们的国君—秦君，下达了紧急募兵令，下令全国男丁，尽数集结于边境，孩童但凡高过秦剑一尺者，皆在征集之列，战马疾驰而来，马上骑士一边风驰，一边大声传达募兵令，门外那些吃面的壮丁们，立时仿佛祖宗附体，就像来到了军中！一个个立即风卷残云，急速扒完面，付了面钱，着急于去军中集结，一个个眼冒金光，杀气滔天，欣喜若狂！再没有什么，比兼职做砍柴人杀马贼痛快了。
我再一打听，原来，他们这里，商鞅刚变法十多年，乡邑大治，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人人勇于公战而怯于私斗，闻战则喜，因为，砍了人头回来，就能换军功或者赏钱，足以暴富了，上阵杀敌，是他们唯一摆脱贫困、出人头地的机会！私斗内耗必遭严惩，胆敢械斗者，有一千杀一千，有一万杀一万，少杀一人，那位商鞅大人，会把自己头砍下来，怪不得不见他们械斗！
哦，他们说做砍柴人就是做杀才！把对方当柴火砍，马贼，是他们对爱好抢劫的草原牧人的蔑称。
草原部落的牧人们，蔑称他们是绵羊，是昆仑神赐给他们抢的，他们把城池看做羊圈，把天下都看做牧场，认为理应为强者占有，凭什么让他们在苦寒之地煎熬，却让绵羊占据最肥沃的土地，天下虽大，却也不能拥有两个太阳！最后，只能留下一个，那就是他们千年一遇的伟大的大可汗！
我与香香，都很看不懂，却也没有问，等我们三人的面上来了，一看，好家伙！这哪里是面，我都没看到面在哪里！上面，是一层厚厚的辣椒粉，面店伙计端着油锅，往那小盆大的大海碗的辣椒粉上，浇淋了滚沸的热油，那厚厚的一层辣椒粉，立即沸腾起来，好似迎风便长般窜起来老高。
这还没完，伙计又很麻溜地往我们三人的面碗里，加了小半斤的油炸干辣椒！我们此前在民风彪悍的彭城，吃其特产把子肉和辣子鸡时，吃过这种油炸干辣椒！彪悍的他们，就是把这种干辣椒油炸了当菜吃的！除了干辣椒，什么都没有！彭城的人还跟我说，这种油炸干辣椒吃起来很香的！
店里头，就只有我们三人和老板，两个小伙计都在店门口煮面，食客们不爱坐在店里头吃，只有加醋或者拿蒜头，才会进店。所以，小店里面的饭桌和凳子基本用不到，只有四张小桌子，其中三张，摆满了几十摞大海碗以及辣椒和放蒜头的箩筐，以及大大小小的醋坛子、醋罐子、醋瓶子。
我们三人谈话，在旁边案板上擀面的老板听得很清楚，我又很客气地开口向他请教，是不是知道。
我不得不佩服香香了，它一个小精灵，在修仙路上都走得这么珍惜、这么努力，非常值得我学习。
嗯，说过了口味偏甜的凡人的性格，该说口味偏咸的凡人了，口味偏咸只是他们的一个特点，不如说其口味偏重，他们一般爱吃面食，很少吃米饭，除了馒头、烧饼、煎饼、烙馍、烙饼，面条也是他们的主食。平时吃的面条越宽越辣越咸，就说明，其民风越彪悍！越彪悍的人，食量也越惊人，吃饭往往用海碗，也就是小盆子，当帽子戴都嫌大。而且，彪悍的人都不喜欢坐着吃饭，而是爱蹲着吃，如果，你给他一个小板凳，他会谢谢你，憨厚一笑，却不坐，而是蹲在凳子上吃。
可恶，他们就没告诉我和香香，那干辣椒很辣！香不是它的最大特色好不好？辣才是！害的我与香香，先是辣麻了嘴，没了味觉，离开酒楼一个时辰后，嘴唇就肿成了香肠！笑得知道所有民俗，且因为是法宝，不怕辣的小魔镜前仰后合。我与香香分别用地仙之力、散仙之力活络血液才好。
咱们再说我们三人面前的三碗面，好家伙！这个碗，能叫碗吗？哦，海碗，有海量容积的碗，的确不一般那！我用手指量了量碗口，足足有十五指宽！比我和潇潇、唐茹雪和面的小面盆还要大！
在我旁边擀面的老板，很是热情，看出我是清风谷极其罕见的人族修行者，以前倒是有，后来，魔族来了，就全被驱逐走了，想来他以为修行者全都不怕辣，连忙陪笑说：“有辣椒酱，随便加！”
小魔镜稀里哗啦地吃了两口，抬头擦嘴巴，不经意看到门口蹲着吃饭的食客们，作为小话痨，它发觉自己已经好一会没说话了，足足有上百息时间，都浪费掉了！那还了得，连忙笑嘻嘻道：“洛洛，香香，你们看到外面的食客了吗？知道他们为什么爱蹲着吃饭吗？咱们终于来到好地方了！”
我与香香与它相对而坐，背朝店门，闻言回转身看了一眼，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连忙都极诚恳地摇头如拨浪鼓，好奇道：“不知道！为什么呀！”然后，都眼巴巴听小魔镜开讲。
小魔镜嘚瑟了一下，笑眯眯道：“我当然知道，但他们自己却已经不知道了！不信，你们问老板！”
额，怎么说呢？它足足比我的裙带还宽！不愧叫做裙带面！是彪悍之地的食物，实在令我汗颜那！
我蹙眉低估说，这怎么吃？我指的是面条太宽，辣椒太多，除了海量的辣椒，没有半根其它配菜。
店老板闻言，立时如同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猛一拍脑门，两眼放光，佩服地道：“你这小镜子不愧是法宝！俺也见过几个修行者有法宝，却都死气沉沉的，像是死物，远不如你这小镜子机灵！”
小魔镜又嘻嘻道：“你们不在屋里吃饭，是因为在屋里吃饭，好像是在帐篷里吃饭，看不到敌情，不如蹲到空旷地方去，最好是高处，一边吃一边了望！为什么要蹲着呢？这是军中的老油子教的，站着目标大，容易被摸上来的敌人射杀！蹲着不仅隐蔽，被射中的几率，也会减少三分之二！”
我简直无语了，生怕身为修行者，依旧不能吃辣，被彪悍之地的面店老板鄙视，只要打破牙齿和血吞，接过了他说的，他这面店调制的比普通辣椒辣得多的辣椒酱，说不得，要用灵力消除辣味。
小魔镜和香香，把自己碗里的面和辣椒搅均匀了，就立即稀里哗啦地开吃了。小魔镜百无禁忌，酸甜苦辣都能吃，吃得都很享受。而香香认为，辣到极致也是一种毒，不能吃辣是它的短板，它理应做一个不挑食的化灵香草的小精灵，努力在毒之一道全面发展自己，它好能吃苦，辣得冒热气了，也绝不吱声，辣得满眼泪花，也绝不哭出来，有眼泪，擦掉就好了！脑袋冒热气，随它冒！
再看里面的面，哦，我至今都还没看到！只看到加了半斤油炸干辣椒之后，这碗面，活像一位顶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我心说，新娘娘，反正你不是我的，我洛洛是女孩子，不能娶老婆，对不住了，我好饿，我只好掀开你的天灵盖了！哦，是掀开你的红盖头！天啊，我用筷子一拨那一厚层干辣椒，以及那厚厚一层被滚沸的热油刚刚浇过，还在起泡沸腾的辣椒粉，夹出来了一根手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