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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之行云覆雨

第40章 少年时

巫行云忍不住蹙眉,他在她眼里一直是一个逍遥派的人该有的模样,睿智、洒脱、博学、

淡薄、超脱世外……

有很长一段时间,巫行云都觉得自己的师弟看起来甚至比师父逍遥子都要仙风道骨,不尽人间烟火上几分。可是,自己的眼光或许终有偏颇,无涯子似乎从头至尾都不是她所想的那个样子。

辰时一到,天机阁的入口出现。

小余向巫行云告退后离开。略嫌疲倦苍白的女孩站在石台上忧心忡忡地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师父。那个被火红的衣裳包裹着的小人脸上不见喜怒。

摇了摇头,小余慢慢地推开石门,她想自己也许会永远记得当巫行云听到掌门人无涯子和李秋水婚讯时巫行云的反应。

画中人是一个鲜红衣裳的娇俏少女,表情天真烂漫中带着几分娇憨霸道。画画的人显然十分精于绘画,他用笔精炼至极,才不过寥寥几笔便让一个妙龄少女跃然纸上。而另一幅画上的是一位青衣少年,体态清瘦,脸色恬淡,神态安宁,俨然是一副世外谪仙的模样。

巫行云禁不住笑了起来,她现在才明白当初逍遥子为什么摇头,原来那是年少气盛的自己并没有发现他们笔下的人都是他们眼中的意化的彼此。这么多年来,或许巫行云和无涯子都是没有发现,他们都把彼此想象得太完美。

巫行云嚣张跋扈,自私自利。

无涯子妇人之仁,太过恋世。

他们原来都不曾真正地面对彼此,或许是漫长的奋力岁月让他们在脑海里不知不觉将对方美化成了自己心中的模样……

石门开启时发出的沉重摩擦声唤回了巫行云的神智,她抬头看过去,门口处的那个少年神情有些单薄,好像是身高攒的太快,肌肉远跟不上骨头生长的速度被拉伸长后进紧贴着骨头让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根风吹便倒的竹竿。

“云姐姐……”丁春秋开口,声音听起来如同砂纸挫着地面一样沙哑,熬过了这段变声期少年就要真正长大了。巫行云这才发现在自己记忆里根本没有无涯子变声期时的样子,他们真是分开的太久,即使隔得不远却依旧海角天涯……

“云姐姐,我能下去吗?”见巫行云没有反应,丁春秋不得不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在得到肯定的回应之后才嘻嘻一笑,乖巧地一跃而下凑到巫行云身边。

巫行云不动声色地放下手里的画轴,一旋身错开靠近的丁春秋之后,她从容地往前走了几步才偏头问道,“小秋,你可知道你师父的大喜日子是什么时候?”

丁春秋漂亮的眼睛里头涌起某些晦暗的情绪,却又被他自己强压下去。深吸一口气之后,丁春秋又变成了少年般讨巧无暇的模样,“云姐姐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丁春秋的问题让巫行云笑了起来,女童清亮的笑声在天机阁里头盘旋不去竟带上几分诡异。巫行云取下墙上那把云纹剑,利落地拔剑出鞘,只听得‘锵’得一声,白芒的剑光闪过,巫行云手边的石桌应声而断,“做什么?”巫行云饶有兴味地反问,“自然是去师弟处讨杯喜酒喝一喝。”

巫行云的东西即使是她不要了,也依旧是巫行云的,她决不允许别人染指,更何况是李秋水?

抢走无涯子不说还毁了她发身长大的机会害得她功亏一篑,差点散功命丧黄泉,她们两个的梁子可是结大了!

……………………

巫行云离开天机阁时,丁春秋默默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看着回廊尽头的的白光慢慢地将巫行云小小的身影吞噬殆尽。

丁春秋并不知道巫行云现在的功力恢复到几成,但他对于巫行云的贸然行事也不阻止。

他的心里很清楚只有彻底破坏之后的废墟才能慢慢重建。巫行云须得彻底地死了心才能看见她身边还有一个他。更何况,无涯子虽然着了他的道儿,忘记了些不该记得的东西,但是依那人长幼有序恪守礼教的性子也不可能在大婚之日对自己的师姐大打出手。

想到这里丁春秋的唇边的笑意更浓了,适时小余端着药汤走来,见石门已开往里头看了一眼却不见巫行云的影子,顿时觉得一颗心突突地跳个不停。想找丁春秋问问尊主下落,却见他脸上那股无邪的笑容更觉得天旋地转。

丁春秋,此人如罂粟,表面上越纯,心思就越毒。如此想来,小余倍感心惊肉跳,就连手里的药碗都端不稳了。她转身强装镇定地快走几步想快点去把尊主找到,丁春秋懒散地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小余的那几分心思怎么逃得过他的眼睛,而他又怎么能允许小余的旁生枝节来破坏自己的好事?

只见丁春秋在煞那间化作一道紫色的残影,出手快如闪电地直袭小余后颈。而小余早有防备,她镇定的转身将手中的汤药朝丁春秋一泼,避开他的第一轮攻势之后,果断出手使出天山六阳掌第一式,但是丁春秋伸出手指轻点其掌心化解其攻势之后,立刻划拳为爪再袭小余项背。小余踉跄着套退几步,狼狈躲开丁春秋的攻击想要再度发掌之时却觉得掌心奇痒难耐,举手一看,手心赫然有一个紫青色的圆点。

“你!?”小余气急,怒瞪丁春秋。而后者甩了甩袖子一派的悠然自得。

“看在云姐姐疼你的份儿上,我给你个忠告,你别说话也别动气。”丁春秋斜眼看着小余,无所谓地笑了笑,“否则经脉逆行的痛苦会让你忍不住自行了断。”说着,他转身就走,抖了抖袖子伸出三指,用口型默数‘一,二,三……’

果不其然在他数道三时,背后转来一声闷响。他转头只见小余失去知觉栽倒在地,立刻如同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淘气地哈哈大笑起来。

话分两边,巫行云离开天机阁之后并没有立刻去别有洞天而是先去了逍遥子的坟头。巫行云在那块无字碑钱跪下,自言自语道,“师傅,你虽常说同门一如手足,但我与李秋水积怨甚深,并无同门之义。他日即使你怪罪我手足相残,行云也不会认错。”说罢,巫行云紧紧地抿着唇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面冲墓碑倒退了几步后才转身大步离开。

每靠近别有洞天一分,巫行云就不自觉地将手中的剑握紧一份。

看着小道上那些面露喜色赶来祝贺的门人,巫行云就觉得憋闷,而那些弟子见了巫行云这位传说中的灵鹫宫宫主刚想要拜见却见她面露不善,均是退避三舍,避之不及。

喜堂之上。

无涯子身着一身红衫看着面前娇媚无双的娇妻李秋水,本来是人间乐事的婚礼对于无涯子而言却有些煎熬。他反复用审视的眼光看着李秋水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已经那一张堪比琼花的脸蛋,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却说不出来。

抬头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的两位弟子都没有到,这更让他觉得不安。

吉时一到,婚礼自然便开始了,若有所思地无涯子在敲锣打鼓喜气洋洋的氛围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甚至看起来有几分凄凉……

见无涯子有些木讷,李秋水的眼底有一丝刻薄但转瞬即逝而后又是那似水柔情。

“师兄,该拜堂了。”娇美的新娘娇滴滴地说着。

“嗯……”无涯子最后又冲门口望了一眼,他好像是在期待什么,可具体是期待什么呢?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拜之后,李秋水便是无涯子的妻,但是无涯子看着一身鲜红的李秋水却觉得触目惊心。既然婚礼已成之后便是洞房,这人生三大喜事之一的洞房花烛夜却让他打心眼里有些抵触。众门人原本欢欢喜喜地打算给掌门人闹洞房,可见无涯子脸色微恙,大家都不敢造次只得尴尬地站在一边。李秋水更是觉得面上无光地恨不得拂袖离开。

“师兄在想什么?”李秋水冷声问着。

无涯子这才惊觉自己唐突了娇妻,不由得放低姿态,刚想要哄一哄李秋水,却又在听到金属摩擦着石板的诡异声响后脸色一变。

中堂的门被谁大力推开,一个娇小的声音站在逆着光的地方几乎让被强光吞没。

“今天这里倒是很热闹啊!”巫行云冷笑着走进内堂,她看了眼正牵着李秋水的无涯子,神色冷淡至极让人不由得对她产生几分厌恶,“秋水师妹,你今天果然好生漂亮,身上这身嫁衣若该做寿衣可能也会别有风情。”巫行云恶毒地说着,她刻薄的眼神恨不得在李秋水身上钻出两个洞来。

“师姐,你这是做什么?”无涯子一错步挡在了李秋水的身前,巫行云的来者不善让他本能地挺身而出。

巫行云冷笑一声,手中的宝剑‘锵’地一声出鞘,她剑尖直指李秋水张狂地叫嚣,“我是来给这个小贱人发丧的!”

这样的话在别的婚礼上说出来,说不是存心找事也没要人信。众门人一片哗然,愤愤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好给掌门人挪出地方大打出手。

“师姐,做人不能太过分。”无涯子微怒,但心里更多的是茫然。

“话不投机半句多,你既是要护着这个贱人,那边动手吧!”说着,巫行云的身影急如闪电朝着无涯子奔来,而剑尖却是直直地刺向李秋水。而李秋水也不知道功力退步了或是如何居然躲不开这一次,即使无涯子已经将剑锋挡开,李秋水身上的嫁衣依旧被剑气划破。

已经到了这一步,和平解决是不可能的了。无涯子只想着制敌,快速解决战斗,所以出手极快。而巫行云由于内尚未愈,功力才恢复到原来的七成,在只攻不守的情况下仍旧把无涯子逼得一时失了方寸,踉跄着退后两步。

无涯子心知巫行云的喜怒无常,今日若不能将她放倒,那她必然会纠缠到底,所以不得不使出些真力,但他没想到自己的七成功力竟把巫行云震得倒退三步当下咳出一口鲜血。

巫行云自知自己几日来恢复的那些功力已被无涯子再度打散,大势已去不宜久留。但是她看着自己手里的剑时,仍旧有几分不甘,人常说女人是感性大于理性的动物,巫行云自然也不能免俗。

“你居然真的为了这个贱人跟我动手。”巫行云直视着无涯子语气平淡,却悲凉异常。

“……”无涯子有些慌神,竟不自觉地退了半步,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几乎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居然不自在地低下了头。他,不敢去看巫行云的眼睛。

巫行云看着无涯子的反应强忍下胸口处翻腾的血气,仰头又是一笑,但是那一笑里头的凄凉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巫行云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眼手里的剑,接着她手腕一翻,将长剑一折为二。断剑之声未绝,巫行云便又开口,“我巫行云与你无涯子自今日起恩断情绝,你若不想我害死你娘子,要么便杀了我,要么便带着这贼贱人滚得远远的!”

巫行云的童音格外凄厉,听在众人耳中都是一寒。无涯子踉跄着退了一步,茫然地望着巫行云渐行渐远地背影,心里头好像缺了一块很重要的东西,空洞极了……

……………………

巫行云拼着最后一口内力施展轻功快速离开别有洞天,但是身体力的内息已乱,极寒的内力在血脉里失控乱窜,一股股寒流钻进巫行云的五脏六腑,即使巫行云比常人耐寒得多,仍旧挡不住那从里头将人冻成冰坨的寒意。极大的痛苦使得巫行云不消片刻便以满头虚汗,脚下的步伐更是凌乱异常,在看到灵鹫宫时,心里一放松竟从枝头掉了下来。巨大的撞击又让巫行云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她倒在地上小小的身体本能地团成一团,但是寒意却仍旧残忍地折磨着她内伤已深的身体。

幸而此时丁春秋刚好从灵鹫宫出来想去探探消息便发现巫行云躺在石阶上浑身冰凉,四肢僵硬,呼吸更是微弱至极俨然是濒死之兆。

“云姐姐?”丁春秋大惊失措,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巫行云的脸颊想将她唤醒,但是见怀中人始终没有反应,他一咬牙将巫行云横抱起来,直奔天机阁。

众人皆知天机阁内的天然寒气能助巫行云练功,可是巫行云此刻已是寒毒入体再将她往冰窖里送显然是凶上加凶。

丁春秋将巫行云摆上她那张石床之后手忙脚乱地要给她把脉,但巫行云的脉象已渐渐式微,看起来竟是大罗神仙也已回天乏术。丁春秋几乎是绝望地跪在巫行云的榻边,他看着她惨白的脸颊心里懊恼地恨不得将自己一掌拍死。

按照现在的情况若是内力深厚的高手肯渡功力给巫行云续命,那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他丁春秋所习的内力是阴毒一系,内力本身便是剧毒让过继给巫行云只能更加催命。而若是现在去别有洞天找无涯子怕是回来的时候,巫行云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云姐姐……”丁春秋手足无措,内心焦灼的情况下竟茫然地哭了起来,他慢慢地抱起巫行云的身子将她的靠在自己的颈窝,小声地哀求起来,“不要死好不好,不要死……”

在感受到少年人的体温之后,巫行云本能地醒了过来。她茫然地睁开眼睛,思维一片混沌,只知道自己的脸正贴在一个温暖的东西上头,那便是丁春秋的脖子,而脖子里那根微微跳动的血管竟让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在体内的寒气焦灼得神智已经模糊的情况下,巫行云张开自己的嘴一口咬在了丁春秋的脖子上。尖锐的刺痛提醒丁春秋,巫行云已经醒了,而且她似乎还在喝自己的血,但是此刻的丁春秋居然破涕为笑,他温存地拍着巫行云的背脊仿佛是在给她顺气。

“云姐姐,你慢慢喝,小心噎着。”他的语调出奇的温柔。

巫行云饮血过后又陷入了昏迷,但是丁春秋给她把脉之后发现脉象已然平稳,她显然已经从生死边缘回来了。丁春秋长舒一口气后,才仿佛劫后余生似得笑了笑,但在他打算起身时却产生一阵短暂的晕眩,他按着脖子上的伤口扶着墙壁站了一会儿之后才动手给自己包扎。

那日之后,巫行云每日饮血练功,再过几日竟已然痊愈。巫行云在庆幸之余,也有些遗憾,这饮血的毛病怕是要跟着她一辈子了……

那日之后,丁春秋又在灵鹫宫住下,而且再也没回别有洞天。即使是逍遥派在掌门人无涯子的授意下要迁移总部地址时,他都没有出现,大家都很清楚他已经不算是逍遥派的人了。

可是在得知李秋水有喜之后的某一日,丁春秋居然自己来跟巫行云请命说要去给掌门人贺喜。言下之意非常明了,为博佳人一笑,丁春秋可绝对是不计成本不择手段的。

当时巫行云脸上没什么波澜,她说欺师灭祖的事情做不得。但是丁春秋却笑言自己的功夫大多是巫行云传授了,无涯子算不得是他师傅,而后便连夜下山去了……

“啊!尊主,奴婢又错了!”再一次在梳头时将巫行云的头发拔落之后,小余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巫行云回头瞄了自己那个抖若筛糠的弟子一眼,而后语气平淡地说道,“你向来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有什么事情?还不快快说出来?”

小余听到巫行云这么说立刻两眼发光,又在地上狠狠磕了一个响头,“小余斗胆!还请尊主移步地牢一看!”

在小余的引领下缓缓走下地牢的巫行云为了那迎面而来的腐臭味忍不住掩住了口鼻,她看着那一个个牢房里躺着的那些四肢不全甚至已经看不出人型的人,也忍不住心生怜悯。

她开始反思,这丁春秋究竟在她背后只手遮天干了多少坏事?

就在此时,小余终于在地牢的某件囚室前停下脚步,她为难地看着巫行云,半晌之后她才小声略带着哭腔地说道,“还请尊主慈悲为怀,发发善心救救苏公子吧!”

“苏公子?!”巫行云诧异地重复着小余的话。

她推开牢门大步走进去揪起那躺在地方的人的头发仔细一看,那双还未浑浊的眼睛,已经依稀可辨的俊朗轮廓,可不就是她那个师侄苏星河吗?

再将苏星河移出地牢清洗干净之后,巫行云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势。他身上的伤口可谓是星罗密布,手脚大筋已被挑断不说,嘴巴被毒哑,耳朵被毒聋,再算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用刑后留下的痕迹,丁春秋手段之毒辣可见一斑。

巫行云看着已然昏迷的苏星河好笑地想她如此狠李秋水尚想不到用如此的手段来待她,也不知道这苏星河究竟是如何得罪了丁春秋,居然遭此毒手。

苏星河本就有些武功底子,虽然不算高强但也勉强可算得上武林高手之一。身体素质可算是上佳,再加上巫行云妙手回春的艺术,那副破烂的身子居然也有了些起色。被条断的筋脉虽然已经设法接上,但由于伤口在意变质腐烂,饶是巫行云医书再高强也不可能让苏星河的手脚回到以前的状态,现在只能说他的手脚能用,但并不怎么好用。而口耳也在悉心调理之下有了起来,音色虽无法同以前那把磁性质感的声线相媲美,但凑合着用还算是没有问题。

而苏星河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丁春秋这个人蛇蝎心肠也不过如此!

此话何解呢?

丁春秋不止设计欺师灭祖,用忘情要来混淆师傅神智,用李秋水来顶替了大师伯你在师傅心中的地位。就连您如今这副不能长大的身子也是他联合里师伯设计陷害的!大师伯,师傅真的对你是一网情深,若不是被丁春秋着贼人所害,他是断不会与李师伯成亲的啊!

然后呢?

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巫行云表情十分平淡,平淡地让苏星河有些心慌,大病初愈的身体不真气的咳嗽起来,而巫行云则在吩咐小余给他煎药之后,默默地起身离开。

关于丁春秋暗害自己的事情,巫行云早就隐隐有了些察觉。自己还有能够发身长大的机会这一事,在这世上除了她自己之外,只有丁春秋早年在无意中得知了。

要说是谁出卖了自己,自然不做其他人选,必是丁春秋无疑。可是巫行云却一直自欺欺人地没有表现出来,其实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巫行云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按照她的脾气自然是将丁春秋杀之而后快。但是她待他,就如当年逍遥子待她一般,她这些日子就一直在想,如果是自己出卖了逍遥子,那么逍遥子会如何做?

是杀了她?

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宠着她呢?

大约是半个月后,丁春秋回来了。他进门时有些沮丧,因为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朝李秋水下手,但是他还是有收获的,比如他用巫行云的名义将无涯子约了出来,略用计谋便趁着无涯子怔愣之时将他从峭壁上推了下去。

当他在偏殿里找到巫行云时,他看见她正在给苏星河上药,这让他慌了阵脚,这么长时间里竭力掩藏的事实可能已经被苏星河揭开,他慌忙地想靠近巫行云,张口想要解释却又苦于找不出理由。

而就在此时,巫行云收起手里的金针,让小余递来帕子擦了擦手,而后冲丁春秋平静地说道,“既然回来了就自己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罢。”

“云姐姐!你给我一个机会解释好不好?”一听巫行云的口气,丁春秋显得更没有底气了,他急于向她解释,但是却被她抬手制止。

“你的解释对我而言不重要,也不会影响我的决定。”巫行云坦然地看着丁春秋,“你在我背后做的勾当,我很难做到既往不咎,所以你不想死的话就尽早离开灵鹫宫。”

“我……”

抢在丁春秋开口之前,巫行云又一次打断了他,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意已决,半个时辰之后不管你有没有收拾好行李,我都会亲自送你离开,希望你到时候别走得太难看。”说着,巫行云又朝榻上的苏星河瞟了一眼,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我救的人,便是我不想让他死的人。”“云姐姐……”丁春秋颓然地垂下脑袋,但是灵鹫宫的大门显然已经冲他永远地关上了……

“小余。”巫行云在亲手‘送’丁春秋离开之后,她侧头看着自己心爱的徒弟,然后淡淡地吩咐道,“去把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都我招来,我要给他们轮流种上生死符。”巫行云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巫行云虽然不在乎江湖人如何说我,但是我也不能白白地让人扣了黑锅,既然他们说阴险毒辣,那么我就阴险毒辣给他们看看。”

说着,巫行云大笑起来,笑声冰冷骇人,“以前丁春秋如何治他们,我便要十倍百倍地加上去。定要让他们如同传闻中那样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这普天之下大都是没有良心之人,世俗太脏,我再不想染指。

从今以后,天山之上再没有巫行云,只有天山童姥,而天山童姥再不下天山。

第二部已开坑,欢迎围观!

小余原本以为一向脾气火爆的宫主在得知心上人变心之后会当场发做。但是巫行云只是拍了一掌接着就沉默了下去。她依旧摆着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动作练功,从她体内渗出的白雾带着寒气,将她安稳地包裹着就像是某种保护的屏障。她像死去一般安静,那一刻小余觉得原本高高在上的尊主就如同一个没有情绪的娃娃。在她的心里巫行云有一双让人过目难忘的眼睛。不只是因为她的眼睛生得漂亮,更因为那对眼睛里永远飞扬的神采。但是昨晚那双眼睛黯淡了下去,就像是瞎了似得没有光彩,甚至都看不见那里头有感情。

巫行云除去最初的愤怒之外,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的哀伤……

巫行云拂了拂棋盘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接着捏起一颗黑子,观着棋局落下一子。逍遥子常说棋盘虽只有方寸但是里头却包罗万象。巫行云勾着嘴角,她又捻起一颗白子,看着棋局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一个托腮凝思的青衣少年。

幼时的自己是怎么看无涯子的?

丁春秋对于巫行云的用心明眼人都是看得出来的,小余在这两人身边也有了几年。当巫行云若有所思地拨着无涯子曾用过的古琴,而丁春秋对着巫行云的侧脸发呆的时候,她就想如果尊主倾心的是丁春秋那或许再圆满也不过了。

第四十章少年时

等小余一踏出地下密室就看见了正在门口不远处倚墙席地坐着的丁春秋。他的身边放了一个托盘,盘子上摆着一个青花碗,里头是一碗焦黑的药汤。

“她怎么样了?”丁春秋仰着脑袋看向小余平淡地问着。他的下巴上略微有些青色的胡渣,那副疲倦的神色看起来就像是彻夜未眠。

“师父的婚事,你告诉云姐姐了吧?”就在小余走到过道的尽头时,丁春秋突然发问。

可惜没有如果。

小余的离去之后,巫行云微垂下眼睑轻轻叹了口气,敛气收功。那时常挺得笔直的背脊徒然弯了下去,她慢吞吞地站起身走到一旁的石桌边坐下,那上头还放着多年之前无涯子自己与自己对弈时摆着的棋盘。

记得小时候无涯子刚来灵鹫宫那阵子,他特别喜欢往天机阁里钻。巫行云在里头就着寒气练功研毒,而无涯子练完功闲来无事就会来这里拥着裘皮取几本书读一读,或者便是自己与自己对弈,又或是画上几幅丹青。

丁春秋的睫毛轻轻颤着,他仰着脖子吐了口气,修长的手指在身边的青花碗沿划过一圈。

“她才刚醒,练功别出岔子就好。”他轻轻地嘟囔道。

对了,那时逍遥子考他们两人画技,让他们对着彼此作画一幅。两人画完之后,画中人都是栩栩如生,但逍遥子却对这两人的画皱眉摇头,一副扼腕叹息的模样。

回忆到这里,巫行云不禁莞尔。她甩了甩袖子,起身走到一边的箱子边找了找,从多年累积下的卷轴里翻出当年的那两卷慢慢展开。

小余愣在原地,她偏着脑袋轻声道,“尊主总是要知道的。”

“呵呵……”丁春秋头枕着膝盖侧脸朝小余的背影瞥了一眼,接着勾起嘴角轻笑起来,脸上带着某种不知名的亢奋与喜悦。他转头望着天机阁的入口,眼神里渐渐流露出点点的向往,以及孩子般的满足。他抖了抖袖子,接着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药汤已经凉了,我得再去煎一副。”

“尊主很好。”小余低着脑袋,语气不咸不淡但是却带着恭敬,“气息平稳,精神尚佳,就是气色似乎并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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