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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景巡夜人

第363章 外地货商

一团团涌动的白雾渐渐淡去。

要不是猴子身上实实在在的刺青,张荷几乎以为这只是一场醉后迷梦。

他将这桩新鲜异事当做趣闻,可猴子却是一日日在发生着变化。

一团团墨迹在皮肤上晕开。

初时看不清痕迹,待黄纸擦去墨团,张荷惊异地看见,一根根线条在猴子的身上成形。

其工艺之精湛,连猴子那身寡瘦皮也跟着增了光泽,显得身价倍增。

干瘪的肌肉像是吸饱了汁水,充盈坚硬起来。

下颌两鬓长出极浓密的鬓毛。

原本猢狲似的嘴脸,变得凶煞。

对应外表的,是性格。

现在的猴子再也不像流浪狗,寄居在张荷的破烂房子里。

他得了白老大的赏识。

在一次斗狠的过程中,猴子挺身而出,三刀六洞让己方大增颜面。

事后,浑身是血的他同人饮酒。

粘稠的血淌了满地,眼都不眨。

第二日,猴子又像是没事人一样,袒胸露出纹身,在街道上行走。

这号狠人,在喇唬混子里格外吃香。

猴子因此得到了赏识和大量簇拥。

连着原本张荷的手下,都不见了踪影,改投猴子门下。

两个月后,张荷再见猴子时,他几乎认不出眼前的人。

猴子在一堆手下的簇拥下,一身酒气。

右手抛玩着一个啃得干干净净的羊头骨,时不时和身边吹捧的手下闲聊。

看见呆站在街角的张荷时,猴子顿了一下。

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趋奉凑趣,再去讨好张荷那般的人。

他扯着嘴角,对着手下低语,眼睛瞟过张荷。

不知说了什么,一群人哄然大笑。

张荷站在原地,攥紧了拳头。

在路过时,猴子将右手那个啃得干净的羊头骨抛到了张荷脚边。

“张头,还沾着油荤呢,孝敬你的!”

猴子说完,领着一众手下哈哈大笑着离开,只留下在地上滴溜溜打转的羊骨头。

羊骨头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如张荷原本碎掉的自尊。

旁人不信,张荷却很清楚,猴子的变化都是从那纹身起。

张荷辗转反侧几日,又看猴子带着手下在码头耀武扬威,他终于下了决心。

张荷寻遍了大街小巷,想要再找到那个纹身师。

可是接连数月,没有任何收获。

张荷自觉是错过了机缘,他丧气的在酒馆喝闷酒。

喝到将近宵禁,酒馆老板将身无分文的他友好请了出去。

张荷扶着墙根吐了一遭,脚下拌蒜的向前走。

店家在后边提醒道:“张老大,还请早些归家,近来码头不太平。”

一个酒客醉倒路边,不知被什么东西剜去了心肝,血迹滴滴答答一路淌进水里。

店家的提醒,没钱还失意的张荷根本没听进去。

他心中怨天怨地,恨猴子忘恩负义狼崽子,又骂那日的纹身师为何不多劝他一下。

再多劝一次,说不得他也纹上了什么,现在威风八面。

张荷扶着墙走,一路怨愤。

就在此时,他忽的闻到一阵奇异的香味。

张荷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他想起,顿时狂喜。

是那日的酒香。

周遭不知何时又起了雾气,飘飘渺渺。

但那酒香仿佛路标,张荷循着味道,朝那走去。

依旧是黑暗中一盏孤灯,一间小店。

在站在门前时,张荷舒了口气,这一次他不会再错过。

耳边传来纹身师友好礼貌的招呼:“贵客,请进。”

……

清晨,张荷晕乎乎的在街头醒来。

他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袍,咂摸着嘴里未散的酒香,低头看了一眼身上。

随后,张荷大笑不已。

猴子有朱厌,张荷有穷奇,孰强孰弱,还待日后较量。

曾经他丢的面子,以后一定会自己亲手捡起来。

怀揣这样的雄心壮志,张荷裹紧身上的袍子,回到破烂简陋的家。

手里握着纹身师给的朱红膏脂,张荷细细地将之抹在身上。

丹红的膏脂于指尖润开,在穷奇刺青上蒙了一层樱色,更显凶戾。

张荷对自己这刺青越看越觉得美滋滋,做着发财梦他昏然睡去。

次日,他翻出自己最好的一身衣裳,在腰间勒上明黄布条,雄赳赳出了门去。

怕人瞧不见,还特意敞开衣襟,露出胸口纹身。

一路被人看见,便走路都带风。

刚到码头,就被通知去码头教训不听话的小货商。

大货商地方巨富,不是他们敢惹的,便拿没钱没关系的小货商欺负。

上下打点好,码头的差役也不会管。

货商要么破财免灾,要么面临无止境的骚扰。

今日正好来了艘外地货船,是个不识趣的外地人。

码头喇唬集结起来,都去站个人头,好杀鸡儆猴,叫那些货商看看不识趣的下场。

张荷红光满面,来到码头时,正好与猴子看了个对眼。

这一夜,张荷亲眼瞧见了神乎其神的技艺。

他目瞪口呆地瞧着,待到天明时分,猴子的后背前胸,已经匍匐了一只

猴子还打着呼噜,身上披着他自己的破烂衣裳。

前边是源宁熟悉的街巷,张荷回首看了一眼身后。

张荷不知纹身师为何突然态度淡漠,愕然之际,只裹了一件单衣的猴子被塞进了他的怀里。

青黑墨泼在皮肤上,随着刺针点点,迅速的融入皮肤之中。

白首赤足的巨大猿形凶兽。

落下最后一针时,张荷隐约听得远处传来一声鸡鸣。

屋中香味悉数散去。

张荷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带着猴子离开的。

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了源宁的街头。

手里握着一罐朱红油膏,用以维护刺青的颜色鲜亮。

以黄纸擦去猴子脚踝的最后一团墨迹,将纸团随意抛开。

纹身师面上神情一敛。

这种变化从身到心。

他原本佝偻干瘦的萎缩模样,一点点改变。

张荷这才留意到此前还满脸油光的纹身师,现在面容枯槁,浑身皮肤好似干旱的田地,爆出大块指甲盖大小的皮。

纹身师抬起右手,按住面颊上垮下的一块皮子:“刺青已经完成,请带着你的友人离开。”

纹身师一夜高强度的工作,却并不显颓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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