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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院直子的忧郁

五年后

两者僵持了几秒——直子无法判断具体时间,因为太快了,她操作咒力修补的效率在袭来的凰轮冲击面前依然略有逊色,在她一边保持着让式神稳定滞空一边修补、防御时,只是极其短暂的空档,九十九由基已经捕捉到了那个漏洞。由她的术式创造出的式神上附加的质量开始消失——在质量发生微妙变化的瞬间,凰轮的位置也向下偏移了一点点,凭借着余力如贯穿融化的黄油那样前进,直子人还没反应过来,被洞穿翅膀和身体的鵺便开始坠落。

如果直子来得及迅速补齐被洞穿的部位,还有可能挽救一下。但根据她们事先约定的规则,鵺已然失去了滞空能力,那么她便必须放弃滞空——而一旦落地,她就更不可能靠体术赢过对方了。别的不谈,她的玉犬黑和白可是在第一轮就又被九十九由基一拳一个地打爆了啊!咒力构成的躯体也就算了,她的rou体可经不住那种程度的打击。要不是九十九由基没有攻击玉犬致命的额头,她怕是从今天开始就只能在塔里再见到玉犬了。

换一个角度说,就算她可以再补充咒力修复鵺保持滞空,但是凰轮——它能原轨迹回旋!而且是以击出时的状态!简直是作弊!www.tuxu.org 不格小说网

但在经过评定后,这些术师中的一半顺利通过了一级评定,余下一半也陆续通过了二级评定,有相当一部分还是因为初次离开家门、缺少实战经验才只得到二级评定,只需要时间的沉淀便会迅速成长。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甚至没有一年,这些术师中除了有一位因“窗”的情报失误在任务中牺牲,其余人全部通过了一级评定,作为咒术师中的精英力量大大减轻了术师和咒灵的实力从十二年前的六眼诞生后便逐渐开始失衡的压力。

咒术界一直推崇的其实都是“力量至上”。只是比起秩序相对混乱、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不那么讲规矩的时代,因为各种因素的影响,现代女性术师的实力往往被有意无意地忽略。在此前,总监部登记在册的男女咒术师性别比大约为6:4(顺便根据不可靠数据,地下世界的诅咒师中,女性的数量似乎更多),而二级及以上的术师则约为7:3。

术式是刻印在血脉中的力量,世家由于联姻,出现术师的几率远高于普通人家庭。但比起被确认继承了术式后立刻便会被精心培养的男孩们,女孩们除非天赋特别出色,否则往往会被当作与其他家族联姻、诞下更优秀后代的母体。这涉及到历史问题,而传统守旧的世家习惯了如此,一时间很难跳出固有思维。但由于十几年来咒灵数量和质量的激增,咒术师们的死伤率也跟着一路飙升,总监部的压力着实不小。

“哦。”直子是笑不出来。她焉哒哒地应了一声,低头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还没抬头就被九十九由基笑嘻嘻地揉乱了头发:“怎么,这么不开心?也就是第……唔,多少次来着?”她抬起另一只手点着嘴唇思索了几秒,最后放弃了思考:“哎,总之,你还这么小,能在我手中坚持这么长时间已经很厉害啦。”

这么长时间,指不到五秒。

直子默默叹气,任由她像撸猫那样揉着自己的脑袋:“由基姐姐也变得更厉害了。”

“毕竟距离上一次见面也有半年多了嘛,我也不是一直在原地踏步。”九十九由基又恋恋不舍地揉了揉女孩手感爽滑的秀发,这才放下了手。

“由基姐姐在国外的这段时间开心吗?”

“当然!超级——开心哦!”九十九由基毫不犹豫地回答。她有些遗憾的又补充道:“要不是确实又出现了个麻烦的大家伙要我解决,我才不会回来,上头的那些家伙真是烦透了。”

听到这句话,直子也赞同地点头。

光是为了寻找有天赋又被埋没的术师,她和加茂绵就花了好几年,向总监部举荐又费了一番功夫——光是两家的长老里就有不少在这之前表达了反对,直子这边因为一些原因相对轻松一点,加茂绵那边才是真的波折不断。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

“那之后是要立刻走吗?”她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兄长他们应该也想见你。”

“哦,我回来前和他们打过电话了,说好了等来见过你就去东京。”九十九由基耸了耸肩,提到“东京”时皱了下眉——虽然原因未知,但直子从这几年与她的相处中就发现了,九十九由基对东京的印象似乎不太好。

而与她相反的是禅院直未和乐岩寺嘉音——三年前,三人自京都咒高毕业后,九十九由基作为咒术师活跃了一段时间,而后两人则在经过考虑后与几个普通人朋友组成了流行乐队【惑星】在东京开始活动,并在一年里火遍了全日本,在海外的知名度也迅速扩大。所有听过惑星乐队的歌曲的人都说,主唱NAOMI的声音是神赐的礼物,“有着让人忘记一切烦恼的不可思议的力量”。更不要说这位主唱同时还有着一张极其俊美的脸,更给这支乐队增加了知名度。惑星乐队于今年年初推出的第一张专辑《风》截止目前的销售量已经突破了三百万张且还在以稳定的速度增长,今年内超过五百万应该毫无问题。

他们之所以会去组建乐队,除了禅院直未与乐岩寺嘉音一拍即合的音乐爱好,也与他们两人的术式有关。禅院直未的术式「天籁之音」是禅院的家传术式之一,依赖术师自身的声音发动,术式效果相当广泛,是很强力的术式,但对咒力量的要求也很高。禅院直未的先天咒力量限制了术式的发挥,当他单独作为术师行动时,最多也就三级水准。乐岩寺嘉音同样继承了乐岩寺家的祖传术式「音波增幅」,但与他的祖父乐岩寺嘉伸的攻击特化相比,他的术式是纯粹的辅助型,没有任何攻击性,即使他的咒力量在术师中也算中等偏上也毫无意义。但就是这样两个单独看去都称不上厉害的人,他们的术式结合却会导致质变。经由乐岩寺嘉音的术式辅助,禅院直未的术式将在总咒力量不变的情况下得到飞跃性强化,达到无限接近一级的水平。

在咒力足以支撑的情况下,天籁之音可以对声音所及范围内的全体对象产生作用,且术式效果还能依靠播音媒介传播(但会随时间逐渐减弱至无)——面对着如今的咒术界变化,经过了深思熟虑后,在九十九由基和直子的支持下,两人决定了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们组成乐队,依靠音乐的传播尽量抑制普通人的负面情绪产生。普通人们当然不会知道这背后的原因,但音乐本身自带的力量与术式的加持还是让乐队从建立的那一天起便受到了人们的喜爱,甚至有人说,这个世界上只存在着惑星迷与还没有听过主唱唱歌的人。

自从惑星乐队以东京为起点开始活动、九十九由基选择了全世界旅行后,直子也很少再见到他们了。当然,在她也有了手机后,电话联系还是很频繁的(不如说频繁过头了)。

“不留下吃顿饭吗?”直子看了一眼天色,差不多也要到黄昏的时候了。

“算啦,我已经和他们约好在东京见了。”九十九由基摇了摇头。她轻轻地拍了拍直子的肩膀,声音温柔了很多:“这次回来发现咒术界的变化,我真的很高兴,直子。”

在他们还在高专时,九十九由基便会定期对直子进行训练,不只是术式,也包括体术。在这个过程中,她也慢慢察觉到了直子的意图。在确定直子是真的想要改变咒术界后,九十九由基也向直子吐露了一些她的想法,这其中就包括了她与高专的观念不合,以及想要在环游世界的过程中寻找更好解法的计划。

想要创造一个不会产生咒灵的世界——她的愿望与直子曾经的“彻底断绝咒力”,都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直子也已经在这些年里确定了新方向,但在那之前,首先要将咒术界的种种问题解决才行。

九十九由基在毕业的那一年一反常态主动揽下了那么多任务的理由除了与高层的一个约定外,也不乏有为直子的后续计划做推手的打算。正是因为咒术师们在那一年与后面的落差,他们才更容易接受更多的女性和有天赋的“平民”术师。

比如去年入学了京都咒高的一名叫做日下部笃也的新生——他作为第一位没有术式且非家系入学的京都校学生受到了一定的关注,这便是包括直子在内的一部分人运作后的结果。

作为身处其中而又置身事外的人,九十九由基一边在外“游手好闲”,一边也将这些变化看在了眼里。

“还不够,”直子听到她的话后却皱起了眉,“现在这样还远远不够。不过,我会继续的。”

九十九由基无声地笑了。

果然,她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如果是这个孩子的话,一定能给这个曾让她觉得没救了的咒术界带来革新。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那一天——嗯,在那之前,就让她好好期待更多的惊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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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目送着忽然上门又“指导”了她一次的九十九由基步伐轻快地沿着小路消失在尽头,直子又看了看天色,走出此前遣散了其他人的训练场,在路上叫住了看见的第一个人,让他通知禅院家的后勤部去修理训练场后,便独自一人走在了回自己院子的路上。

随着直子的年龄日渐增长,她身边侍候的人反而越来越少。这既是她的性格使然,也是因为一旦身边的人多了,对她也不方便。

更何况,在发生了那件事后……

经过一处院落外时,直子忽然停下了脚步。隔着竹篱,她感受到了来自他人的熟悉的目光。

直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耳边响起了一道声音微弱的呼唤:“……直子大人。”

“我不是说了,你不用再这样叫我了吗。”直子的声音并不冷淡。她只是平静地扭头看去,看着站在竹篱后不远处的树下的少女。

若以她的年龄来看,那的确是少女,而且异常美丽。在夏末的微风里,她的发丝因尚未完全退却的热意被汗水黏在脸侧,随风轻微颤动,如同茉莉花的花蕊在风中摇曳。

然而她那已经隆起明显弧度的肚腹却能让任何一个看见她的人知道,这个年轻的漂亮女孩再过一段时间便将为人母。

“对、对不起,直子大……直子。”少女穿着宽松而精致的华服,脸上却露出了与那身服饰不太相称的局促表情,她似乎想要走近,但在直子的注视下僵在了原地。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叔母?”直子发自内心地感到了疑惑。

听到她的称呼,少女的表情简直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拜托了,请您不要这么叫我……”

“……”直子沉默了两秒。

“这种时候,你为什么一个人在外面?作为扇叔父的妻子,其他仆人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吗,茉莉?”她叹了一口气,隔着竹篱望着院子里的少女,她曾经的侍女,现在的禅院扇的续弦。

“不、不是的,是我想一个人在外面待一会儿,屋子里太闷了……然后我就看见了您。”茉莉不安地看着她,小声地回答了她的问题。那副模样明明与过去没有什么差别,可当直子看见她的肚子时,她却骤然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割裂感,就好像作为少女的茉莉和作为孕妇的茉莉并非同一个人。

她认识的那个自身处境艰难却会对一只猫抱以善意、胆怯但善良的茉莉或许已经死了——自从那一天过后,每次看见她时,直子都会产生这种不应该出现的错觉。

要说为什么事态会发展成这样,大概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今年冬天将要结束的时候,禅院扇那位身体一直不太好的正室因病去世了。禅院扇没有对此表现出哪怕一点悲伤(这并没有让其他人感到意外)。但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因为在他的妻子过世后没多久,他便迎娶了续弦——这其实也不是重点——真正让人们没想到的是,这位年仅17岁的新妻子居然是家族十影法的贴身侍女!

在她那个没见过多少面,关系不咸不淡的叔父忽然上门对她说,他将迎娶怀了他的孩子的茉莉作为新妻子时,就连直子也一下子懵了。

等她终于反应过来禅院扇的话中含义时,刚好在场的雀子的脸色已经变得比直子还难看。那是直子第一次见到雀子露出那种表情,而当直子叫人把茉莉带来时,她就一直低着头,始终不敢看她们的脸,只是一味的沉默。等禅院扇叫她时,她便默默地走到了他身后,用行动表达了她的态度。

毫不夸张地说,当时的直子满脑子都是震惊和困惑。毕竟在那之前,她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到禅院扇和茉莉的关系,他们俩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她一无所知。

这两个年龄相差几十岁的人之间唯一会发生交集的可能,直子在之后才想起来:在茉莉成为她的侍女前,她曾经是禅院扇的新侍妾身边的侍女。作为当时最受宠的侍妾的贴身侍女,她当然有可能见到禅院扇。禅院扇对女人很有一手,如果他在那时便注意到了茉莉……简直是畜牲不如!

想到这种可能时,直子恶心得要命。偏偏茉莉看起来对他很是依赖,他从身份上又是她的叔父,就算直子很想直接杀了他,但在茉莉含泪请求她时,她最终还是沉默了。

人各有命。在雀子真正体验过在外的生活后,回到禅院家的她不久后就接受了直子给她的任务:作为教官教导那些经由直子挑选过后、有着想要改变自身所处情况愿望的有咒术天赋的女孩们。为此,在禅院直毘人的默许下,直子成立了专门培养家族女性术师的“烛”,而那些没有咒术天赋的女孩们也会跟着“烛”一起接受真正实用的现代教育,而不是那些早该被扔到故纸堆最底下的女德女训。

当然有阻力——大概是从她的动静里感受到某种可能的威胁,曾因她对待家族长老们日益温和的态度而以为她终于“懂事”了的一些长老使尽了各种办法想妨碍她,一度告状到家主面前,要求禅院直毘人这个父亲管管无法无天的女儿。然而禅院直毘人始终摆出一副醉醺醺听不懂人话的样子装傻,反对者们更是在直子微笑着上门拜访过后不久就毫发无损地变成了傻子,之后便是支持她的新人上位。类似的事情暗中发生了几起后,剩下的长老们都懂了。

至于那些禅院家中下层力量里的反对派——不好意思,几年前家族里的“不详”走的时候就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人要么识时务,要么是十影法的无脑拥护者。失去了父亲这根顶梁柱的那些死者的孩子们又都被直子细心安顿好,根据性别、才能各自安排到了躯俱留队和“烛”之中,余下的家眷也都得到了合适的对待,感激她还来不及,更不可能反对她的决定。

直子也曾对身边的侍女和仆从们说过,如果他们希望,她会尽可能修改他们的卖身契上那些几乎不可能达成的条件,让他们能从一辈子都不能摆脱禅院变得只要努力,就一定能解除曾因各种原因由祖辈或自身签下的卖身契。这项工作至今也还在暗中进行。

在这些人里,茉莉拒绝了她的提议。直子也曾疑惑过,但出于对他人的尊重没有询问原因。但在完全超出了她意料的事发生后,她也曾后悔过,如果她能在忙碌中多观察一下身边的侍女和仆从的生活,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但现在什么都没用了,茉莉做出了她的选择。

正因如此,直子才不明白原因。她已经尊重了她的选择,让她如愿以偿的成为了禅院扇的妻子,从始至终也没有对她的隐瞒表现过任何不满,她究竟是为何才会显出这样的态度呢?

直子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她望了竹篱后的茉莉片刻,在茉莉希求的眼神里扭过了头,径直往原本的目的地走了。

只留下树下的少女遥望着她越来越小的背影,最终发出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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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直子不是很想承认,但在见到茉莉后,她的心情还是变得有些低落。

……然后就在走进她的院子后被无情地冲散了。

在看到侍女如蒙大赦地迎上来时,已经熟悉了她们这样的表情的直子一下子把之前的情绪丢在了脑后。

“他还没走?”直子真的、真的很想叹气。侍女赶紧点头。于是直子没有走进自己的房间,而是来到了房间隔壁,“唰”的一下拉开了障子门。

空调的存在为房间营造出了舒适的温度,而在堆满了书架的漫画和游戏卡带之间,侧对着她盘坐在软乎乎的垫子上的银发男孩正一边看着面前的电视机,一边操作着手中的游戏手柄,连眼神都没往门边投一个。游戏似乎进行得激烈,直子看了一眼电视屏幕,穿着红色风衣、有着和当前的玩家同样发色的可操控角色正拿着一把大剑对着敌人挥砍。

直子:“……”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房间里的男孩。过了大约一分多钟,玩家操控的角色打败了敌人,男孩欢呼了一声,这才放下手柄,扭头看了过来。

“你回来得好慢啊,直子。”五条悟拉长了声音抱怨着,空出一只手拿起了一旁的漆碟里的和果子放进嘴里,边咀嚼着点心边含糊不清地说话:“要是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出去找你了。”和果子将他的嘴塞得鼓鼓的,五条悟嚼了一会才咽下去。他回味了一下,忍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味道这么淡,真难吃。”

“……那你就别吃啊,难吃还差点吃光了。”直子顿时感觉拳头硬了。她忍了又忍,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和小孩子计较,才维持住心态平和。

她走进房间,回身关上了门。在她关门时,五条悟上下扫视了她一眼,忽然发现了什么一般眼睛一亮:“你刚才和什么人打过架了?好玩吗?”

“这与你没关系。”直子低头看了一眼,确认自己的衣服已经整理整齐了。她懒得问他怎么看出来的,在关好门后走到了五条悟面前,双手抱臂,弯下腰与他对视:“倒是你,一大早跑过来玩游戏玩到现在还不回去,你家里人会担心的,悟君。”

“他们一天到晚都在担心这担心那,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别管他们了。”五条悟的语气很是不屑。比起那个,他在意的是:“怎么和我没关系?你居然宁愿和别人玩,也不肯答应再和我玩一场。”

“……你以为你换了个说法,就能让我忘记我家被你弄没的围墙了吗。”直子沉默了几秒,还是没忍住自己内心的无奈,伸手对着坐着时比她低了两个头的五条悟的额头就是一个脑瓜崩——没碰到,在她抬起手时,五条悟那双大大的蓝眼睛流光一闪,无下限术式便将他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偷袭现在对我可是没用的哦,直子。”他得意地哼了一声。自从第一次见面被偷袭后,他早就对此有了防备。只要她那能造成精神污染的奇怪咒力碰不到他,六眼就不会受到影响,他也不会再因为咒力耗尽丢脸了。

直子当然知道这一下打不到,她只是为了转移五条悟的注意力而已。小孩子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对付性格愈发跳脱的五条悟,类似的招数屡试不爽。

但是,就算是直子也想说——要不是亲眼目睹,她是真的想不到初见的时候还一副谁都看不进眼里的人会变成现在这样啊!不要说五条家的那些人了,就是她也会在看见现在这个五条悟的时候偶尔怀疑一下自己的记忆是否出了问题。

别的不谈,就说他几年前第二次跑来禅院,想故技重施潜入却触发了刚更新过的结界警报,结果干脆把那一段的围墙全部轰没还对着正在跟着结界术士检查新结界、听到警报赶来的直子开口就是一句“我来找你玩了,直子!”……之后的场面太过混乱,直子不太想回忆,总之两人因为一个有六眼(发动术式几乎不耗咒力),一个有伽蓝之塔外的黑潮(无限量咒力供应),来回过招几次发现难有结果后由直子率先叫停,并在略作沉思后果断带他去了自己院子里的游戏房——也就是禅院直未曾给她布置的那个房间。

感谢禅院直未,感谢她之前没有把那些都丢进库房!一时兴起跑来禅院的五条悟几乎立刻就被那些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吸引了,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玩得那叫一个投入,要不是五条家从禅院派去的人那里得知消息后赶紧让人来接,五条悟恐怕都要忘了五条两个字怎么写。

但让直子觉得迷惑的是,虽然她的初衷只是想转移对方的注意,别老是想着和她打架,且以五条家对他有求必应的态度,只要他提出来,五条家肯定会把市面上所有的漫画、游戏和他感兴趣的都买回来,但他偏不——“因为这样很有趣”,理所当然又自来熟地把这间房间当成了他的娱乐场的五条悟这么说着,就此成了禅院家的常客——当然是不为他人知的那种。不仅是禅院,五条也把这件事瞒得死死的,大概是觉得传出去丢脸吧。

看在他虽然总是在她有空闲的时候就要来扒拉她几下,但只要她有事就自己在房间里玩、不打扰她的份上,直子最后容忍了他的行为。一方面是为了以后的计划,另一方面,抛开他的身份和力量,这也只是个泡在蜜罐子里长大、从未尝过苦头的小孩子而已——这么想的直子完全忽略了论此世的生理年龄,五条悟比她还要大几个月。

“我知道。”直子收回手,连假笑都懒得摆了,“一打起来就又是没完没了,我才不要。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五条悟眨了眨眼,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随后才用正常音量回答道:“当然要等我把这个游戏通关,我可是从发售前就等着了。”顺便一提,包括这个游戏在内的一批新游戏和漫画是在他在直子看书的时候用相关话题骚扰了她好几次后,忍无可忍的直子让人买回来的。

直子也差不多从这几年的相处中猜到了他的回答。她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时钟,现在是五点五十七分:“那,九点之前,应该可以吧?”她故意使用了怀疑的语气——男孩果然又上钩了:“你在质疑我的水平?”五条悟的情绪一旦激动起来,那双眼睛不知为何便也像天空流云、大海伏波一样开始波澜生光。老实说,确实赏心悦目。

“怎么会呢。”直子呵呵一笑,语气是任谁都听得出的敷衍。五条悟立刻燃起了斗志,拿起手柄就要继续——在那之前,他想起了什么,把那盘还剩大概四分之一的点心往直子那边推了推:“这个给你,味道还行。”

“你刚才不是还说很难吃吗?”直子看了一眼那盘点心,“而且我尝不出味道,你知道的。”自从五条悟告诉了她那条束缚后,她也没刻意隐瞒自己已经丧失了味觉和嗅觉的事实。——后者是在五年前的那起刺杀后丧失的。

“也没那么难吃……口感还是不错的,尝不出味道的话,总能感受到吧。”五条悟一边盯着电视,将电视上之前暂停的游戏界面恢复,一边小声说了前半句后才用正常音量说完了这句话。

直子垂眸看了那盘点心片刻,又看了会五条悟的侧脸。

虽然习惯了自我中心,但心地不算坏,没有从根子里就烂掉。这是直子能容忍他的真正原因。

“看什么?你也要玩吗?”五条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茫然地偏头。

直子:“……不要,我对这些没兴趣。”

“切,那些书才是,一点意思也没有,让人根本提不起兴趣嘛。”五条悟开始操作游戏角色使用双枪的时候还不忘了回嘴。

直子(假笑):“不好意思,能请你再说一遍吗,悟君?”

“……”五条悟闭麦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一用这种表情和语气说话,他就觉得后背凉凉的。直觉告诉他,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再说话(虽然他挺想再说几句的)。

见他默默转过脸玩起了游戏,直子这才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微笑。

“我要去给人打电话了,你自便吧。”她往门边走去。

“哦。”五条悟随意应了一声,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屏幕。听到耳边响起门再次拉开又合上的声音,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木地板,点心盘已经不见了。

五条悟手下没停,一套精准的连击迅速将屏幕里的小boss击倒。看着屏幕上大大的“S”,他愉快地翘起了嘴角。

味觉、嗅觉……唔,还有很多年呢,问题不大。在那之前,他会赢得他们的那个游戏,成为最后的赢家。届时如果他心情好,看在他们也算是朋友的份上,他也不是不能想办法帮她解除那个奇怪的束缚。

时年十一岁的男孩对时间并没有那么深刻的概念。不要说是十几年了,即使是零头,对他也是一段漫长的时间。他迫不及待想要快点长大,然后离开五条家、离开京都,去他听说更加繁华有趣的东京看看。

同样的,对见惯了死亡的他来说,能在变强的同时只是丧失感官而不致死的咒缚在他眼里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而已。他还没有机会与阅历去理解这条咒缚背后的意义,自然也不会有多大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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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房间后,直子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火烧云今天也以盛大而炽烈的姿态燃烧着自己,而当云层尽数烧却,作为云之灰的星月夜便会无声而温柔地降临此世,迎接一个又一个必然的黎明。

这是她已经习以为常,却常常驻足凝视的光景。

即使还有着许多要解决的问题,即使这个世界对每一个知道存在于里侧的黑暗的人来说或许都称不上美好。但她还是觉得,她在意的人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很美丽。

不论是此时不知身在何处的甚尔,周游着世界的由基姐姐,在东京的兄长,还是在她身边帮助着她的雀子和一会要通电话的绵君……以及,可能同样生活在这里的故人们。随着时间的推移,有的人见面的次数也许会越来越少,有的人也许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但无论何地,他们都将望着同一片天空。无论何时,月阳的光辉都将照耀着她的前路。

——还有十六年。她还有时间。

直子收回了目光,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她会努力的。哪怕不择手段,她也会为了她的理想走下去。直到她的生命燃尽,直到她能挺起胸膛去见老师为止——

她一定会得到她真正想要的,无悔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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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几年前,以十七岁之龄晋升为特级术师的九十九由基的出现震动了整个咒术界。她此前十七年的人生罕有人知,当她的存在被咒术界上下知晓时,已经是她被确认为特级的时候。作为几百年来的第一位特级术师,她的性别毫无疑问受到了关注。在她以特级身份活动的第一年,九十九由基凭借着一己之力解决了全日本当年将近八成的咒灵任务——是的,就是如此惊人的数据。靠着她那一整年的勤恳无休,不少咒术师们甚至因为比起以往过于悠闲的日子而感到了有些不习惯。

然而就在第二年,九十九由基便开始借着国外出差的名义频繁在海外活动。到了第三年则干脆直接不装了,当起了一心在各国旅游玩乐顺便解决一下咒灵事件的背包客——什么任务?那是什么东西?国内的咒灵?我不是已经帮你们把以往过于棘手的一些东西都解决了吗,剩下的自己努力啦——总之,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深深体会过有大佬出手解决麻烦的幸福日子后的术师们面对比起一年比一年多的咒灵们纷纷戴上了痛苦面具。恰在此时,二十几位精英术师的加入极大缓解了这种落差。要知道,术师与普通人的比例几乎达到了十万分之一,而二级以上的术师不足术师总人数的30%。与之相对的则是二级以上咒灵的急速增长,即使低级咒灵仍然占据了大多数,高等级术师们长期996也还是家常便饭。有了新血液的加入后,原本的高等级术师们顿时浑身一轻,虽然也还是要当996社畜,但频率少了许多。

自下方向空中直击而去的式神在将要接近“太阳”时由尾部开始向头部卷曲,www.youxs.org,如由大地向天空驰骋的金红彗星,狠狠地撞上了鵺的侧面。

凰轮在爆发开的雷光阻拦下停顿了大约半秒,脱手时同样附加的假想质量便携带着蛮横的冲力径直前突,那股冷酷的狠劲显然在宣示着不洞穿对手的身体决不罢休。直子一边通过意念传达“侧身后退”的指令,一边操纵咒力向鵺被击中的部位汇集。被撕裂的咒力之躯一面被补充过来的咒力修复,一面承受着凰轮在恐怖的速度加持下同样难以估计的质量带来的巨力突破。

从禅院家的训练场内不断传出的各种怪异声响已经无法再引起禅院族人们的关注,偶尔有人路过场外也只是感叹一声“真是厉害”便为了避免发生意外被殃及飞快离开。开玩笑,那可是特级术师,不赶紧离远点就只会被迫远离这个世界啊!

2001年的夏天比起往年似乎要更加闷热一些。气温的反常会让人的心情更容易变得糟糕,入夏后不久,咒灵的数量就迅速攀升到了让咒术师们忙得脚不沾地的程度。等到了八月末,在未尽的暑气里,依然有不少咒术师在日本各地奔波,御三家的术师们也不例外——但比起前几年因为人手紧缺、常常半个月也回不了一次家的情况,自去年以来,术师们的压力倒是减轻了不少。究其根本,便是禅院家的那位十影法在去年轻松通过了一级术师评定,并在不久后与加茂家的赤血操使一口气举荐了二十余名术师——不只是禅院和加茂家的,还有一些普通人出身、因为咒术界的晋升机制限制而一直在三、四级徘徊的低等级术师。而在这些术师中,女性的数量占据了八成。她们中的大多数都有着不错的天赋和术式,但出身自世家的因为家族的规训和限制,一直没有作为咒术师进入总监部,普通人家庭出身的则因为即使是在咒术界也存在的性别歧视和没有门路难以晋升。

正是因为感受到了实际上的好处,除了一些旧观念根深蒂固的人,大部分总监部高层在权衡利弊后都对此保持了沉默,也有不少高层开始考虑让家族里有天赋的女性作为咒术师出门活动,以减轻家里男性术师的负担。至于那些不认同的——呃,作为御三家之二的禅院和加茂对他们的继承人的行为都没说什么,你算老几?况且禅院的那位十影法也是女性,据说还和特级术师九十九由基关系很不错,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还要固执己见,公开宣扬自己那套性别成见,生怕死得不够快吗?

在另外两家的影响下,五条家也不得不跟着做出种种改变——这么说其实不太准确,应该这样说:自从他们的神子一夕之间性格大变,由原本家里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本人什么都不关心的冷漠变得什么都得对着干、越不让干什么越要干什么后,五条家就陷入了鸡飞狗跳的日常。五条悟充分用行动证明了什么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凭着其过分膨胀的好奇心和天马行空的想法以及同样离谱的行动力在短短几个月里把五条家上下里外折腾了个遍,以至于当他提出自己也要出门找咒灵玩(此为原话)时,五条家的长老们一边迅速给他安排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一边为小祖宗不在家的时候终于能清净点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庆幸——然后就在得知他在砍瓜切菜般秒了咒灵打晕了一众护卫后跑去了禅院、还因为强闯结界触发禅院家警报,被禅院的十影法当场抓住时差点也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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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来喽,这一次还避得开吗,小直子?”九十九由基笑得很是灿烂。她一边随意调侃着,一边扬起手接住了自崩坏的大地上弹射而起,从远处的空中回旋归来的凰轮。骨质的咒具化式神在空气里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圆弧,顷刻间再次脱手,笔直地向着高空中的目标飞了出去。通过肉眼判断距离并迅速施加在施力手上的假想质量为凰轮的飞行速度赋予了强大的推力,其速度之快带起了刺耳的音爆,光凭人类的反应速度很难在不到百米的距离内做出恰当的躲闪——正如九十九由基的那句问话,之前两轮里因还算接受范围内的速度靠着自身以及式神鵺躲开了凰轮的攻击的直子最好的选择反而是硬抗。

“「业来 那落迦 五蕴炽盛」——”伴随着咒词的飞速吟唱,为了构建并维持近完全体的鵺而疯狂消耗的咒力再度被补充,直子的身体因为爆炸般涌入的咒力而隐隐作痛,但她没有在意,而是再次向身下的鵺灌输咒力。鵺的羽翼微微向身体的方向合拢,浑身上下都萦绕着白炽的雷电,连四周的天空仿佛都为之黯淡,让鵺几乎成为了天上的另一个太阳。

“哇哦,真是了不得的咒力输出,”九十九由基不禁吹了个口哨,脸上的笑容没下去半分,“这次可以坚持多长时间呢?”

只是面对着越发猫嫌狗憎的叛逆神子,所有五条家族人都默契地选择了把所有锅全都推到了禅院身上:神子大人是不会有错的,一切都是那个见面就打了神子大人的十影法的问题!

而事实上……五条家的族人们也并非无端迁怒。

直子心中暗恨却无可奈何,她在空中不情愿地解构了鵺,下落途中操纵解构的咒力包裹住身体,在近地时于下踏处短暂制造出高密度的咒力块借力缓冲,熟练地轻巧落地。

“游戏结束~反应还是有些慢了,但这次的时间比上次多了整整1秒,算是不错的进步。”九十九由基双手合十,笑着宣布了结果。空中的凰轮因术式解除坠落,所幸这次因为质量的消失没有再在地面上砸出来一个大坑。九十九由基信步走到凰轮旁边,弯腰捞起了它,骨质式神便飞快缩小,化作了缠绕在她指节上的华丽指环。

“吼——”“咕咕——”

“轰——”“刺——”

但他们也没有办法:小祖宗上门寻仇(这是大家的普遍看法)还被寻仇对象逮到,禅院也没有伤害他,在五条家上门时把人完完整整客客气气地送了出来,从头到尾他们都不占理。而他们的神子似乎对屡次吃瘪反而升起了兴趣,隔三差五就得往禅院家跑一回,一旦不成便又开始各种折腾,族人们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到了最后,已经绝望了的五条家长老们不得不放任了五条悟的行为——只要人是完好的,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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