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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骨轮回[无限]

第 47 章 【阳】肉纸人4

床被,要你抱着我。”

轮到秦翎不吭声,这种话在他听来过于直白,不亚于白日宣淫。颈后忽地又疼了一些,还是方才那样的刺痛,他的手腕刚好搭在钟言的侧腰之上,底下的肌肤确实不暖。

“只这一次,往后你好好穿衣裳。”秦翎垂着眼睛,闷声嘟哝,“往后不许了,你是秦家的大少奶奶,凡事要有自己的限度,这种事不该做。”

确实应当生气,一个消梨而已,不值几个钱。若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偏偏她嫁的是秦家,家大业大,却让她吃不上。

“我不是不舍得,只是……从没有给过别人。”秦翎见她还不做声,心里七上八下,如同心口悬起一块巨石,左摇右晃落不下来,“我并没有哄骗你,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元墨和小翠。”

“原本一共种下八棵梨树,可我不会照料,娘亲去世那年就枯死了一棵,只剩下七棵了。”

“那自然是,在我家乡烫鸡蛋的用处可大,别说是风寒,就连吃错了东西身上长疹子都能治。在肚脐眼上滚一滚,身上就会舒服许多。”钟言松了一口气,先把那颗鸡蛋扔到床下。秦翎的脸因为羞耻而涨红,抿着唇:“你再不穿上也会着风寒,咳咳,别像我似的。”

钟言松弛地抵着他的额头,空出来的左手随意地拨弄他的耳朵:“那夫君就再抱紧些啊。”

“这不合礼数。”秦翎声如蚊讷,却收拢手臂,手指忽然碰到她的腕口,又问:“这是什么?”

“算卦的铜钱。”钟言没打算瞒着他这个。

“哦。”秦翎没听过拿铜钱算卦,迟疑着问,“你不会写字,怎么懂这些?”

“谁说我不会写字了,我给你的那方子上写得好好的。再说,写字和算卦又不相干,既然你问了,我就给你算一卦。”钟言动了动腕口,古旧的铜钱就像活了过来,脱离红线到了他掌心里,再一翻,六枚呈现出了卦象。

以钱币的正反面看阴阳,钟言忍不住说:“阳、阴、阳、阴、阳、阴……火水未济,中平卦,卦形是离上坎下。”

“这卦好么?”秦翎并不信这些,但还是想要知道有何寓意。

“这卦……”钟言只说两个字,不说了。

“你不说我也猜到,一定不好。”秦翎反过来劝,“没事。”

“不是,这卦的意思是‘未完’,指渡河还未完成,但正因为河还没渡过去,才有预示吉凶未定之意,将来都说不准。”钟言从未算出过这种卦象,“这卦奇怪,若说求财则诸事不顺,若说算家宅则门户不合,若说求身体,则血脉不顺。气运不通,诸事不能如愿,家运不振,枉费心机。”

秦翎听着听着就明白了,这卦真准,自己当真是没有吉相。

“怪就怪在,这卦求什么都不好,唯独婚配上是好的。”钟言自己都笑了,“若得佳人,则已经渡过了困苦,只需谨慎便能得美满结果。”

“这又是瞎说。”秦翎死寂的心忽然燃起了一股温热,“世

上万事若都能用卦算出,人还有什么难事呢?”

“错,世上万事,其实早早就定下了,若得高人,皆能用卦象算出。”

钟言深信不疑,“只不过求卦不能太勤,必须要用心才能得,再有,说的太多便是泄露天机,算卦之高人要糟天谴,有些害子女,有些害了双亲,有些害了自己。”

“那你还算!”秦翎一下急了,早知会如此厉害,刚才就不该由着她。

“我本身就三弊五缺的,有什么不能算?”钟言倒是无所谓,总归自己沾不上寡妇、鳏夫这两样。但一想,也不对,若是秦翎一走,自己可不就是寡妇、鳏夫之流?

鳏寡孤独残,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居然是五缺命!

“总之以后不可再算,不管是算着玩儿还是什么。这东西戴着也不好,还是摘了,随便挑几样首饰佩戴,翡翠玉镯也不少你那份。”秦翎心里焦急,说着说着就将双目睁开了。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看差,可是看着看着,眼前不再是成片的乌黑,反而有光。

只是一片光晕,东西看不真切,如同雾里看花。原先只能听到钟言的声音,现在直接看到她的肚兜,一片殷红。

秦翎吓得急忙推开,结果还不如不推。没推开时就只看到肚兜,看不到脖子、肩头和腰,这下什么都有了轮廓,慌忙中他只能用袖子挡住眼:“怎么这样?居然这样?”

“咦?能看见了?”钟言没料到取了铁针之后他恢复如此之快,但那根针封了他的穴道太久,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完全恢复。秦翎已经转过身去,明明没看清,可是他却觉得一切清清楚楚,红绳、双足、肩头、后腰……他不该看的,可偏偏瞧见了惊鸿一瞥。

“能看见就好。”钟言扯开了被子,在他旁边放心地躺下了,两个人同床共枕,“我补个午睡,睡醒了推你出去转转。”

秦翎已经不敢听她声音了,她怎么还不穿上衣裳?

“你瞧,我说你能好,你必定能好吧?”钟言累了,也饿了。

这倒是,尽管身体还虚弱,可秦翎又有了丝痊愈的希望,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能发生的事,被她劝着劝着,竟然信了。身后一直没动静,但他知道背后睡着的是自己的妻,他们当中只隔着一床被子。

钟言快睡着之际,听见那人翻身。

“你多大了?”秦翎没头没尾地问,帮旁边的人拽了拽被子。

“你不是见过我的生辰八字吗?”钟言困倦地答。

“自然看过,可那应该不是你的,年龄对不上。”秦翎记得清清楚楚,“算生辰日子你今年八月十五中秋之夜才到十五岁,我大你三岁。可是你……”他赶忙转回去,“你不像十四的。我小妹十三,她比你矮许多。”

钟言缩在被子里偷笑,闻久了,其实这屋里的药味也不难闻。“那你猜我多大?”

这话童趣,都拜过堂了她居然这样问,而且丝毫没有生气。秦翎吃下一颗定心丸,心里全是她笑起来的样子,笨拙地猜:“我看你有二十?”

“你见

过多少二十的女子就敢猜?”钟言没说猜对猜错,

“若我真是二十,

岂不是比你大?”

“老人说过,女子大一些也无妨。年龄之说自来不管这个。”秦翎文绉绉地嘀咕几句,又说,“那次你说你从小食不果腹,我半信半疑,现在……信了。往后你想吃什么就去要,我的吃穿用度和你相同,你往饱了吃。”

钟言探出头来,首先看到他通红的耳朵:“这话怎么说?”

“你太瘦了。”秦翎死死地攥着被子。

“瘦?”钟言撩起被子看了看,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笑得花枝乱颤,“我还以为秦公子是何等清正之人,居然嫌弃这个?连我没发身子都看出来了?”

秦翎将半张脸藏在枕面里:“非礼勿看,我不是故意也不是嫌弃,你如果在意,可以去问问柳妈妈……咳咳。”

“行啦,明白你不是那个意思,那我以后多多得吃。”钟言拍了拍他,“睡吧。”

秦翎并不想出去转,自从几年前搬进这个院他就不爱出去走动了,如今只能在轮子椅上更是甚少露面。但他听着她似乎是累了,便没有即刻反对,而是闭上眼,将已经轻得不能再轻的呼吸声再轻一些。

元墨还在外头扫地,刚刚眼瞧着二少爷快步走了,这会儿他也不敢进去询问。主子的屋子哪里是他们随意去的,里头叫人才能过去。小翠举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在黏知了,怕虫子叫声太大吵了少爷的午睡,他俩轻声聊着,聊院子里听来的闲言碎语,还有二少爷大婚的事。

“不知道要娶哪家小姐呢。”小翠单纯,只觉得要有喜事就开心,“别人家的公子十五岁就成亲了,大少爷和二少爷真是晚了一步。”

“这有什么晚的?少爷要是早早成亲,哪能碰得上咱们大少奶奶?”元墨不服。

“这倒是,少奶奶今日还给我抹胭脂了呢,香着呢。”小翠忽然停下,“你听,那鸟又在叫了。”

“什么鸟啊?”元墨继续支棱着耳朵,只听竹林深处咕嘟嘟、咕嘟嘟地叫,“唉,这个啊,每年都叫。你若是想看就进林子里看看。”

“我不去,林子太深了,我怕走不出来。”小翠玩笑着,又拎着木桶去外头打水了。

两个时辰之后钟言才睡醒,觉是补回来了,可是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秦翎还在旁边睡着,一声都没咳,好似只要无人惊扰他就能一直安稳地睡下去。

钟言将被子给他盖上,没想到他就醒了。

“你要走?”秦翎迷糊着问。

“不走,出去转转,你睡你的。”钟言拍了拍他。

“好,你让元墨跟着。”秦翎稍稍放心些,出着汗又睡着了。他出些汗是好事,钟言用帕子给他擦了,起来将衣裳穿上。地上的两颗鸡蛋都已冰凉梆硬,仿佛被吸走了生气,变成了石头。他将鸡蛋包起来,收进袖口,一走出去就看到小翠追着元墨打。

“让你帮我给地上泼水,你又偷懒!”

“不是啊,不是啊。”元墨抱着脑袋跑,不是他不上手,而是

不敢沾水,“少奶奶救命!”

“你们轻声些,里头还有人睡着呢。”钟言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压了一压,两个人都安静下来,“翠儿,你留在院子里看守,元墨陪我出去一趟。”

“是。”小翠继续去抬木桶,元墨跟在钟言身后,离了院才问:“泼水是干什么?是少爷觉着热?”

“当然不是,他那个身子哪里觉得出热来,是以清治浊罢了。”钟言说,“自打我知道这院里有蛊人开始,我就想到了这一招。蛊人原本就忌水,泼了水他必定下不了地。所以他只能挂在树上,被清水洗涤过的地面于他而言就是砧板。再有,如果有脏东西想要进来,其实也要过清水这关,所谓水清万物。水是好东西,这院里缺的就是这样。”

“这倒是,院里只有一口井,还没有多少水。刚进这院时我也纳闷儿,虽然院子里什么都好,但就是不舒服,原来是少了活水。”元墨懂了一半。

“以后若有时间,我还得想办法给院子里引水才行。”钟言不知不觉就这样说了,丝毫没察觉到他忽略了秦翎命不久矣的事,“肉纸人那天晚上来恐怕也不敢直接进来,本身泥螺就不喜清水,他得等到二更之后地面全干才进院。”

“那以后咱们多多得泼。”元墨振臂,转了个弯又到厨房了。

这回没等他们叫人,张开自己出来了,后腰上多了一把砍肉刀。“少奶奶来了。”

“嗯。”钟言点了下头,“这就是你祖上的刀?”

“是。”张开把刀递过来,“屠户的手艺也都是家传的,人走刀留,一把刀传三辈。”

“是把好刀。”钟言摸了一把刀背,“以前有句古话叫‘杀畜保三代’,说的就是这个。寻常的邪物见了豁过牲口的人都会绕道,你有了这个,想必肉纸人不会找你。”

“那我呢那我呢?”元墨被吓怕了,“我拿什么护着?”

钟言无奈摇头:“你死得太早,年龄小,镇不住。”

元墨哼唧几声,只好认了这个命。

张开将刀收回去,没想到死了死了,自己还能沾上祖辈的庇护。“您来后厨什么事?还是大少爷想吃什么了?”

“不是,我是想问问你,金铃铛做好了没有?”钟言问。

“好了,我让金匠放下手头的事,先把我这份打出来。”张开领着他们去拿,家仆在后头有一个可以歇脚喝茶的地方,张开的包袱就在这里。他摊开包袱皮,里头一共九个金铃铛,每一个都有饺子那么大。

“这就是了,要的就是这个。”钟言将铃铛收下,“等我用完就还你。”

“您先用着吧。还有一件事……”说用金子,张开不着急,但一提白蜜的事就面露难色,“出去找白蜜的人都回来了,说一点都找不到。”

元墨急呼:“这又不是金贵的东西!”

“比这金贵的咱们秦宅都能买来,偏偏这个不行。”张开摇头,“蜜农跟着花跑,这两年的蜜都要上贡,百姓抵了税。别说咱们没有,酿蜜的人都不舍得吃。

钟言相信他说的是真,

这两年还有地方闹兵灾,

百姓都苦,别说是蜜,自己种下的粮食都不一定能吃到饱。“好吧,明日再派人去找找,哪怕有一点呢。现下你把铜钥匙给我,然后忙你的去吧。”

“您又要去后头?”张开将钥匙给他,但十分担忧。

“我可以去,你们就别去了。”钟言接过钥匙,带着元墨走了。只不过白天的人气旺,往后走不觉得凄凉,相反,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哪怕走到冰窖后面都能听见家丁的声音。等到他们开了那扇金铜门,还有几个仆人从旁边过去,只不过没人敢问少奶奶为什么来这里。

“元墨,你留在门外头。”钟言一脚迈进院门,这次绝对不再让小孩子进来了。

“是。”元墨老老实实守在门口,有了一次上当的经验,这回绝不再踏入一步。尽管隔着墙就有小厮说话,可那口棺材摆在里面,人的气息就进不来似的,元墨揣着手在门口等,只见少奶奶平平安安地走到了大棺正前,蹲下之后开始系铃铛。

他拿了一根红绳,按照东、南、西、北、西东、西南、东北、东南八个方位来栓,每根红绳都从棺木下方而起,栓木柱而终。金子打出来的铃铛十分小巧,悬在绳上纹丝不动。等这一切做完,少奶奶又去纸人堆那边了。

元墨虽然也是纸人,但自觉和它们不同。昨晚上就是这些纸人害人,现在它们在少奶奶面前一个个失了能耐,仿佛都是死的。

钟言从前也给别人批阴宅,断墓穴,故而对纸人并不陌生。这会儿挨个看一遍,主要就是看它们的腿。自己那张符纸压在床褥下,肉纸人碰着了,一定伤在腿上,果真,没看几眼他就看出最后排的那个纸人双腿尽断,断处还飘着一些纸屑。

不知是风吹的,还是没放好,就在钟言看到它的瞬间,成排的纸人倒了下来。由于地方不大,好些纸人都是放在木头架子上的,这会儿倒下来像坍塌了一座山,瞬间将钟言埋在了下头。

“少奶奶!”元墨急的,一只脚迈了进去。

“你别进来。”想不到钟言稳如泰山,好似已经料到会有这一遭。纸人没重量,砸在身上也无妨,他牢牢地抓住其中一个,一把将它扔了出来。

院内的金铃铛仍旧悬停,可却有风雨欲来之势,钟言将扔出来的那个纸人一脚踩碎,翻开它的纸身查看,泥螺已经没有了。可是它的手臂和肩膀有大片的水渍,显然有东西附在上面。

眼前全是歪倒的纸人,钟言没有管,转身走出这道大门。“走吧。”

“现在走?咱们破局了吗?”元墨问。

“早着呢,要破这个局,首先得引出殃人。殃人已经知道我在,恐怕他们已经开始对付我了。”钟言将金铜门锁上。

“那怎么办?”元墨怕钟言一个人抵不住,“要不……咱们去隐游寺请高僧?过几日二少爷带着三少爷和四小姐要去吃斋,要不要托人求一求?”

“他们去吃斋?可真是赶巧。”钟言带着他往湖边走,到了地方,将袖口里那

两颗鸡蛋拿了出来,连针一起丢了进去。鲤鱼食杂,最是喂不饱,别说往里扔吃食,就是往湖边站站,它们说不定都要乌泱泱地凑过来,可这回倒像避之不及,全部躲开了。

元墨心里很多不解:“奇怪,鱼怎么不吃了?刚才我见您挂了好多金铃铛,是防着肉纸人的吗?”

“是,它们受铃声驱使,所以棺材里都挂着铃呢。”

钟言看着湖底,明知道湖水有问题,却像在找东西。

“那咱们将纸人一把火烧了如何?”元墨又问。

钟言摇头:“不行,殃人已经把殃神请来了,那些纸人就是殃神的贡品。现在他们想要对付我,肯定会再请殃神出力,恐怕还要上贡肉纸人。”钟言摸了摸脸,忽然问,“对了,你什么时候置办了衣裳首饰?”

“就在您和少爷成亲前几日。”元墨还记得那天,“少爷写了满满三大张,让我一一买回。”

“那你回来之后,那些东西就一直锁着了?”钟言问。

“回来先要去账房,银子是那里拿的。”元墨看着钟言头上的簪子,“这支最好看了,少爷也喜欢。”

“又是账房?”钟言思索一瞬,张开说过,办寿材的时候就有账房的人在。再加上郎中说秦翎不行了,时间赶得如此凑巧,恐怕里面都有牵扯。

湖水起了涟漪,照应岸边的花红柳绿,钟言回身说:“走吧,咱们回去守院子。”

“是。”元墨也想回去了,怕邪物趁他们不在钻了空子。两人刚离开,清澈的湖水忽然冒出了气泡,湖底的淤泥由静转动,不断有泥螺蠕动着爬出来,纷纷吸附在红鲤鱼的腹部。风再朝湖心吹,却没吹动碧绿的莲叶。

只因为莲叶挨着水的背面吸满了泥螺,密密麻麻,坠得叶子沉甸甸。

回院后,钟言发现秦翎已经醒了,正坐在竹林边听里头的鸟鸣。他轻手轻脚地过去,往他背后一站:“眼睛好些了吗?”

“我听见你了,别想着吓我。”秦翎慢慢地转过来,迎着光,眼睛微微发酸,“你又去哪里疯了?”

“我说我又上树了,你信不信?”钟言将他一缕头发卷在手里玩耍,“推你到外面看看,去不去?”

“不去。”秦翎认真分辨着她的裙色,雪青色好看,但没有大婚那天的红色那么好看。

“宅子里开了好些花呢,你小妹那边还有蔷薇。”钟言想让他出去透透气。

可秦翎不这样想,病躯容易引人议论:“不去,我在这里坐坐挺好。”

这人可真够犟的,又容易生气,怎么都没法劝,正当钟言百般无奈时,院门口跑来一个小厮,元墨头一个如临大敌,钟言却摇摇手:“让他进来。”

有人来这里?秦翎也愣住了,这个院子早如与世隔绝,怎么忽然来人了?

“大少爷,大少奶奶。”小厮到面前弓着腰说话,“二少爷叫小的来一趟,传个话,那日三少爷和四小姐说想看戏班子,二少爷请了一班,这会儿已经进来了,晚上也请您过去看看。”

“不去。”秦翎不带犹豫地拒绝了,这种热闹他不爱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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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厮答。

“那应该很热闹,我长这么大都没看过。”钟言靠着轮子椅,“但还是算了,出嫁从夫。”

秦翎这时抬起头,下了好大决心似的:“你去回我二弟,用膳时我过去。”

小厮得了话就走了,没瞧见大少奶奶嘴角那抹志在必得的笑。钟言戳了下秦翎的脸:“这是哄我呢?”

“也不是。”秦翎这回没躲,拿出秦家大少爷的做派来,“元墨,帮我找出行的衣裳。”

元墨差点没听懂,使劲儿地“诶”了一声,恨不得喜极而泣。

戏台子都是戏班带来的,就搭在西边的小院里,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可今晚所有人都打鸡血似的,私下里纷纷议论,只因为秦家的大少爷今天要出来了,还要带着大少奶奶。这可是许久未闻的大事,在秦家干久了的家仆还记得大少爷长什么样,新来的根本不认识大少爷的鼻子眼睛。

“你们别聊了,赶紧干活儿。”

“可是大少爷真能出来?他不是马上就……”

“嘘,小声点儿……谁知道他什么样子,听说药都喝不进去了。”

“那不就是等死的活死人?”

“来了来了!”

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吊着嗓子,下头的丫鬟端着瓜果点心布置,所有人都愣在这儿了,只因为一下子瞧见了。快办丧事的大少爷一身青衫,收拾得齐整如玉,扇骨的吊坠儿也是青色,被身后的人推着。推轮子椅的就是那日娶进来的新嫁娘,一边推,一边听着后厨总管事张开在后头报账。

“这就是上个月的账,确实买鲜鱼较多。”张开低着头。

“知道了。”钟言点了点头。

周围无声,可每个人心头都打了个响雷,大少爷好了,张开竟然把大权交了。!

“那年我六岁,小妹刚刚两岁,走路还不稳。”

“柳妈妈说,我娘亲是因为生小妹那年伤了身子,所以怎么都养不好。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给我留了个念想。我把梨树当成她,有时就过去说说话。”

“你若是冷了……”秦翎扭捏着,“可以盖上我的床被。”

钟言被他气懵了,这人怎么和他二弟差那么多。那边是不守伦理纲常,肖想大嫂,这边成亲了还不敢碰:“不要

“我有点儿冷,快抱着我。”钟言说,眼睛牢牢地盯着铁针。

秦翎没听到她回应,只当她还生气。“你是怪我么?”

这些话,秦翎从未对人倾吐过,娘亲的病逝如同阴云,将他儿时的愉快全部盖住,只留下一片淡淡的灰。但他是长子,长子的身份不容他悲痛太久,他要以身作则当个兄长,带好弟妹,若不是病得起不来了,秦家的家业也会由他撑起,不会是二弟掌权。

这会儿他一吐为快,她是房里人,不会笑话自己。

刚刚托生门的位置上只是顶出了一个黑色的针头,现在已经出来一些了,凶险异常。

铁针被徐徐引出,连带针边的皮肤也被微微揪起。

秦翎动都不能动,自然也无法伸手去挠颈后,但他本能觉得一定发生了什么:“你在做什么?”

“是不是像有个蚊虫?”钟言随意扯了个理由,“方才一只蚊子落到上面,我没来得及打,可能给你叮了个包……夫君再搂紧些,都成亲了,你扭扭捏捏做什么?”

她是不是烦了?秦翎忍不住多想。

钟言当真不敢言语,取针这事并不容易,他怕那根铁针断在秦翎的皮肉里。毕竟这不是整根的针身,而是泥螺吐出的铁屑凝固而成,稍稍用力一些,力道不对,或角度不好,半途而废就再难取出。郎中下针的地方是后颈和后背相连的那处,刚好是骨头缝里,这地方又叫“托生门”,便是魂魄居住所在,他们要封秦翎的魂,一定在这里动手脚。

钟言噗嗤一下就笑了,装作柔弱地依偎在他的怀抱里,另外一只手轻轻地转着鸡蛋。可能是他太过小心,秦翎后来真不觉着刺痛,只觉着痒痒。他骗秦翎后头是长了个蚊子包,一整根铁针差不多都要引出来了,就差最后那么一点点。最后钟言呼吸一滞,亲眼看着另外一端针尖离开秦翎的皮肤,恨不得啵地一声,冒出了一滴血珠来。

“嘶……”这回秦翎有感觉了,但又因为自己是夫君,于是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我脖子后面热热的,是鸡蛋滚的么?”

“你要做什么?”秦翎察觉到颈后发痒,还有些轻微的刺痛。

钟言自然不会回答,眼下正是要紧时刻。探出的针尖刚刚扎入柔软的鸡蛋白,被吸了进去,这会儿人一动就要断。发觉秦翎的手要向后面探去,他赶忙将人紧紧一搂,这下亲密无间,两个身体当中连一张纸都塞不进来。

只是钟言一直没有回应他,睡着了一般。唯独那颗鸡蛋一直在后颈上滚动,证实了她并没有睡意,只是不愿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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