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6-
幸好有这场雾,不然我无论如何不可能躲过他们的视线。
就在我埋头往前爬,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路和前方的动静上时,那伙人停下了。在前方晃动的光束中,我隐约辨认出旋转木马的形状,但没有热闹的音乐,也没有闪烁的五彩灯光。
我停下的已有些晚,但身后的路已淹没在了雾中,旁边则是一堵破败不堪的矮墙,用石块垒成直角三角支撑着才没倒下来。
但我的直觉不是这样说的。
我的直觉告诉我,迪恩遇到麻烦了。也许他没能找到摩天轮,而是找到了怪物;也许他找到了摩天轮,却在返回头找我的时候撞上了那群猎狗。
我不喜欢后一种假设,但也许事实就是如此。
“找到女孩。”这个被称为亚当的人大概是这支队伍的老大,他冷冷地抛下这一句,就不再说话。
我连忙藏进墙角的草丛中去,抱着膝盖蜷缩起来,就感到一小队人从我们来时的路跑了回去。其中一个人飞起来的衣摆几乎拍到我的身上。
“亚当,”又一个人开了口,声音压得很低,“这雾太大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雾。这不可能是克里斯贝拉,她没有这么大的能耐。”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克里斯贝拉有的只是愚蠢、盲目的信仰。”亚当回答,然后说了一句不明所以,却让我无缘无故起了鸡皮疙瘩的话。
他说:“局外人已经介入,混沌拉开了序幕。”
那个人用赞许的语气回应亚当说道:“世界之轮正在转动。”
“世界之轮早就开始转动了。”亚当平静地说,“暂时休整一下,去看看我们找到的那个局外人,给他包扎一下,确保他死不了。我需要他活着。”
我的心一跳。他说的是迪恩,他称迪恩为局外人。
“这小子真能打。”那个人的语气中夹杂着敬佩和恼怒,“折了我们好多人手。”
“一共有三个局外人,我们必须全部找到。”亚当说,“联络上旧区了吗?”
“还没有,这里的通讯像是出了异常状况。”
“混沌。”亚当的语气像是在解释一切,“局外人带来了混沌。”
所以他们抓住了迪恩,还打算抓住我和萨姆。他们一定有武器,不然不可能制服得了迪恩。我攥紧成拳头的手心里满是冷汗,但脑子里却并不比在医院、在学校时有更多的锦囊妙计。
我只知道也许最后非战不可,不是我想,而是我不得不。
如果想赢的话,我必须想个办法。
不远处,隔着灰蒙蒙的雾,我听到他们轻手轻脚的动作,还有那只鸟儿喉咙里发出的嘀嘀咕咕的声音。我想听到迪恩的声音,但他也许晕过去了,连呻|吟声都没有。他流了那么多的血,而且又不再是剧里的主角——因为他已经不在自己的世界了,但我决定不对这个问题做过多的思考——如果他死在这里……
我默默抱紧自己的双臂,暗自祈祷这样的事不会发生。因为对我而言他已经不再是个角色那么简单了(我的大脑自动提供出“局外人”这几个字),我喜欢他,我喜欢萨姆。
我希望等走出这个害人不浅的鬼地方之后,我们三个都还活着。
“亚当。”一个年轻的声音轻轻地叫了一声。
亚当回应道:“大卫。”
“我们为什么要把局外人抓起来?”这个叫大卫的男孩问道,我不由屏息凝神地听起来,“他们不是来帮我们的吗?”
“我们必须确保他们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亚当回答,听起来很和蔼,但说的话却暗藏冷酷之意。
“因为克里斯贝拉会诱惑他们?”
亚当脸上似乎露出了笑容,但也许只是雾造成的错觉,“克里斯贝拉不过是被诱惑的一员。她迷失在了自己的信仰中。”
大卫皱起了眉,“可信仰不该帮助迷失的人吗?就像我们的信仰。”
“克里斯贝拉的神欺骗了她。”
“为什么?”大卫怯怯地问,他看上去不过是个男孩,现在看上去就更小了,几乎只有十一二岁。
“大卫,”亚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我们的神不会欺骗我们。”
男孩没有说话,我差点替他问出来:“你怎么知道?”迪恩说得对,这些宗教狂热分子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这样想着,正有些心不在焉,却又悚然一惊,后背当即冒出一层冷汗。
雾,不知何时已经一点一点散去了,此刻只剩下薄薄一层,像是轻纱。而我蹲下躲起来的位置离他们不过三五米而已,近得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汗臭味。
亚当仍在和大卫说话,但我头脑空白,几乎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我不能乱动,因为他们肯定会注意到这么近的地方有动静。
但我也不能一直等着,因为迟早会有人回过头来,然后一眼看到我。
矛盾的想法在脑海中交织着。我的眼眶开始酸涩,这才意识到我刚刚连眨眼都不敢了,就像置身黑暗中的小女孩儿,担心任何一点动作都会招来蛰伏怪物的袭击。
但这里没有什么蛰伏的怪物。在那几人或坐或站的地方,只有一个鸟笼挂在一根杆子上,笼中鸟正用绿豆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
目前为止,它是唯一注意到我的生物。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脑海中仿佛回荡着迪恩的声音:把嘴闭上,吸气、吸,然后慢慢呼出来。
世界仿佛变得静止了,抑或是放慢了运转速度。
没有风,也没有太阳,只有勉强穿过厚厚云层的、没有温度的微光。沾着露水的草缓缓摩挲着我的裤脚,半藏在泥土里的小石子硌着我的脚底。
在背后,那堵墙皮剥落、砖块松动的墙泛着森森凉气,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得到。
我睁开眼睛,转动眼珠朝左手边望去:我离背后这堵墙拐弯的地方起码还有两三米。
不管动作如何迅速、手脚如何轻盈,我的直觉告诉我,走这边被发现的风险会很大。
而在右手边,仅仅几十厘米的地方就有一扇破烂的窗户。窗户的玻璃早没了,只留下腐朽的窗框。如果我动作够快,也许趁那些人眨眨眼的功夫,我就能躲进去。但如果我翻窗户的时候摔了下去,搞出的动静一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不管怎样,我决定翻窗。
那只笼中鸟还在看着我,小小的脑袋以鸟类特有的姿态轻快地摆来摆去。我用鼻子呼吸,又情不自禁地用力咬住嘴唇。
然后我缓缓起身,同时能清楚听到自己的膝关节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长草萋萋,随着我的动作悉悉索索。我的工装上衣摩擦着背后的墙,发出的声音宛如轻叹。
那边没人扭过头来。其中一个人突然伸手挠了挠脖子后面,那动作吓了我一跳,险些腿一软又坐回去。但他们究竟没发现我。
在这短暂的几分钟内,所有人似乎都在各干各的,忙忙碌碌。
于是,我轻轻向右迈出一步,然后左脚再轻轻跟上。受到惊扰的草丛低低地抱怨着,很快就淹没在我自己如雷的心跳声中。
当我伸手抓住窗框并跨过一条腿的时候,我滑溜溜的手心几乎打湿了窗框上的木头。空气仿佛凝固了的果冻,正在受热融化。我的脸颊一阵刺痒,滚烫的汗珠从鬓角流下,又越过下巴顺着脖子钻进了衣领。
此刻,我已完全背对着那伙人,还有那只鸟,这比直视他们的时候还要令人不安。身后传来的每一个细微的动静都像是他们发现了我,那些脚步声、低语声不断折磨着我的神经。
我不由自主地想:也许他们正互相打着手势,一边抓起武器,一边朝我悄悄走来。
“深呼吸。”迪恩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中响起,真真切切,有一瞬间差点叫我相信他就在我身后贴着我的耳朵。但那声音是直接从脑海深处传来的,像是经过漫长的隧道,听起来带着回音。
“他们看不到你。”那声音说,“注意脚下。”
我松开已经停止流血的嘴唇,颤抖地呼出一口气。我不得不张开嘴,因为窒息的感觉已经快要让我大脑缺氧晕过去了。
“他们看不到我。”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至少现在看不到。”
我的一只脚已经踩在了窗户后面的草丛里。窗户不算高,但跨坐在上面,我也只有脚趾能勉强落地。
窗框硬邦邦的硌着我的大腿,上面细小的木刺穿透裤子扎在敏感的皮肤上。当我抬起另一只脚的时候,不得不把大半重心都放在上面。
“稳住、稳住。”头脑中的声音指示着,不过这会儿听起来不大像迪恩的声音了,而像是《指环王》里的阿拉贡——当他拉着弗罗多从倒塌的石阶上跳过去的时候,嘴里说的就是这几句话。
我颠倒着重心,慢慢把第二条腿跨过窗户,然后缓缓落地。我的屁股仍旧支撑着大部分的重量,因为窗框的高度刚好比我的腿多出那么一点儿。我的脚趾已经又痛又酸,撑着地的那条腿也开始发抖
但我也看到了胜利的曙光,马上就要成功了,而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们也没有看到……
“扑棱——扑棱棱!”
一阵剧烈的扇动翅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笼子晃动的咯噔声。我的心猛地一沉,迅速把屁股窗框上挪开,脚掌也跟着完全落地。
蓦地,就在落地的一刹那,尖锐的痛楚从左脚掌传来。我膝盖一软,猛地跪倒在地,不得不把手塞进嘴巴里才忍住没有叫出声来。
墙后面,亚当的声音隐隐传来:搜查附近,仔细点。鸟不会无缘无故受惊。
一定会有人走到这边来,我几乎能听到沉重的、穿了靴子的脚步声。没有时间多虑,我顺势躺下,紧紧贴着墙根,塞在嘴里的手上移捂住了口鼻。
声音更近了,那人已经走到了墙边,多半正隔着窗户往里张望。
我睁大眼睛,等着他发现我,然后一把把我揪出去。那样的话,一切就都完了。我说不出是怎样得出这个结论的,但在我头脑中,这就是事实。
然而世界之轮已经开始转动。当这个念头浮现在我心头时,我便突然领悟:他不会发现我,至少这次不会。
因为我是局外人。
我也等着枪声再次响起,但寂静再次笼罩了这个不祥之地。
终于,我迈开脚步,在雾中摸索着,开始朝枪声传来——至少是我认为枪声传来——的方向缓缓前进。如果碰到什么障碍物——大多是帐篷、树或者还没完全倒塌的木台子,我就只能绕过去。这样多半会影响我的方向感,但我毫无办法。
一等这支小部队差不多走过去了,我就立刻爬了出来,不假思索地沿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踪下去。
我跪在地上,手脚并用往前爬去,提心吊胆地,生怕自己会像电影里那些倒霉蛋一样,踢到什么空的易拉罐,或者踩断干枯的小树枝,然后全盘皆输。但他们走过的路相对空旷,没有那些坏事的障碍物。
我屏住呼吸,心想:他们来者不善。
枪声不一定意味着麻烦,更不一定意味着迪恩遇到了麻烦。
就这样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有光照从雾中扫来。
那是手电筒的光芒,而且不止一束。
我蹲伏在地上,悄悄往旁边移动,直到伸出去的手指触到了垃圾桶上的铁皮,然后立刻躲到了垃圾桶后面。那垃圾桶约有半人高,但散发出的臭气并不浓郁,只是有种久远的、腐烂的味道。随着凌乱的脚步声不断靠近,他们经过了我的藏身之处,看上去去人很多。
就像呼应这个想法一般,突然之间,我闻到了血的味道,心立刻提起来,然后又沉了下去。
除了脚步声和鸟儿扑扇翅膀的声音之外还有别的声音,什么东西在地上被拖动的声音。
迪恩,他们抓住了迪恩。
没人注意到我。
那些人举着的手电筒泛着刺眼的黄色光芒,像是细绳一样稍稍拨开粘稠的雾。光束的另一头是模糊的人形。
“还有一个女孩。”一个男人说道,这话立刻像是无形的手一样捏紧了我的心脏,“你,带上七个人去找。我们在这里等着。务必找到她,并且活着带到我面前。不得有误。”
“可是,亚当,雾这么大,我们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人。恶魔随时可能出现……”回答的人声音中流露出胆怯。
我还听到“扑棱——扑棱”的声音,于是明白他们手里提着的是鸟笼,就像电影里那些养鸟人一样。
渐渐的,光束和人群由远及近触及到我刚才站的地方,然后继续前进。
此时此刻,我已是筋疲力尽,累到无以复加,但当看到那几束光穿透迷雾射过来的时候,我却仍奇迹般调动起了反射神经,迅速地压低身子朝一边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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