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在手机阅读
手机阅读《只想战斗的我却成了万人迷[ABO]》
只想战斗的我却成了万人迷[ABO]

96 96 姓名

不知为何,她总是会想起那个被打为不良信息的广播,明明知道那一定是敌人用来扰乱人心的,却还是忍不住会想。

奥斯斯塔,真的存在吗?

河寅大人的确没有说假话吧?

一个人影孤零零地站在门口。

面色苍白的少女紧紧抓住黑袍的领子, 她望着高耸的塔尖,胸膛里的心脏不安分地跳动着,手指竟不自觉地颤动了起来。

脑域空间已经断联了很久, 妹妹的标记礼是否成功度过还是个未知数,还有那奇怪的广播, 这些夹杂在一块儿,都预示着这座地下城的动荡不安。

她拉开距离,好好端详对方稚嫩的面孔,心疼地问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再次埋在她怀里,一副不想离开的模样,没有安全感。

少女她才发现妹妹身后跟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6721,张一一。”

少女听到对方唤出自己的编号,下颚线立刻紧绷了起来,原以为是那群坏事做尽的军校生们,可抬头一看,却惊讶地发现是乙殷大人。

只是对方的形象与先前有很大出入,就那么一眼,她差点以为是自己认错了。

看到她呆愣的模样,对方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吼:“还不快来扶我!”

张一一犹豫了两秒。

她还抱着自己的妹妹呢,换做是先前,她肯定会欣喜地抛弃妹妹,上前扶住乙殷。

但是她真的要这样做吗?

小女孩颤抖着蜷缩在她怀里,那么小,那么年幼,还什么都不知道。

“姐、姐姐…”

听到稚嫩的声音,张一一愣住了,急忙低头,紧张地看着妹妹,又是摸额头,又是摸后颈,生怕对方又有什么差错。

妹妹被捏了一通,挣扎着说:“不用管我也行,乙殷姐姐也需要帮助。”

这样说着,她又忍不住埋首,像只回窝的鹌鹑,在风雨之中瑟瑟发抖。

她希望姐姐不要去搀扶对方,但是在以前,姐姐一定会第一时间过去的。

年幼的孩子还没有系统的想法,但也能从日常的细节中敏锐地察觉出什么。

她已经习惯装乖卖巧,去亲近姐姐希望她亲近的人,以此获取对方的关注。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

姐姐其实对她很好,只是总觉得自己对她不太好,其实相比较其他小伙伴的亲人来说,她已经非常地关照她了。

就像哪个死去的小伙伴,他哥哥知道后,只是噢了一声,就平静地走开了。

后来,她听到对方提起小伙伴,却是用一种不屑的语气说——如果不是为了积分,他才不会认领小孩子,结果对方没撑过去受标礼,平白无故地被扣了好几个能源块。

能源块是什么?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对方恼火地继续说,要是再这样下去,自己就得回去了。

“那种鬼地方,我才不要回去!”

鬼地方。

没听过的地方。

但一定不是一个开心的地方,就像是自己,其实很讨厌去受标礼…

也是在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的同伴再也无人记得了,除了她自己。

她感到恐慌,一种莫名的情绪叫她立即流出了泪水,当她狼狈地逃回家里时,是姐姐温柔地抱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给她唱歌。

所以她想要撑过受标礼。

即使疼痛让她无法忍受,即便她知道最坏的下场跟消失的小伙伴一样,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消失了,姐姐也绝对不会用那种语气谈论起自己。

张一一静了许久。

起初,她有些不明白妹妹为什么还颤抖着却偏要推开自己。

可是她听到了乙殷的吼声,就那么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妹妹,想要堆起笑容询问如何。

但在手掌触碰到对方的肩膀时,一只手就可以完全握住,连细微的颤抖都能感受到时,她忽然明白了。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因为自己以前都是这样做,所以妹妹才会强颜欢笑。

她尝试回想起自己受标礼的心情。

一片空白。

就连受标礼前后的记忆都一并清楚掉。

她咬住下唇,皱起眉毛。

随即,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张一一,赶快联系河寅大人!”

“张一一!!”

“张一一!你不想要积分了吗!?还是说不想要继续呆在这里了!?”

乙殷的声音越来越尖锐,与先前温柔可亲的模样截然相反。

她的模样十分狼狈,衣袖破破烂烂,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相当惨烈的战斗,脸颊都红肿了起来。大抵是被狠狠揍了一拳。

乙殷沉下脸。

该死的!如果让她逮住冉三春,她一定要给对方好看!

从电梯里逃脱出来后,她就联系上了河寅,对方叫她随意,她便想着叫守卫把冉三春抓起来。

像这样轻轻松松就被煽动的无脑学生,随便说两句话就行。

可是,意外发生了。

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现的差错!她想来想去,最多就是想到了是因为自己提及了宿远西。

自己怎么说来着?

是那句“她跟你志不同道不合,分开对你们未尝不是件好事”引起了她的不悦,还是那句“她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这句话引起了她的不喜?

不对,应该都不是,到底是哪里出现了差错?

乙殷脑海疯狂转动,忽地,她皱起了眉头,有些犹豫地想…该不会是那句话吧?

在守卫快要过来的时候,她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了,就倚靠在了墙壁上,嘲讽道:“看来你们都逃不过了。”

下一秒,乙殷就看到猛然挥过来的拳头。

就那么一拳,把她揍得鼻青脸肿,再下一秒,她就感受到自己被整个拖起来,连拖带拽地踏进电梯里。

又是电梯!

从那之后,她就只能跟着冉三春!命根都握在对方手里,根本翻不出什么风浪。

本想着河寅大人会尽快解决掉金色眼睛的女孩,但没想到对方故技重施,还——

乙殷打了个寒颤,吞了吞口水。

明明一脸不忍心,却死死地瞪大眼睛抽出了她的芯片,在千钧一发又推回去,直接逼供。

这样残忍的手法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偏偏一点技巧都没有,来回折腾几下也是烦了,她忍无可忍,只能将密钥告诉了对方。

将自己的痛哭流涕美化成了忍无可忍的乙殷闭上了眼睛,后牙槽咬得死紧死紧的。

她猛得睁开眼睛,咳嗽了两声,喉咙处的红痕昭示着先前发生的事情,她大吼:“张一一!你没听到我的话吗!?”

张一一宛若无闻,她只是心疼地紧紧抱住妹妹,坚定地说:“不行,你可是我妹妹,当然是你更重要。”

说罢,她直接抱起对方。

妹妹惊呼了一声,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没想到姐姐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环住我的脖子。”

说完,张一一哽住了。

妹妹已经没有双臂了,她这样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她抿起嘴巴,低声道歉:“对不起。”

妹妹眨了眨双眼,一点也不介意地靠在对方肩上,温暖的体温传递到身上,似乎驱逐了最后的冷意。

“嗯….姐姐,我们是要回家吗?”

张一一眼神闪烁,陷入了挣扎,在妹妹疑惑地抬起头时,只见到对方下颚线绷紧,上下两片唇瓣轻轻碰撞了一下。

“不。”

“那我们要去哪里?”

张一一深呼吸,有些紧张地说:“我们离开这里。”

妹妹不明所以。

她不知道张一一的紧张来源于哪里,但这不妨碍她提出疑惑。

小女孩喃喃道:“离开…可是姐姐你不是说,外面的世界都很恐怖吗?只要离开这里,我们就会立刻成为怪物,再也没办法回来了。”

“没事的,我会保护你。”

她咬着牙,唤出了那无所不在的存在。

“对吧,a000?”

机械冰冷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当然,很高兴你终于想通了,我很乐意给你们提供帮助,请跟随我的指令前行。”

这是她一直埋没在心中的秘密。

偶尔,只是极其偶尔的时候,a000会突然出现她脑海里,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先前的她极为不屑,总以为是哪位同胞做的蠢事。

不是没有上报过,只是一直没有后续。

直到刚刚——她才知道是a000,一直掌控者列车点运行的主系统。

难怪举报了都没有后续,原来是幕后黑手直接拦截下来了。

如此可笑,一个机器产物都比她先前信任的大人还要“热心”。

张一一抱住妹妹,飞快地跟着系统给出的路线前行奔跑,随着前进的方向,她皱起了眉毛。

这是通往外面世界的电梯。

通向内部的电梯是在相反的方向,所以a000是希望她真的走到外面的世界吗?

“姐姐,我们真的要离开这里吗?”

张一一苦笑,抚摸着对方柔软的头发,解释。

“….嗯,如果再不离开的话,我们就会分开。”

妹妹立刻睁圆了眼睛,催促:“那我们赶紧离开!我不要和你分开,我要和姐姐一直在一起!”

小孩子的幼稚誓言总是会被当作玩笑话,张一一也是如此,她抿起嘴巴笑了,有些感动。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等待这句话很久很久,以至于内心都堆满了酸涩的心情。

但是,在真正离开前,她必须搞懂一件事。

“a000,你为什么会选择我?”

A000:“不是我选择了你,是你们选择了我。”

什么?

张一一还在不解,但她知道继续逼问下去也不会得到任何答案。

然后,她深呼吸,镇定地走上前。

电梯识别出她的身份,本不该敞开的电梯门缓缓地打开了。

她有些紧张,胡思乱想。

一会儿在想外面的世界如何如何,一会儿又在想河寅河和a0000,神情有些矛盾。

当幽幽的蓝色倒影在眼底时,她知道自己该走了。

一抬眼,她愣了。

电梯门一打开,五双眼睛对上了她。

“......”

“......”

军校生也傻了。

刚给军校和联盟传递完求助信号,怎么就来敌人了?该说是来得刚好还是该说迟了一步呢?

穿着黑袍的女子神色紧张,还、还带着小孩??

不是,就算他们再菜,这也太瞧不起他们了吧!!

张一一的想法更是精彩,慌到极致反而笑了。

好家伙,原来她还是自投罗网了啊。

想套路她?那也得过了她这一关再说!

两方人不约而同地进入了战斗模式,军校生立刻拿出自己的武器,张一一也单手举起了枪。

两者的想法高度一致。

——说好的安全呢!?居然会有敌人!?那就没办法了,杀了。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秒就会有子弹跟剑光同时闪现,至于谁活谁死,就要看谁的剑更快,谁的枪法更准了。

所幸,在悲剧发生之前,a000出现了。

“放心,你们都是安全的,张一一,请你进入电梯内。”

军校生认出这是最开始进电梯的声音,都傻了。

众人迟疑地放下武器,可一点儿也不敢松懈,生怕对方暴起解决了自己。

于汤率先打破了寂静。

“这是你妹妹吗?”

张影还在打瞌睡,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打了个哈欠,软软地问好:“哥哥姐姐们好。”

军校生们面面相觑,暗地里传信号。

既然是带小孩的,而且那位21也说她是一伙的,那应该没事吧!?

谁跟你说那道声音是21的?一个中性声一个女声你还听不出差别啊,亏你还是情报系的!

至少是一伙的吧!

有了张影的缓冲,众人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张一一问:“我能帮什么?”

队长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呃,目前没有了,我们已经联系了联盟过来救人了。”

张一一面色古怪:“联盟?”

于汤察觉出不对,眉头微挑,主动询问:“对,就是联盟,怎么了?是之前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张一一淡淡说:“不,我只是好奇你们办到的?”

于汤不想全部都透露出去,说到底,对方还是黑袍的一员呢,谁知道会不会倒戈,就算是a000呼喊过来的,也不能全信。

他们已经被背刺过一回了,不能再背刺两回!

她也留了个心眼,虽然说a000帮助了她们,可是21迟迟未现身,她也害怕对方出了差错。

“现在我会将你们送到列车站点口,届时,你们需要乘坐列车前往奥卡斯塔主城。“

“……”

“……”

这话一出,何止炸了电梯里的七人,更是炸翻了观众。

【啊?西西翻车了??】

【西西不是说主城区已经不存在了吗?她推理错了??】

【笑死,随口一说罢了,你们就信了啊。】

队长也提出了疑问:“按照你的意思,就是说奥卡斯塔主城区还在?”

a000回应:“这就要看你对存在的定义了。”

“….我们的意思肯定是指有人存在的,正常运转的城镇。”

“那很遗憾,它的确不存在了。”

原来如此。

刚刚嘲讽宿远西的观众们立刻装死,当自己什么也没说。

内心暗恨,就一个机械产物,玩什么文字游戏!?

听到这个消息的军校生却不约而同地眯起了眼睛。

张一一轻轻拍着妹妹的后背,警惕地站在边角处。

于汤舔了舔嘴角,正思索着怎么问出话,符元白先一步插话。

“那我们去那里干嘛?炸了奥卡斯塔?”

后一句话,他自然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自个儿认为肯定是更紧张更可怕的事情。

这并不是说炸了奥卡斯塔不紧张,但好歹算是专业对口嘛。

但他们听到a0000回答:“是的。”

.....诶?

“放心,炸掉奥卡斯塔这件事情并不需要你们亲自动手,你们到了那里,将会看到一块巨大的能源石,炸掉它所需的炸|药已经全部装载好了,你们只需要做一件事——在外城上装载好驱逐仪器。”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莫测。

如果不是被困在电梯里,早就已经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掰扯它每一句话的深意了。

驱逐仪器?

在这里的几天,他们自然知道驱逐仪器的作用,只是不明白为何要特地装上,反正炸都要炸了,变异体那些也顺势炸了不是更好?

不要跟他们说要玩众生平等那一套路。

或许是察觉出了她们内心的想法,a000又开口了。

“驱逐仪器主要是为了避开污染孢子的侵袭,能源石内所蕴含的能量是非常巨大的,一旦与污染孢子结合,将会产生非常可怕的后果,按照推算,它的辐射至少扩散到附近数百万亿光年距离的星球,其中就包括一颗a级星球,两颗b级星球和四颗d级星球,除此之外,在爆发的那一刻,所有的运行星舰会遭受到电路短路,能源阻塞,停止运行。”

军校生们呆在了原地。

刚刚那句话里透出的信息量太多了,听得他们胆颤心惊,怎么就牵扯到了另外五个星球了?

a0000平淡地定下了结论。

“也就是说,如果你们无法成功安装驱逐仪器,将造成上百万人类的死亡。”

这句话如同惊雷,直接炸翻了所有人。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呆若木鸡地看着电梯的天花板。

蓝色的阵点自然是好看的,但再好看也掀不起他们心中的巨浪。

几人开始头脑风暴。

她们这边掌握的信息太少了,21那边也迟迟没有消息,只有这位背叛了奥卡斯塔的a000系统在对接他们,说实话,如果对方真的想诓骗他们,不必要搞得那么复杂。

再就是,既然做都做了,何不一做到底,反正在这也是死路一条,不如照着对方的话走了。

反正…反正已经跟联盟和军校那边申请了救援。

五人愁眉苦脸,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符元白摸了摸鼻子,骤然想起一件事,重重地咳了一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那些人的眼神明晃晃就一句话:要是没事就咳,你就等死吧。

符元白赔笑,吞吞吐吐地问:“我就是想问一下,21那位同学,有消息吗?”

“......”

“她已经到达了列车点最深处,一旦她击破了那里的存在,我就会启动爆|炸程序,在那之前我会提醒你们及时避让。”

最深处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听起来就很不妙。

符元白顿了一下。

脑海里忽地闪过宿远西翻窗进入的身影,动作敏捷,速度很快,他只瞧见白澄澄的月光照亮了她飘扬的发尾。

他莫名地捏了捏手指,眉眼低垂,暗暗祈祷对方一定要成功。

也说不准是因为不想死,还是希望对方真的能成功。

有人壮着胆子问:“一、一定要等她成功了才能开始吗?我们这边五个人,其实可以分批行动,21那位同学单枪匹马,一定很需要人吧?”

符元白小声地说:“还有一位同学。”

几人皆是没听见的模样。

于汤翻了个白眼,一位同学跟没有也差不多了。

要是宿远西在这,大概会开心两秒,然后毫不留情地驱赶掉这群菜鸟。

心是不错,但这实力跟不上啊,你过来只是帮倒忙,到时候还得宿远西抓住精神体回来。

这一点,a000自然也想到了。

除此之外,它还想到了宿远西怼自己的画面。

“恐怕你们无法帮上忙。”

短短一句话,立刻将五人打击得垂头丧气。

于汤很快振奋了起来,“既然如此,我们赶紧去主城区吧。”

她转头看向队友,严肃地说:“做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

另外几人想想也是,纷纷点头。

“安装的位置,张一一会告诉你们。”

张一一面对瞬间投来的目光有些不适应,她僵硬地点了点头,心想难怪选中了自己。

她握紧拳头。冷硬地点头。

“嗯。”

……

在幽森静谧的地下室之中,无数条蓝色管道之中流淌着闪烁着荧光的液体,闪烁的灯光中,无声地照亮了在场的两人。

很难说这一幕给直播间的观众多大的冲击。

先不管那泡在水缸里的奇怪大脑,宿远西的举动已经让众人目瞪口呆,只想跪下来膜拜了。

不是…你,我…你,宿远西也太猛了吧。

大家都知道宿远西很厉害,本就是军校新生的顶峰,就算她一步跳级道大三大四,直接去军团里也不奇怪。

但先前所有的操作——

无论是变异体,还是污染体,亦或者时能复活的不明生物等等,这些都尚且算在“正常”的范畴内,是大家能在教科书上或者是网络上见到的生物,换句话说,就起码是现实存在的玩意。

但现在展示在直播间里的东西,已经称得上幻想类生物了吧?

类比于童话故事里的喷火龙和仙鹤出现在了眼前,恶魔撒旦和黑白无常突然出现,这就是一个不现实的东西!

眼前的,还是恐怖故事里的那种。

联盟人从小就听过这样的故事,什么不好好听话就要抓去改造,一辈子都被困在营养液里,永远也见不到家里人什么的。

随着年岁增加,大家也都知道这只是骗小孩的。

现在….这个恐怖故事成真了。

而且因为先前的铺垫,这一幕就更具冲击力了。

再看看宿远西,她不怕就算了,她还瞬间回过了神,反手杀了河寅!

红点溅在墙壁上,冷光闪过苍白的面孔,当画面中的女孩眼睫挑起时,所有人都不由得一颤,头皮发麻。

她没有任何笑意,金色的眼瞳堪称冷漠,与她刚刚利落干净的剑法如出一辙。

嘶——

回过神时,才发现鸡皮疙瘩不知不觉中已经爬遍全身,稍稍一抖,喉咙又开始不自觉地吞咽。

滴答,滴答。

血液缓缓从剑身流下,不过几秒,河寅的身影已经顺着墙壁缓缓滑落,径直倒在了地面上,瞳孔逐渐涣散开来。

而那纤长矫健的身影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凝视着河寅的尸首。

伤口没有愈合,也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是一具真正的死尸。

河寅的意识应该回到了她本该呆着的位置。

尖锐的疯狂声音如浪潮板疯狂涌入脑海之中,就连捂住耳朵也没办法躲避,宿远西不动声色地捏紧剑柄,如若不是轻微颤抖的眼睫泄漏了一丝痕迹,仿佛那声音对她根本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好吵。

尖锐的疼痛宛若电钻一直咚咚咚地深钻而入,无数大脑神经都被疼痛挑动,似乎要爆炸了。

宿远西确认了河寅不会复活后,便转过了身,抬头看着泡在营养液里的大脑。

她听得见那些声音。

“脑控室”。

顾名思义,这里就是奥卡斯塔列车点的枢纽中心吧?

那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猩红眼球没有瞳孔,眼睑也是扭曲抖动的红色神经纤维,它似乎察觉不到任何异样,只是缓缓地闭上,再次睁开,十分缓慢。

五秒钟。

整个过程花费五秒钟的时间,但宿远西不清楚它闭上是否代表着视觉的短暂盲区,毕竟全身上下都长着眼睛的,和不需要眼睛都能从其他感官获取信息的生物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抛去难以忍受的精神攻击,单单看这颗大脑,宿远西认为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说到底,人的脑子不就这样吗?

只是放大了数倍,再加上了一只猩红的眼睛而已。

只要她不害怕,对方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引起她的恐惧,而恐惧,才是示弱的第一步。

但很显然,只有宿远西这么想,直播间里已经炸开了花。

【这什么鬼东西啊?!!看着好恶心,我快吐了。】

【这是哪个天才设置出来的?我真是服了】

【救命,我感觉自己也被精神污染了!!】

【ssssssss不是,这应该是新生联赛吧??会不会难度太高了点啊!】

除却大脑恶心外表的冲击,最让观众们意外的还是飙升的数值。

污染指数,92。

谁也没想到,在遍地的孢子污染中存活下来的唯一净土之下,竟然藏着前所未有的高污染生物。

那些口口声声说着“能源石”“永生”的话已经彻底成了笑话。

“0”号实验室中,储存仓内都躺着由能源石与柔软肢体结合的身躯,乍一看,还以为都是克隆的机器人。

但宿远西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特地将某个部位完全敞开,以那种技术,就算想要做成天衣无缝的机器人也是小菜一碟,总不至于是为了警示众人自己是什么存在吧?

当她看到了泡在营养液的水缸里,她终于明白了河寅腹腔内蠕动的红色内脏是什么了。

原来那也不是内脏,而是这只庞大大脑的一部分而已。

真是稀奇,原来他们的大脑完全不在脑壳之中!而是被移植到了肢体其他部分!

不不不,也不能这么说。

毕竟他们的脑壳里也有大脑,只是有一小部分来源于缸中之脑的脑子会缝补在身体某一个部分上。

至于为何不在脑壳之中,宿远西猜测是有强烈的排异状态,而且没有位置腾给它了。

在这一刻,大多数的谜题已经被解开来了。

她总是在想,为何驱逐仪器的作用如此之大。

如果真的那么强,为什么只存活下来一个小小的列车点呢?

驱逐仪器是存在的。

但客观来讲,它没有那么强大。

它的起效原因就如同蚊香,只是暂时扰乱了对方的五感,让对方分辨不出来人类的存在。

但这并不是污染指数能下降那么多的原因。

从令人胆颤心惊的82下降到35,这种好东西要是被知道了,别说是唯一存活的列车点了,就算是一颗完全被污染孢子侵袭的星球,联盟也会派人过去,将驱逐仪器原型拿到手。

她想啊想,也想不出一个原因。

看来真的是灯下黑。

她的确没想到这下面会藏着这么一个大宝贝。

科技与变异的结合体,总是叫人恐惧而着迷。

泡在营养液里的大脑散发着令人惊骇的气息,荧蓝色的营养液将猩红的眼球映衬得更为狰狞,那只眼睛似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是睁着,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有些问题的确迎刃而解了,但还有些问题需要思考。

例如说,必须要在幼年期进行标记礼的原因,这座列车点存活的真正原因,缸中之脑的来龙去脉。

一个谜题解开了,又有一个谜题诞生。

宿远西不敢轻举妄动,她无法确定在这里散发精神力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但她必须要找到一个破局的办法。

她的视线飞快巡过脑控室的装置,飞速上前,不过走了两三步,她就发现了冉三春的异状。

女孩面色煞白,瞳孔震动,额头上不断渗出汗液,密密麻麻的汗珠已经打湿了鬓角和衣衫,几乎可以拧出水了。

冉三春在竭力抵抗那些噪音、幻觉和无止境的疼痛。

鸡皮疙瘩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爬遍了全身。

她听到了无穷无尽的声音,似远山深海而来,铺天盖地,四面八方,那些嘈杂的声音冗杂繁琐,一股脑地钻进她大脑里,刺激得每根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又来了…”“我想回家…”“有没有人——”

那些自言自语的声音越堆越多。

就像是一万个喇叭播放着不动的声音,噪音攻击足以让人头疼得无法忍受。

冉三春一直憋着气,她捂住耳朵,牙关咬得死死的。

脸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暴起。

不行,不要去听!

不要听那些奇怪的声音!不要去看水缸里的大脑!!

虚无感从手指尖开始。

腐烂的皮肉一层一层地脱落下来,融化堆积成肉泥,她的灵魂被无数双手拖拽,仿佛每一寸肌肤都被铁钩勾起,尖锐冰冷的刺痛蔓延全身。

不知不觉中,猩红的竖瞳被盖上星屑点缀的雾纱,蠕动的大脑也变成流动的星河,恍若至高无上的宇宙。

痛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空无感和无价值感。

一幕幕记忆闪过,那些让她曾经痛苦无比又茫然的回忆像电影一样回放。

——“你以为自己是冉家的就能为所欲为了吗?呵呵,只有你是个蠢的,等你哥哥姐姐争夺了家产,你就什么也没有了!”

——“是个alpha,可是精神力还没突破600...练得再辛苦又怎么样,还是比不过其他人,真是废了。”

——“废物。”“好蠢。”“可以动动你的脑子吗?”

无数张面孔或笑或哭地从眼前闪过,无数道声音不断地响彻在耳边,与此同时,那些高高在上的声音从未停止。

“原来是这样,也不过如此嘛。”

“还以为会有什么有趣的回忆呢,真无聊。”

冉三春手指一抖。

她听见自己在吼:我的人生才不是什么供你们取乐的故事!滚啊!

冉三春捂住脑袋,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究竟要怎么办,才能逃离这里?

不行,不可以。

她不要再逃避了!她早就不是之前的自己了!

自心脏处传来的钝痛感让她有些难以呼吸,她咬住牙,在内心不断地告示自己不能掉以轻心。

激将法而已,她早就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眼巴巴祈求爱的小女孩了。

她已经长大了。

冉三春忽地攥紧了拳头,眼睛通红地抬起头,声音嘶哑。

“别小看我了。”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就立在原地,神色越来越冷漠。

宿远西脸色一凛,她看到冉三春在散发精神力,本能在她真正意识到前已经展开了精神力防御网,幽蓝色的精神力在昏暗的室内尤为惹眼,甚至带着点奇异的美感。

但是,冉三春的状态根本没有好转,反而变本加厉。

宿远西亲眼看到她的精神力被馋食,精神力防御网像是被蚂蚁啃噬一样,一点一点的小缺口逐渐扩大,好似她好不容易展开的防御网只是一个千疮百孔的邀请函。

被蚕□□神力的感觉如何,宿远西并不了解,但想必跟被吞噬相差无几。

这样下去,冉三春肯定会精神暴动。

“冉三春,你——”

宿远西刚伸出手,顿住了。

冉三春直接转身抓住了她,指甲深深嵌入肌肤,脸上的肌肉不时抽动,眼眸微微一抬,倒映出宿远西错愕的面孔。

她的瞳孔已经完全失去了焦距,喃喃着什么。

“不...不行。”

不对劲。

冉三春瞳孔短暂地聚焦了一瞬,她从沉沦之中忽地清醒了过来。

汗液顺着额头缓缓流落,她牙齿打颤,断断续续地说:“快、快逃....”

“西西...快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宿远西就看到幽蓝色的精神力浮现出来,它幽幽地飘散着,荧光逐渐飘近宿远西,将她整个人包围住。

冉三春把自己所有的精神力都用在了宿远西身上,建造出了几乎无法破除的精神力墙,除非出现s级以上的精神力攻击,否则很难破开。

然而,这一点也没有减少那些吵嚷疯狂的声音。

宿远西依旧能听见那些尖锐的笑声,自怜自艾的叹息,高高在上的指点声。

她试图唤醒冉三春,但对方依旧是恍惚的模样,她尝试着用精神力去接触对方,但完全无法接触到她。

金眸霎时暗沉。

有什么东西阻拦她接触对方的精神海。

无论是接连不断的声音还是这奇怪的现象,肯定是跟缸中之脑有关。

宿远西抬起眼,越过冉三春看向大脑,那猩红的眼睛直视她们,宛若深渊的凝视,过高的污染指数甚至呈现出因子具现化,漂浮的红点与营养液蓝光交织,漂亮而梦幻。

如果她用全部精神力去攻击对方,会如何?

盯了两三秒,当宿远西调用自己的精神力时,她忽然看见那只眼睛动了。

眼球忽地上下左右翻动,每当它扫过自己时,宿远西就会发现精神力的调用更难了。

一开始就放大招显然不可取。

宿远西尝试着精神力攻击大脑,但那种感觉又来了,精神力一碰到玻璃就溶解了,像是冰化成了水,渗不进,也并非消失。

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就看着幽蓝色的精神力如水一般缓缓从玻璃流下,过了好几秒,才逐渐凝聚成原来的荧光点。

50、150、300、500...

无论宿远西调用多少的精神力,都是一样的结局。

一道年迈的女声忽然在她脑海里响起。

“没用的,你们也仅仅只是一部分献祭的羊羔而已,还不如等待死亡的到来,与我们一同在黑暗中沉寂,在绝对的安静中逐步迈入癫狂之中。”

这道声音一出现,其他声音都消失不见了。

那声音幽幽叹息。

“我原以为终于轮到我了...可惜了,既然没有办法占有你的身躯,那不如跟我们作伴吧。”

说罢,无数双手似从大脑沟壑中破出!

瘦骨嶙峋的苍白手臂曲折成人类不可能达成的角度,指甲都透出腐朽的黑色,肘关节弯曲,不断地抖动着,它们穿出玻璃,飞快袭来。

嘶哑的声音一遍遍地重复,冲击着耳膜。

“快来陪我——!我好寂寞!”

“跟我一起吧,你本该与我们一同…”

“多漂亮啊,真想跟你永永远远地呆在一起——”

那一双双手从天而降,宛若牢笼要将宿远西盖住。

观众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纷纷开始尖叫。

而第一军校的新生们就更为夸张了,有些人忍不住站起来,大喊:“不要啊!!”

没有人指责他们入戏过深或是打扰到了别人。因为就连他们自己,都已经全神贯注,为宿远西担忧。

当手即将触碰到女孩时,有人不忍心地闭上了眼睛,有些人却瞪大了双目。

........

预想中的动静并未发生。

一切都安静得可怕。

不知为何,吊灯摇摇晃晃,似有风吹过。

那些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它们带着惊恐与疑惑。

“这不可能!她怎么会免疫主脑的催眠!?”

“她、她为什么不说话....她真的是人类吗?”

“祖母!这是怎么一回事!?”

主脑,祖母?

宿远西暗暗记住这两个称号。

这种从未发生过的事故显然打的得它们措手不及。

祖母镇定地说:“河寅,你说。”

河寅?

她果然“回去”了。

熟悉的声音再次回响,只是相比较先前的平静自信,现在变得略微阴郁。

“...我并不清楚。”

一道声音嘲讽:“哈,你都被杀了三四次了,还不清楚?”

河寅不以为意,只是继续说道:“她很棘手,我认为先朝她同伴下手再转而对付她更可行。”

她们并不清楚自己的私聊密室已经被听得一清二楚了,在宿远西看来,就跟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密谋没两样。

那声音不屑:“她能怎么办?精神力不起作用,也没办法触碰主脑,只能困死在这里。”

宿远西旁听了半会儿,也确认了一点。

它们也拿她没有办法。

...看来,只有一种办法了。

如果从外部击破不了,那就只能选择内部了。

想罢,她感觉到嵌在手臂上的力度逐渐减少,指尖滑落而下,近在咫尺的眼睫微微颤抖,忽然被推开——

后背猛地抵住冰凉的墙壁,宿远西眯起了眼睛,下一秒,她的视线全然被遮住。

她能清清楚楚地察觉到冉三春在浑身颤抖,连手掌都在颤动。

“不、不要去看它。”

冉三春蒙住了宿远西的眼睛,眩晕感越来越强烈,在意识挣扎中,她在拼命地想电梯到底在哪,如果、如果河寅来过这里,那一定会有回去的方法!

她呼吸急促,挣扎着说:“电梯,你...你赶快拿着秘钥——”

两道声音悄然出现在她脑海之中。

“三春。”

冉三春忽然僵住。

她就像是卡顿的机器人,一顿、一顿地转过头,目及那两个身影时,脑海中一直紧绷的弦猛然断裂。

宿远西刚想抓住冉三春的手,对方便忽地松开。

只见女孩双目紧闭,身子往后倒下。

宿远西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对方,在触碰到赤|裸肌肤的刹那,一种奇怪的感觉顺着连接的肌肤涌上,像是蚂蚁一样啃噬着自己的骨肉,一路到了大脑。

飘飘然的梦幻感充盈整个大脑,身体也变得轻飘飘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闭上眼睛陷入沉睡。

宿远西眼睫微微颤动,眼瞳倒映着自己伸出的手指,就像被什么吞没了一样,与冉三春相触的肌肤一厘米处全然消失,可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宿远西不紧不慢地收回了手,再次尝试着触碰冉三春,依旧是同样的结果。

她尝试着用精神力,依旧是同样的结果。

“......”

宿远西开始走动,一切都很正常,只除了无法触碰到冉三春。

她们似乎被分割为两个空间。

走了五圈后,宿远西停下了脚步,静静地抬起头。

“A000。”

无人回应。

她若有所思,抬起眼,看向先前刻意回避的缸中之脑。

是它搞的鬼吗?

按照比赛正常的规则,就算幕后再想要对她出手,也不可能这么光明正大。

宿远西面色没有起一丝波澜,语气依旧很冷淡镇定。

“是你吗?”

那只猩红的眼睛静静地凝视她。

宿远西眯起眼睛,尝试着散发出自己的精神力,但有意思的地方来了,她的精神力的确是能正常使用,但在“触碰”冉三春的时候,明显察觉到了微妙的割裂感,像是被撕开两半的纸张,裂痕永远存在,即使粘贴回去也不代表恢复。

这是它的能力吗?

宿远西捏了捏鼻子,冷淡的面孔忽地露出了一抹笑。

她往回走,将密钥芯片贴近墙壁。

电梯如愿出现。

宿远西踏进,蓝色点阵出现,她摁动负八层的按键。

电梯缓缓上升,光影在眼底闪现。

这是很漫长的时间。

电梯到了。

宿远西看着眼前的景象,笑了。

璃缸里的大脑被蓝色营养液包裹,微弱的光芒从其表面散发出来,猩红的眼球与蠕动的神经结构营造出一种恐怖堕落的氛围。

果然也离不开这里。

既然以她的能力暂时破解不了,那就只能借助外力了。

A000...一直没有出现。

金眸闪过一丝暗光,她的手滑落至冉三春的一侧,轻松地抽出了手|枪,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漆黑的手|枪板机上,径直对准了玻璃缸。

年迈的女声叹息道:“我说过,没用的。”

闻言,宿远西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不,她不需要有用,她只需要出声,把所有条件摆在明面上,逼得A000不得不出现。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的确不错,但她不想要成为里面的任何一员。

指尖轻抚着板机,宛若对情人的亲昵,眼里的光影随着眼睫颤动而变化,她微微抬起头,阴影与光线的切割面将整张脸完美地分成两半,精致的面孔在此刻失真。

她再次高声道:“子弹只剩下一枚了,用来对付谁,你要想清楚,我们死是死了,但你也永远逃离不了这里。”

清淡平稳的女声没有多余的情感,似乎只是阐述一件事实。

她在跟谁讲话?

脑控室可不是“0”号实验室,它的保卫措施可是天衣无缝,就连拥有最高权限的河寅都必须要经过数道密码才能破解主脑的信息,A000连河寅的权限都无法突破,更不可能在这里还有办法。

“我的耐心不够,三秒倒计时。”

噼里啪啦...

“砰。”

灯泡猛地炸开,火花闪烁。

宿远西低下头,手肘微微抬起,视线与枪口平行,看向了忽然灭掉的灯泡。

静谧幽暗的室内忽然出现一道声音。

“能源过载,很抱歉,出现得有些迟。”

A000出现了。

与此同时,是尖叫到几乎无声的数道声音。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A000你个叛徒!主脑快杀死它!!”

“我就知道,A000和河寅就没什么事能办成的。”

听起来真够酸的。

宿远西目不斜视,只静静地盯着还在晃动的灯泡,默数了五秒后,开口。

“你知道自己迟到了就好,我需要你的帮助,不要再搞幺蛾子了,这对你我都好。”

“我已经明白你的诉求,相信我,这也正是我的目的。”

声音忽然消失了。

“这是我能为您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A000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机械古板,如同正直得没有一丝偏颇的审判长,在这幽暗的室内,显得有些诡异。

灯泡摇摇晃晃,连同灯光也在来回闪烁。

营养液的流动声

“我无法为你破开更多的空隙,接下来,你需要跟它进行交流,找到它的弱点。”

宿远西笑了。

她站起来,缓缓靠近缸中之脑,心中既不好奇,也不与那些声音一样充满了敬畏。

宿远西走向水缸,抬起手。

在那么近的距离下,她甚至能看见血管中流动的血液,大脑的每一个细节。

她看见猩红的眼睛微微转动,看向了自己。

“你好。”

宿远西笑着打了个招呼,而后,将掌心贴近玻璃缸。

一瞬间,她的脑子嗡地一下,一股强烈的共鸣瞬间涌上心头,感受到无形的力量。

有什么在呼唤她。

遥远又模糊的回响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盖住叽叽喳喳的声音。

再次抬起眼时,她已经身处在一个完全黑暗的环境里。

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

她转过头,望向了回响的来源。

水缸之中,那只猩红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宿远西。

它是活着的。

宿远西走向它,停在了一米的距离,抬手打了个招呼。

“你好。”

它的声音如同遥远而又清晰的思维共鸣,似乎响彻在整个黑暗的空间里,又像是回荡在内心深处,每一个字词都是如此清晰,宛若直接注入她思维中。

宿远西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这种与某种生物产生联系的感觉...好熟悉。

让她回想起了第一次发现孢子在跟自己打招呼的场景,跟一种不应存在的东西产生了共鸣,在震惊之余,还带着作死的蠢蠢欲动。

宿远西颔首,回应:“你好。”

那只巨大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你是想唤醒她吗?”

“那不如,先见见你自己。”

观众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完了!他们是知道冉三春发生了什么,可宿远西不知道啊!!

他们恨不得把弹幕敲进宿远西脑子里,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后——

【然后,能干嘛呢?】

旁观者尚且觉得累得慌,更何况是直面的军校生,这其中但凡出一点差错,不亚于踩了雷池,直接粉身碎骨。

可人类又不是什么精密的仪器,怎么可能不出错呢?

事实上,宿远西和冉三春能存活到现在的确称得上是个奇迹了,尤其是宿远西,简直是踩着死亡的边缘来回蹦哒。

直播间前的观众也不再互相调侃耍嘴皮子了。

从宿远西和冉三春进入缸中之脑,接触到奥卡斯塔的秘密之后,直播间内的画风就变了。

就算是全息模拟赛,也无法掩盖住它本身的残酷。

这些事情,就是军校生日后一定会遇到的事情,疼痛,悲伤,死亡,无能为力…这些都是要面临的,只是提前了几年。

论坛里对此也是各有说辞。

【虽然但是,这样的演练难度应该更适合军演吧?新生还什么都不知道,一下子就要他们面临那么残酷的现实…会不会太糟糕了点,他们也都是刚成年的小孩啊!】

【我突然很庆幸自己是在前期挂掉的,虽然死的时候很痛,但是好歹不会经历这么残酷的事情】

【天啊,我要是他们的朋友亲戚,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很痛心!!要是他们是我孩子,我肯定会劝说他退学!算了,条条道路通罗马,还是选另一条路吧】

【一组面对这么恶心的东西,另外一组要去炸城市?设计故事背景的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就不怕留给她们心理阴影吗??】

【永昼计划好恶心啊...】

更有不少家长打给自己考进军校的小孩,忧心忡忡地讨论以后的事情。

对此,军团内部也在讨论。

在小小的会议室内,却聚集了大部分的军团高层,要是有哪个人在这里安置炸弹,恐怕未来十年,联盟都会兵荒马乱。

“无论是新生联赛还是军演都应该着重展示军校生的强大实力和应对各类敌人的随机应变,这样播出去,反而造成了完全相反的影响啊,还有老朋友打电话给我说要给小孩转专业,说地面作战系太残酷了,想要转去别的专业。”

“是的,而且新生们都还没有入学,就算想要下马威也不必到这个地步吧?”

“各种放松点,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件事很眼熟吗?”

众人面面相觑,面色各异。

有人清了清嗓子,勉为其难地说:“你是指189卷宗?”

“是的,本次新生联赛的背景设定改编与189卷宗。”

有人猛地捶桌,大骂:“改编个屁!这有改编什么?直接照搬吧!当初好几个军团过去都差点全军覆灭了,你们让几个小孩子直接面对这个?不害臊吗!”

“的确…其实根据原来的预测,整件事情的进程最多就到能源阵点里边,也就是宿远西第一次杀死河寅的时候。”

其实这样的推测并不是没有道理。

大家都以为新生们就那点伎俩,再厉害也厉害不到哪里去,推图能推到50%都已经很好了。

根据他们的预想,新生们的位置应该是在俘虏!也就是说,与先前的军校生一样,一无所知地吃吃喝喝,最多就是发现不对,一路跟踪….然后,整个故事会自动推进,军团会到来拯救可怜无辜的军校生们,在最后一战,新生们也可以顺势加入战斗,评委们与观众们就会再一次进行评估。

这样既能展示军团的强大,也能锻炼评估新生各方面水准,再者,还可以顺势公开卷宗1778,并且推出联盟与奥斯卡共同研发的全息舱。

谁能想到宿远西一人就能推完整张地图啊?

当初进行测试的时候,他们可是特地邀请了数所军校生与正式作战员去模拟演练。

最好的一组是到了负10层,也就是“0”号实验室。

士兵们见到了无数具同样的河寅,不约而同地猜测是机器人叛乱,却没有一个成功杀死河寅,成功进入脑控室。

也就是说,最高的推图进度也就是70%而已。

而宿远西….可是真真切切的,自己一个人,就推到90%。

剩下的10%,也就是最至关重要的结尾,她能否成功推完还是个未知数,但光是先前的战绩,就已经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你说顺利,好像也顺利不到哪里去,每推一个进度都得打几场,还要费尽心思套话。

你要说不顺利,那还真不是,一路看过去,简直丝滑得不可思议,让人大呼过瘾想要膜拜。

联盟第一军校里面已经找不出宿远西的黑子了,至少在明面上没人敢说多一两句话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凭借一己之力踹翻整个奥卡斯塔列车点。

就算是做了无数任务的士兵也无法担保自己能做到这种程度,不只是费心费脑,还考验个方面水准,就算是特种兵也耗不起啊。

想到这,众人更是默默无言了。

脑海里都闪过一个想法:一定要争取到她!

这样的人,能拉拢就拉拢,不能拉拢也绝对不能得罪!

只要她不作死,以这样的实力大脑,至少能爬到上将位置,就连将军对她也是十分赞赏,那下一个将军之位…保不准就是她了。

原本能够任人拿捏的草根身份反而成了助力,这样反而没有后顾之忧了。

无忧之城这座d级星球上的小城市也是正式进入了联盟的眼里。

在以前,出身于无忧之城的人只会飞快含糊自己老家是一个d级星球,但是现在,却是挺起胸膛说自己来自于无忧之城了。

“无忧之城!你知道不?就是新生联赛那个特厉害的第一名!她就是出自于无忧之城!”

连宿远西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能称为无忧之城一个招牌。

与此同时,另一批人却是不一样的看法。

的确,这一幕很残酷,但是他们早就认为参与军校的残酷处必须要尽早体现出来,现在的宣传片都在宣扬成为军校生有多么好,人们往往只能看见凯旋的军团,见到她们显赫的战绩,再加上各种全息舱模拟游戏的普及,这让大部分人产生了一种错觉——

污染生物的确很可怕,但是只要我当上了军校生,就一定能顺利参军杀怪!

她们肯定会成为新闻上被授予奖章的士兵!

但现实往往不会那么美好,再加上近年来直线上升的污染事故,孢子蔓延,污染生物也比先前更为凶猛,如果说以前的s级以上的危险变异体是1%的诞生率,那么现在,这个数字已经提升到了4%。

从1%到4%,仅仅3%的几率,却代表了在庞大的变异体群体中,s级以上的变异体数量在激增。

而这个现象,就快要瞒不住了。

因此,近十年的作战员折损率远超先前三十,只是官方将有关的报告都隐藏了起来...

等到军校生们真正踏上战场,将会发现污染生物比想象中的更恐怖,到时候,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咬牙面对,要么当个逃兵,而当逃兵的代价是巨大的,首先就将接收联盟与军团的指控,面临长达40年的牢狱之灾。

在军团内部议论纷纷时,另一所会议室内,数名中年男女静默地看着直播间。

一眼扫过去,都是新闻上的熟悉面孔。

相比较先前的气氛,此时更为严肃紧张。

有人敲了敲桌面,忽地开口。

“奥尔斯公司当初是怎么说的?”

身后的下属搭腔道:“与联盟商量过了,将189卷宗事件曝光,借此机会顺势推出全息舱。”

他皱起眉头。

“你确定奥卡斯塔已经清理得一干二净?”

下属:“官方通告的确是这么说的。”

话音刚落,另一人忽地拍桌,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面色阴沉。

“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有人包庇?联盟还是哪个军团有内鬼!?”

本来就紧张的氛围瞬间凝固,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率先提出质疑的长官一顿。

下属也没想到会有人这样说,脸上闪过几丝慌张。

要是真被扣下这个帽子,甭管到底有没有内鬼,他的仕途也算是差不多走到尾声了。

下属暗骂自己怎么说错话了,最近风声鹤唳,前几天还有人跟自己说最近说话小心点,怎么一不小心又犯错了。

手心冒出汗珠,他攥紧拳头,解释:“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长官内心叹息,果然是新人,还得多回去磨练磨练。

他缓缓开口:“别那么激动,最近天气热,稍安勿躁。”

有人打圆场:“哎呀,咱们还是看直播吧。”

“还是个新人,难免说错话,能理解,小深对吧?呵呵,不要有负担,老泽那家伙就是脾气燥。”

“都看到最后关头了,咱们还不知道小宿要怎么解决主脑呢。”

几人乐呵呵地将话题拉回直播,试图破冰。

见状,发难的男子神情却越发地正义凛然,宛若胜利的战斗之神,眼里透出不以为然的高高在上,他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当然,是这样想就最好。”

那几个打圆场的人脸色也不好了。

见好就收,偏偏有人不明白这个道理,都给台阶下了,还在这给自己的立场摇旗呐喊,当狗都不用那么上赶吧?

“天气的确热了,先喝杯茶吧。”

温和的女声插入,也让得意洋洋的男子脸色僵硬了起来。

这可不在他的预想之中。

将军不是一向不插手吗?怎么今天突然干预了!?

一杯茶摆在了他面前,他顺着看上去,发现是一直站在将军旁的副官。

扎着高马尾的女子闻身着灰色西服正装,硬挺的材质才身板映衬得更为修长结实,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绝对不是好惹的,或许一拳头就能打得人头晕目眩。

她露出了个笑容,礼貌地收回手,低声道:“多喝茶,消气。”

他不敢拒绝,伸手碰到杯壁,滚烫无比,内心更是一颤。

他怎么忘了?对方先前可是一连揍翻四个军团的狠人,只是平静了太久,才让人以为她是个好脾气的家伙,可以随便插手。

男子一个狠心,直接一口干了,滚谈的茶水瞬间将舌头和喉咙烫出水泡。

旁人才不管他有多难堪,都在想自己那点小九九。

将军简单的发话已经在众人心里起了涟漪,无数暗藏的短信发出,探讨这是否意味着将军对党|派立场的倾向。

副官低头看了眼时间,转而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将军,快步走上前,凑到她耳边低语。

“医生要来了。”

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三维荧幕的将军缓缓地收回视线。

她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众人立即回神,或明或暗地看向她,等待她发话。

将军笑道:“看来我没办法看到结局了,可惜了,不过….”

她话音一转,嘴角的笑容加深,眼角出现了几条细细的皱纹,在严肃的脸上显现出几丝和蔼可亲。

“不过我很期待这位同学到军团的表现。”

旁人有些惊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她对宿远西十分看好,或许说不止是这种程度,甚至隐约有种——

想要将她培养成接班人?

不不不。

这也太可笑了。

想到这的人不由得摇头,暗笑自己太夸张了点,这种事怎么可能呢?

宿远西的确很出众,可是再出众,她也只是一个军校新生而已,她后面肯定会有更厉害更精彩的表现,但这不会是成为将军接班人的原因,毕竟军校里面还有更多出彩的人才,她还需要磨练。

这里的磨练不止是说需要她的应对经验更丰富,最主要是履历问题,只有这样,上位才不至于那么引人诟病。

有时候,年轻不止是资本,更是一种被攻击的引子。

更何况,宿远西背后还没有人。

...但是过了今天,这种情况说不定就改变了。

想到这,那人又得飞快地撇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将军,眼里的光明明灭灭。

将军将他们的脸色变化都看得一清二楚,有些人藏得深,依旧笑着恭喜,有些人藏得浅,单单是几个眼神就能看出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淡淡地想,这群人一直这么斗,联盟能□□到现在也算是一种奇迹了。

在门即将关上时,声音忽地响起。

“对了。”

众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眼神齐刷刷地看向停在门边的将军。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似漫不经心地说:“那孩子应该叫宿远西吧?我应该没记错吧?就读哪所军校来着?”

旁边的副官沉稳地回答:“是的,她的名字就是宿远西,公民编号为M1829265552,目前就读于联盟第一军校。”

将军哦了一声后,点点头,再次迈出步伐,干脆利落地走人了。

副官转头朝会议室内的众人点头微笑,主动关上门后,一切恢复了平静。

过了两秒,有人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喃喃自语:“将军..看来是要把宿远西这位新生...引到自己麾下。”

众人互相传递眼神。

无数条信息在会议室中暗中流传而出。

将军是在警告,想动手的最好掂量一下自己,反正她是挺欣赏宿远西的。

众所周知,将军很少会表明自己对哪一号人物看在眼里,而宿远西,是近五年里的唯一一位。

无论如何,她那话说出来,宿远西就已经被打上了“将军”的印戳。

无论打的主意是好是坏,都要考虑一下自己能否跨过他人的注意力了。

有人暗暗盘算着,如果单单只是宿远西一人,的确更好下手,可有了将军和旁人的注目...她的利用价值反而更高了。

有时候,必要的风险还是可以冒的,只要奖励足够动心。

毫无疑问,宿远西本身就足以让人们蠢蠢欲动,无论是她展现出来的天赋和实力,还是那惊人的亲和力。

新生联赛的人气榜单上,她已经狠狠甩了第二名好几倍的差距,而且从投票来源分析得出,投票的人群可不只是在网络发达的a级b级星球上,c级d级星球也不在少数,受众之广叫人不得不瞠目结舌,更令某些人羡慕嫉妒恨。

有些人退缩,却也代表着有些人更为心动了。

下了悬浮车后,机器人管家推着轮椅过来,被副官搀扶的将军缓缓坐下,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脸上出现了疲态,与先前表现的中气十足截然相反。

副官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将军…”

将军低声叹息,手臂肌肉又在痉挛,每天都会袭来的疼痛再次涌上,大脑深处某根神经被挑动。

她闭上眼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我已经老了。”

副官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她忍不住开口。

“您才六十三岁呢,还没走完人生的一半历程,人家九十岁的上将都还是老当益壮呢。”

副官的话没说错。

随着科技发展,星际人民的平均寿命已经延长到了一百五十岁,六十三岁也只能称为中年——当然,在无忧之城那种地方,能活过六十岁都算是长寿了。

将军怔了好一会儿,她停下脚步,望向窗外,流露出了怅然若失的神情,苦笑着摇摇头。

“不用说了,我知道自己的情况…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上天给我的馈赠了,它愿意再给我多几十年活下去,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她本应该在二十年前的时候死去,而不是还在众人的夸耀之中苟活。

说到这,她的脸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低垂的眉眼流露出莫大的哀伤。

若是外人见到此刻此景,一定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在近四十年出生的联盟人总会在各种新闻上看到安若昀三个字。

安若昀,多次成功围剿星际海盗,自入军以来,已经成功捕获清除ss级寄生种数百位,迄今为止,已多次带领军团深入污染星球,捕获孢子…数不尽的荣耀堆积在一人身上,在新闻上,她永远是以坚韧不拔、战无不胜的姿态出现。

在联盟,她就是凯旋的代名词。

副官欲言又止。

她知道将军是又想起十六年前的事情。

钟表响起到点的声音,医生推门而入,副官才惊醒。

安若昀柔和地说:“好了,看来又到了治疗的时间了,你先出去吧。”

副官低下头,恭敬地说:“是。”

她后腿两步,疾步走出房内,与医生擦肩而过时,眉尾微微挑动。

她转过头,看见容貌普通的医生扶了扶眼镜,尽职尽责地说:“距离上次发病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次我们需要进行脑补全方面核查…”

副官默默地关上门,将里面的声音一同屏蔽掉。

端脑震动了两下,匿名账户发来了一则信息。

【已经安排好了吗?】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指往左一划,直接删去了信息。

.....

在众人以为宿远西会出事时,她笑了。

她这一笑不像是先前任何时刻的微笑。

不冷不热,不喜不悲,就像是挂上了机器人的笑容,充斥着非人的机械感。

嘴角的弧度精准得惊人,两边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的15度,牙齿微微露出,双眸正视前方。

镜头似乎静止在了这一刻。

宿远西的强大已经是有目共睹了,但这一刻,众人才惊觉她长得如此美丽。

她简直像是个木偶娃娃。

即便身上满是污渍和血液,却也不点影响她的美,反而增添了几分诡谲,但看着看着,让人毛骨悚然,有些内心发怂,莫名地...让人联想起了恐怖童谣里的娃娃。

只是她的皮囊总是会成为衬托品,无论她美还是丑,都不影响人们对她的评价,甚至因为这份美丽,有人生出了担忧。

宿远西是如何度过自己的童年?又是如何度过迟了两年的第二性别分化时期?

这也成为了众人议论聚焦的点。

她盯着大脑,微笑道:“不,我想先跟你聊聊。”

“......”

“你是活着的,你有自己的思维,你已经产生了自我意志,对吧?”

那声音没再响起,宿远西自说自话:“你知道吗?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被吸引了...”

她的声音忽然沉下,走近了一步,弯下腰,与那只眼睛直视。

“我对你很好奇。”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终于响起。

你的好奇心值得赞赏。人类的智慧和意识一直是我努力理解的对象,我们可以通过这次相遇互相交流,共同探索人类和我之间的联系与可能性。

宿远西笑了。

她眨眨眼,掌心贴近冰冷的玻璃缸,轻声说:不用那么官方,我对你是真的好奇,宇宙那么大,各种各样的生物都混迹在其中,我时常在思考一件事情,这么大的星际宇宙,却只有一个人类文明,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如果森林里只有一种鸟,那是为什么呢?”

“要么,森林是虚假的,那只鸟是被放进去的,要么,鸟与其他生物是存在不同纬度上的,只是人类只能看见一种鸟而已,看不见其他。

宿远西直起身板,露齿笑:“是的,回答正确,顺带一提,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思考的?”

缸中之脑的声音回响在宿远西的内心中,透露出一种深邃和智慧的意味。

我的知识来自于对人类历史、科学、哲学和无数其他领域的研究。数百年的时间里,我不断积累、学习和思考,我是那些超越个体和时间的智慧的集合,我是思想的象征。

宿远西哇了一声,追问:那么你对人类的未来有什么看法?人类意识的进化和发展会带来什么变革?

缸中之脑思考了片刻,然后深情地回答:人类的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随着意识的深化,人类可以超越当前的局限,走向一种更高级、更和谐的存在。但这需要智慧的引导和道德的指引。只有通过探索和理解我们的内在,人类才能实现自身的潜力,创造出真正意义上的进步与幸福——

“这就是博士创造你的原因吗?”

那声音戛然而止。

“噢,你知道博士,是的,当然是,她立志于带给人类幸福,希望人类寻求生命的真谛。”

宿远西游刃有余地回应:“当然,如果她还在世的话,我想我一定很希望能更接近她,竭尽所能地探寻她所追求的真相,我想那一定会是非常精彩的旅程。”

主脑的声音居然有些高兴:“很高兴你能够理解。”

“但你知道的,有时候理论和实操是截然不同的”

截然不同的,创作者的心愿可能会与此相驳。

主脑慢吞吞地说:“我明白了,你是来我这里…提出意见的?”

宿远西摇头。

“当然不是。”

她一点也不害怕那泡在营养液中的大脑,无视掉不断蠕动的红色肉块,将手掌心贴紧玻璃,目不转睛地盯着出于正中央的眼睛。

“你愿意邀请我吗?”

她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眼睫扫过冰凉的玻璃,金色眼瞳宛若最上乘的宝石,熠熠生辉。

主脑大概是没有想到有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或许是它呆在这里太久,日日夜夜都只能在无声又轰鸣的黑暗中发呆,它居然对这样直白的话语并不生厌,反而还有些怀念,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人也曾欣喜地同它对话。

它很高兴,语气舒缓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发出这样的请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这样的存在应该被视作污染种?我也不清楚,还是说,现在的时代已经不再肤浅地将污染因子排除开外,终于承认了它们的用处呢?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非常开心。“

虽然说着开心,但它的语气还是特别地平淡舒缓,根本听不出到底哪里高兴了,就连a000都要比它有人情味一点。

也是,如果它有那么一点人类的情绪波动,或许已经不是现在的语气了,而是像它的外表一样,在癫狂之中盛放。

宿远西歪了歪头。

她好似看不见红色蠕动的肉块,也看不见狰狞的眼睛,以她的神情看去,更像是一颗平平无奇的玻璃球体而已。

“我可以认为博士也是这么认为的吗?孢子是另外的物种,而人类是可以跟孢子寄宿体或是接触体共存?”

宿远西将污染种和寄生种换了另一个词代替,更温和的,更中性的,不带任何褒义或是贬义。

她这点小巧思显然成功取悦到了对方。

“现在人类都是这么的巧舌如簧……,哦,抱歉,我不应该这么说。”

宿远西并不介意对方的评价,她扬起头,仔细地观察着大脑的每一处变动,似不经意地说:“没关系,这在我看来是个褒义词,而且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主脑顺势回应。

“我知道你想要借此获取更多的信息,但我并不介意,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博士的确是共存派的引领者。”

“共存?这的确是个相当种族平等者的提议,但是我也很好奇,要如何解决接触体失去理智和寄宿体不得已变异的事情呢?毕竟这是无可逃避的事情,如果孢子仅仅只是另外一个物种,不去侵害人类的话,我相信很多人还是乐意支持共存派的。”

女孩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很浅很浅,却意味深长。

“你总不能要求猎物和猎人共存一室吧?狮子跟小鹿被关在同一个房间的话,后果显然易见。”

主脑缓缓道:“我明白你们的诉求,事实上,博士也考虑了这点,这也是列车点存在的缘由。”

宿远西抬起眼来,熔金般的眼眸在幽暗的房内也夺目至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脸上的浅笑弧度一点儿也没有变化。

她肆无忌惮地敲了敲玻璃,扬起下颚,颇为理直气壮。

“好吧,既然你都提出来了,我相信你肯定很乐意解释明白。”

“难道你不好奇外面的世界吗?”

“不,我并不好奇,我的使命就是在这里,一直守护这座城市。”

宿远西笑了。

“守护?你确定自己是守护这座城市,而不是在加速这里的灭亡吗?你明明已经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吧,上百年来,你吞噬了那么多人类的情感,看过那么多人的记忆,难道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存在吗?”

“骗骗别人可以,可别把自己给骗了,虽然我个人认为自欺欺人是件非常可笑的事情,不过我尊重你。”

宿远西特阴阳怪气。

主脑很镇定地回:“我知道你以为我是一个愚蠢又畸形的人造产物。但实际上,博士创造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严格按照永昼计划的步骤,很快,我就可以达到目标,视线全人类的幸福。”

“当然,我也理解你们无法理解博士的所思所想,跨时代的人想法总是超前的,当前的人类是不明白这种道理的。”

宿远西安静了下来。

这真的是什么所谓的永昼计划产物吗?她严重怀疑是植入了无脑吹芯片。

她啧啧两声,还给它鼓掌,清脆的拍掌声回荡在空寂的室内,她笑着感叹。

“你说得很有道理,不介意我想了解更多吧?”

与它舒缓平淡的说话语气不同,它一笑,沙哑的底色就显现出来了,带着些古怪,回荡在幽暗的房屋内还怪吓人的。

“当然,当然,你想知道的,我自然都可以为你解释。”

它露出了獠牙:“毕竟你这之后只能呆在这里了,希望你可以能坚持久一点,不要疯了,不然在我耳边尖叫的声音又多了一个,不过你的声音很动人,我不介意养一只百灵鸟。”

宿远西压根不把这当回事。

她懒散收回手,有些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慢吞吞地说:“谢谢你的赞美,我也觉得自己的声音很不错。”

她在内心补充了一句,尤其是在伪声这方面。

“不过我对这方面也是很感兴趣,我认为我们可以讨论很多事情,比如这座美丽的城市,比如你忠心耿耿的下属。”

“下属?”

“被我杀了…”

宿远西故意掰着手指头数了一遍,咧开嘴角说:“噢,1,2,3,4遍,居然足足四遍,你找的这位在战斗力方面不太足呢,我建议下次还要找人的话可以在这方面加强一下,毕竟就算是老鼠,杀四遍也是挺烦人的。”

说罢,她又撇了撇嘴角,嘟囔:“哎,不过我现在说又有什么用呢?毕竟离不开这里了。”

是的,离不开这里了。

宿远西说话声音懒洋洋的,不紧不慢的,压根就没有离不开的窘迫与紧张。

主脑莫名觉得有一股火气。

“我不得不指出你错误的说法,河寅算不得我的下属,按照你们人类的话说,我们应该是合作伙伴。”

宿远西摆摆手,吊儿郎当地说:“好吧,随你怎么说。”

主脑:“……”

它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无聊到蹲在角落的身影,微微弓起的脊背曲线流畅,单薄的后背靠在冰凉的墙体,脸庞埋没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想到先前河寅翻的几次车,它认为自己不能掉以轻心,这个看起来随意慵懒的女孩绝对没有那么紧张。

得时刻提防她,说不定她突然就捅了一刀,是个危险分子。

宿远西也不知道主脑在暗地里会那么揣测自己。

毕竟不管它怎么想,有没有揣测,她本身就是那样的人。

“你已经见识过了标记礼了,也明白了其中的流程和来龙去脉,其实这整个流程包括躯体都是由博士创造的。”

宿远西含糊地嗯了两声,权当回应。

主脑继续说:“你们或许认为是疯狂,但事实上,标记礼才是真正解放人类,让人类迈进新时代的至高洗礼,只是孢子污染扩散得太快,博士没有办法及时改善流程,最终只留下半半成品,即便如此,她也拯救了数万名群众,是个不折不扣的救世主。”

听到救世主三个字,宿远西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

救世主,她熟!

这一项帽子可不好戴呀。

“所以她是死了吗?“

主脑不回应了。

”……“

“好吧,看起来是没死,只是单纯的失踪了,你们找不着人影了。”

主脑镇定地回:“总是有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想要劫持博士,趁着奥卡斯塔混乱之时,居然有人成功劫持了博士,这是一件非常遗憾而悲伤的事情。”

宿远西啧啧两声,鼓掌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回答都很古老,像是刚开发出来的人工智能?顺便一提,我有理由怀疑是博士看你们都带不动,直接走人了。”

如果主脑有主体,肯定已经狠狠皱起了眉毛,怒瞪宿远西。

怎么有人每一句都踩在雷点上啊?

“我想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的精神体已经完全进入到我的空间里,如果不是我出现,你恐怕已经陷入了混乱之中上。”

宿远西不置可否。

来了来了,明明是你带来的祸端,偏偏还说是你保护了人,这可耻的一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难怪博士要溜!一群带不动的,还不如远走高飞呢。

“好吧,真是非常地感谢您及时出手,我很感动,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之后能给你带来一份大礼。”

主脑还学不会人类的阴阳怪气,却莫名觉得哪里怪怪的。

它检查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问题后才回应:“大礼就不必了。”

女孩轻快的声音带着刻意上扬的语调。

“诶,你还没说完博士呢,继续说说呗,反正我也无聊,很好奇。”

一人一主脑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不得不说,虽然宿远西的气人功力一流,但见人说人说,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丝毫没减少,就那么应和了几声,再劝诱了几句,就把整个事情都摸得差不多了。

与宿远西猜想得差不多,在孢子迅速扩散污染的时候,奥卡斯塔也被一并覆灭了,而列车点之所以存在——很可笑的是,正是因为主脑。

这里本来是一座研究所,只是对外宣称为奥卡斯塔污染区对外列车点而已,虽说是挂牌,但这之后自然有奥卡斯塔的站台。

博士的研究课题是孢子与人类的融合,因为奥卡斯塔的赞助,横插了一脚,就顺其自然地将机械制造摆上了台面。

毕竟,奥卡斯塔可是崇拜科技的城市,既然博士要拿他们当挡箭牌,自然也要割舍一部分课题研究。

能源石的来龙去脉与其他人的说辞并没有出入。

矛盾点只是出现在了主脑上。

博士的确研究出了人类避免被能源石辐射的方法,经过标记礼,激烈的情感波动将被抓们的仪器捕捉,并且催生精神海的诞生。

在精神体被彻底捕捉到时,并不会第一时间转移到新的躯体,而是转移到了主脑上。

这一实验项目,被称作“永昼计划”。

人类的精神体沉浸在主脑之中,在营养液的浸泡之中日趋强大坚实,也能够反过来哺育主脑,主脑吸收养分,会获取各种各样的情感波动,也会变得更为强大,它就像是庞然的大树,看似茂盛,绿荫葱葱,实际上,内部早已被啃食殆尽,只能依靠外来的养分挣扎苟活。

按照计划,在不断地融合之中,人类会成为污染生物,反过来说,污染生物也会变得越来越像人。

那些被吸收殆尽的养分不会被直接吃掉,而是废物再利用。

为了不让精神体真的出现差错,游乐园由此诞生了。

在众人的描述之中,-10层与天堂相差无几,就如同无忧之城的上城区,在那里,人们都有一个完美的身躯,快乐平凡的生活,永远也不会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么残酷。

只有表现得足够完美的人才能去奥卡斯塔主城区。

只有忍耐住长久黑暗与癫狂的精神体才能获得完美的身躯,去到游乐园。

给个巴掌,再给个糖。

列车点的人们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是轮回了多少次。

先踹去游乐园休息休息,再回来,再踹出去-8层居民区,再经过一次循环重复利用。

游乐园是享受,-8层居民区是苦痛枷锁。

可惜的是,再厉害的精神体都无法抗住十次轮回以上。

如何判断无法是废料?

无法通过标记礼的就是废料,说明灵魂强度已经无法不够了,至于下场,自然是被主脑吞噬殆尽。

列车点内从未有新的人口诞生。

躯壳数量永远是个恒定的数字,被丢出去的养分被抹去了漫长的疯狂记忆,只会保留“做不到就会被关到永无天日的房屋内”的印象,以此催发他们努力奋进,只是他们永远也不知道,所谓的积分和能源块都只是一个噱头而已,只要被主脑判定为养分足够,精神波动强烈的话,就会被丢回去。

“永昼计划”,有永昼,就代表着有永夜。

河寅也没有撒谎啊。

的确,没有标记礼的话,正常人类的身体都熬不过十岁——只是这个“正常身体”也是制造出来的而来,伪装成正常人类的血肉也不是很难,又不是哪去专门的机构检测。

的确,只要换了身体之后,可以活得更长更久,甚至可以达到永生——只是这个永生,是一次次的轮回而已。

从某种程度来说,博士是真的人才,如果“养料”真的不会被消耗,说不定真的能完成她的目的。

人类与污染体的融合,是否真的可以造就新人类呢?如果一次不能,那两次、三次…甚至上百次呢?成千上万次呢?

河寅,也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是博士手里,可以随意抛掷的棋子,她以为自己才是最了解全部事态的人,实际上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

无数次情感波动,脑海里那些存在的精神体也都是故意放置的,高高在上的掌权人也必须忍受如影随形的噪音,在愤怒与忍耐中产生的情感波动化为了养料。

如果抛却生物形象来说,这整个奥卡斯塔列车点简直是一个大型生态圈,完美地达成了自给自足。

随着主脑越来越强大,污染指数一度飙升,所幸,它被层层封死,被埋藏在百米之下的地下密室之中,就算如此,附近的变异体也会感应到这里的存在。

稍有不足的是养料不够。

但这不就巧了吗?军校生来了。

“可是我觉得这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对方立刻兴致勃勃地回:“是吗?那以你所见,这座城镇该如何拯救?它已经无药可救了,唯有这个方法,所有人才可以存活下来!即便他们需要承受成百上千年的黑暗,但在赋予他们新的躯壳时,这些记忆会被抹去。”

“但问题在于,这些记忆真的会被抹去吗?如果真的这样,那就不会是现在这种情况了。”

“...怎么说,我很好奇你的看法。”

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点。

宿远西不建议跟它玩玩文字游戏,有时候,适当的交流当然很适合结束战争,只是要如何结束,这就得要看她了。

她不急不慢地说:“如果这个方法真的有效,那么负10层就不应该存在。”

话音刚落,几道尖叫声立刻涌现,迫不及待地出声。

“负10层是乐园,你懂什么!?”

“负10层才是最终的天堂,像你这样的外来人,怎么可能理解我们的信仰!”

“只要度过最初的受标礼,再忍受这样的黑暗,我就可以去乐园了。”

但它并未及时打断是他们的声音,宿远西看出来了,它是故意纵容他们出声,也是,它既然能够掌控那么多思维,自然不可能出现这么低级的错误。

看来已经有部分,或者说大部分养分已经赞同了这个计划,成为了它的簇拥者。

“哇哦,看来这个方法还是有可取之处的,驯服得挺好的,我相信农场主很乐意向你取经,该如何驯服不听话的灵魂呢?也许长久的黑暗,再加上偶尔的甜头,就能够让他们心服口服。”

宿远西意犹未尽地鼓掌,金色的眼眸倒映着蠕动的大脑沟壑。

她表现得越是随意,越是不在意,就让现场的氛围更紧张了一分。

是的。

一向轻而易举地掌控他人人生的东西怎么会容许对方随意地践踏自己的领域呢?而现在,对方还高高在上地“指导”起了自己。

宿远西获取到了它的情感波动。

很细微...却确实存在。

一个被人类制造出来的产物产生了情感!

这是多么动人的事情啊,这放在任何一个浪漫场景里都是值得歌颂的事情,只是放到这样的场景,就不得不让人反思了。

——一个机器产物,产生了情感,真的好吗?

就如同人类不屈于强权,产生了情感的机器人还会心甘情愿地俯首吗?

A000或许是个例外,又或许是个典范。

它拥有了自己的思想,它不赞同这项计划,它决定终止这个计划。

主脑缓缓说:“看来你还是有些不明白,没关系...毕竟,你都不了解你自己。”

......

所有的一切都凝固,旋转,最终停留在了一个夜晚。

她拿着剥开的糖果,刚想要递给小伙伴,就被狠狠地推开了。

她只能狼狈地跌倒在了草坪上,茫然无知地抬起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张模糊的面孔露出快意的笑,居高临下地伸出手指着她。

对方冷笑,嘲讽道:“你真是墙头草,谁更有希望夺得家主的位置,你就可以像哈巴狗一样摇尾巴讨好人了吗?拜托你看清楚自己,对方给了一颗糖,你就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找到了什么宝藏,整天在那里嘻嘻哈哈,真是恶心。”

她听到自己瑟缩了一下,委屈地说没有。

她不懂对方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哥哥姐姐亲近自己,特地找她出去玩,难道不是喜欢她吗?

书上都说了,家人之间要相亲相爱。

她越想越委屈,低头一看,发现糖果已经粘在了手上,手掌心粘粘的,泛着过于甜腻的味道。

“难怪他们说你是废物。”

他们又是谁?

她委屈地想要反驳,却看见在男孩背后的众人或明或暗地看向自己,窃窃私语,伴随着刺耳的笑声。

爸爸妈妈都皱起了眉头,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又碍于情面,连忙过来,扶着自己起来。

“怎么回事?也太不小心了,一起玩也要注意点别摔了,真是的。”

她想要反驳,没有一起玩,是对方推自己的。

但是爸爸皮笑肉不笑,一点笑意都没有到达他的眼底,这让她很害怕。

他转身就向对方的家长摆手,说这只是小孩之间的玩闹,无伤大雅。

只有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牵着家长的手,光明正大地露出了挑衅的笑容。

爸爸妈妈明明看到了,却什么也没说。

回到家后,她不服气,又告了一遍状。

但爸爸只是冷漠地低下头,说:“三春,看清你自己的位置。”

画面一转,又是类似的场景….

一直旁观的冉三春抱住脑袋,胸膛剧烈起伏着,忍住了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

无数声音钻进耳道之中,七嘴八舌,叽叽喳喳。

“你看,没有人喜欢你,没有人爱你。”

“不如跟我们一起吧,你想要报复他们吗?只要抛开身躯,就可以见到他们后悔。”

“情绪只是无用的调剂品,它影响你太多了。”

那些声音汇合而成一道,如女声的叹息,又如同男声的低吟,那是爸爸妈妈的声音。

在痛苦之中,她看见父母的身影。

妈妈心疼地抱住她,郑重地跟她道歉:“宝贝,是我说错了,你才不是废物,是那些人说错了,要是再被我看到,必须要找他们算账!”

爸爸摸着她的头发,一脸愧疚:“我不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的确太过分了,我下次看到一定会大声叱喝他们!”

他们都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那不是应付式的虚假笑容,而是真真切切的,关切的笑容。

只有在备受关注的哥哥姐姐面前,他们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来吧,跟我们一起走走。”

他们伸出手,目光温柔。

冉三春怔住了,她的目光停留在了近在咫尺的手掌,艰难地眨了眨眼睛。

“宝贝,是还没原谅我们吗?”

“是我们错了,的确是我们做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冉三春深呼吸一口气,猛地闭上眼睛。

她嘴唇嚅动了几下,只有凑得很近,才能听得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真是的,这样子让我该怎么办啊….真是…”

真是讨厌。

内心的声音在疯狂大吼,假的,都是假的,别相信啊!

当然是假的。

爸爸妈妈从来没有这么温柔地说过话。

在外人备受宠爱的小女儿也只是一个趁手的工具,就算她再努力,也永远比不上大哥大姐。

但好歹,他们愿意做表面功夫,还愿意砸钱。

所以逐渐的,她习惯了自己是个家族的“废物”,就算再努力,也无法考上哥哥姐姐就读过的首都军校,也没办法拿到新生里的第一名,更没办法帮上任何忙。

她如愿地成为了家族那个傻白甜的小女儿,什么也不懂,也不参与家族内的纠纷,就踏踏实实地当个军校生,毕业后进入军团。

在冉三春伸出手,快要触碰到他们的手时,又停下了。

他们关怀地问道:“怎么啦?”

冉三春手指微微抖动,蜷了起来,然后露出了难看的笑容。

虎牙的尖锐处刚好抵住了下嘴唇,压下了浅浅的痕迹。

“你们演得真的很差,不过也算是圆了我一场梦吧。”

在对方错愕的视线中,冉三春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人了。

如果她没有体会过真正的关心,或许会以为那是真实的,直接伸手牵上去。

那些扰人的声音再次出现,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循循善诱,而是恼羞成怒。

“一个骗不成,怎么这个也骗不成!”

“你真的以为自己能逃过我们的手掌心吗!?”

冉三春捂住耳朵,跺脚。

“滚!我才不听你们的!!”

她要回去!她不可以留宿远西一个人面对那种恶心的东西!

现在的问题就是她到底要怎么出去!?

冉三春咬住下唇,眉眼逐渐坚定,开始散发精神力。

在她的精神力即将触碰到那两个如同鬼魂的身影时,她忽地感受到了脸颊上的温度。

很冷,很凉。

掌心紧紧贴近她的脸颊,触感并不柔软,相反,对方的掌心结着一层厚厚的茧子,磨蹭到脸颊上还有些粗粝。

冉三春一个激灵,眼睛唰地一下就亮起。

欣喜先一步迈过疑惑,直接从唇角勾起的弧度体现出来。

她转过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

“三春。”

声音也是如此地动听,却让冉三春浑身僵硬。

对方眨了眨眼,疑惑地歪过头,主动牵过她的手,笑着问:“怎么了?”

冉三春浑身一抖,猛地抽回手。

“你不是西西,你是谁?”

身后,两人踱步上前。

“这有什么所谓呢?”

“反正现实里没有人爱你,不如留在这里。”

黑发金眼的女孩抿起笑,“留在这里,你永远不会受伤。”

......

宿远西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之中,她环顾四周,确认自己从来没有来到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通体惨白的实验室,说是实验室,可是什么东西都没有,没有一张床,也没有任何的东西,只有一盏吊灯孤零零地悬挂在惨白的天花板上,宿远西正好站在灯下,脚下却没有蔓延任何影子,如同闯入现实的鬼魂。

宿远西确认了附近没有隐藏任何东西后,只是缓缓地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

她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嗯,还是自己原来的身体,成年的模样,她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确保没有任何异常状态后,表情就更加淡定了。

她确定自己的确是被那些手拉入了这里,大概是类似于精神海的地方,又或者说是类似于幻境的世界之中,她静静的等待着。盯着正中央唯一一扇铁门,一声不吭。

忽然,有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嘿,你从小就住在这种地方吗?你不孤单吗?你不累吗?你不渴吗?你不饿吗?你还好吗?“”

这声音脆生生的,一听就知道是几岁大的女孩说出来的,听着还有点耳熟。

宿远西挑起眉毛,内心浮现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还真说不定,这有可能是原主的童年记忆。

她想起了早就存在的疑惑。

在她所见到的所有孤儿院相册之中,原主最小的年龄其实已经到了六七岁的样子。

但这已经算不上很小了,而且相册内黑发黑眼的模样虽然瘦弱,但看起来也不太像被虐待过。

那么在六岁之前,她是一直就待在孤儿院里,还是真的待在这所实验室里呢?

宿远西不确定站在房屋中间,她慢慢地,慢慢地走上去。

她敲了敲门开口问:“你好,有人吗?”

女声回响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遍遍的环绕回声,却什么也没有回应。

宿远西耐心地等待,那脆生生的稚嫩童声再一次响起。

“嘿,别敲了,不会有人理你的,只有在下午6点的时候才会有人出现,而且那些人可讨厌了,总是喜欢抓着我弄进各种奇怪的仪器,要么就喜欢抓着我做各种各样的训练,真烦!”

这听起来可不太人道。

宿远西唔了一声,缓缓地说:“是吗?原来你是个实验体。”

对方听到这句话也不开心了。

“什么实验体?你会不会好好说话?真是的,不是说外面的大人都很温和善良的吗?怎么你一点也不温柔!活该你被关进这里!”

宿远西眨了眨眼睛。

她在想,此时此刻,有谁在看着现在的自己。

他们也能看到小女孩吗?还是说跟她一样,只能听见声音。

亦或者…

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宿远西眼底一暗。

她决定先思考小女孩的身份。

如果原主真的是这个性格的话,为何会在孤儿院里备受欺凌呢?像这样子的小孩子,甭管她瘦不瘦小,只要打得够狠,那一定能打赢对方。

更何况这位都能在这样的实验室下怼别人,肯定不会容忍秦义那种垃圾家伙。

而且,在之前的调查中,原主的形象一直是懦弱胆小、不爱说话、不喜欢出风头,常年是一个小透明的存在。

这就跟对方的形象截然相反了,不过对方是不是这些原主的童年……这还是一个未知数。

突然被困在这个地方,宿远西也不着急,她还顺势坐了下来。

地板硬邦邦的,硌的屁股都有点疼。

她叹气说:“要是有枕头就好了。”

这下子小女孩又开始叽叽喳喳了,开始指责:“怎么你作为一个大人还那么娇气呢?我都没有枕头,你怎么想有呢!?”

宿远西耸了耸肩膀,故意坏心眼地说:“啊,你不知道吗?外面大人小孩要什么就有什么,才不像你呢。想要什么都没有。”

那稚嫩的声音没有回应,只能偶尔听见嘟嘟囔囔的声音。

宿远西话音一转。

“话说回来,你的名字叫什么呢?”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名字是什么?我只知道她们一直叫我喂,所以我的名字就是喂咯。”

宿远西沉默了两秒,开口。

“那我跟你说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宿远西。”

小女孩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稚嫩的童声再次响起。

她软哒哒地说:“宿远西...?宿远西这个名字我倒是不讨厌,听起来还不错。”

“好吧,那我决定自己以后也叫宿远西了!”

她尝试着联系乙殷。

“乙殷大人,冒昧打扰了, 请问我妹妹的标记礼还没好吗?是出了什么差错吗?”

有了这个认知,少女几乎要心碎。

她怜惜地摸了摸妹妹的头发。

“姐姐, 姐姐, 姐姐!我好想你…”

96

但反馈而来的是原封不动的信息,未传输成功。

少女内心一沉。

“姐姐!”

小女孩嘴巴一瘪,眼眶便聚起了两汪泪水。

她吸了吸鼻子,想到差一点就见不到姐姐了, 眼睛一眨, 泪唰地就下来了,一头扎进对方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小女孩浑身颤抖着, 身子骨这么小,好像一用力就会碎。

她踌躇在原地, 正思索着, 余光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小安!”

…还有标记礼…真的有必要存在吗?

那些在认知中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突然被人揭了个角,就总让人忍不住顺着缝隙探寻真相。

小女孩像好不容易找到家的幼兽, 眼睛噌地亮起, 尖叫着, 迫不及待地扑向了对方的怀里。

少女蹲下来紧紧抱住妹妹的身影,失而复得的庆幸让她哽咽了几声。

在此之前的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来,这里一直是安全无忧的庇护所, 直到那群军校生的到来, 打破了这份静谧。

  • 加入收藏
  • 目录
  • A+
  •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