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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珠沙华

血婴(6)

血迹和身侧没有了呼吸的流光,呆了片刻,忽然间哇的哭了起来。

前些日子,魇魔还只能在她本神睡去的时候操纵她的身体,故此她醒来时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但此刻,她却是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的这双手到底做了什么!

将那个可怜的看墓人毫无道理的杀死,袭击前来探望的缥碧,半途又装成茫然无辜的样子对赶来确认她安危的扶南下杀手——一直到最后,和流光一场殊死搏斗,亲手取走了这个少年时期就认识的人的性命。

他喃喃说着,将头扭向朱雀宫的方向,努力望着——那里,灯火依稀,却看不见那两个人的影子。那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挚友,一个是自己深爱的人。无论如今尚自亏欠了他们多少,从此后,却是再也看不到了。

天空里下着雨,并不大,蒙蒙地,象一阵阵的烟,散去了又聚拢。

他却只是看着暗色的夜空,开始失去神采的眼睛里有遥远的笑意。他终于做到了答应缥碧的话,让扶南平安归去,将这个邪魔阻拦在了月宫之外。

她知道体内那个怪物因为龙血之毒,已然暂时的昏迷过去了——然而那种力量并没有彻底消失,只是在她体内蛰伏起来,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就会乍然复苏。

“流光……流光!”她张了张嘴,轻轻推了推那个倒在曼珠沙华丛中的人——她还认得他的……虽然自从八岁那年被关入水底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这个扶南的师兄了。

不料多年后,第一次重逢、便是她自己出手取走了他的性命!

她颤声唤着他的名字,然而这个人是再也不能回答她了——记忆中,这个沉迷于藏书阁的大师兄是宁静而沉着的,不能想象他能以那般惨烈而绝决的方式,阻拦了她体内那个狂魔的复苏!

她怔怔望着那张苍白的脸,泪水一滴滴的落下来。

“我害死你了……”她喃喃低语,垂下手,将银色的红宝石额环轻轻放到他的发上,“对不起……对不起。再也不会这样了。”

一句话未完,她抓起了那把白骨之剑,倒过剑柄,蓦然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长剑从她胸口没入,贯穿了背后那个婴儿的头颅冒出——然而,没有一滴血。

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仿佛这个身体是土石构成。

神澈几乎疯狂了,颤抖着手,毫不容情地削砍向自己,然而那一轮狂风暴雨般的自残没有丝毫作用,所有伤口在她拔出剑的瞬间立刻自行弥合,宛如从未出现。

“啊啊啊啊……”她疯狂般地尖叫着,最终因为力气耗尽而跌倒在地。

背后那个婴儿的头毫无生气地垂着,然而嘴角却露出讥讽的表情。

神澈的手痉挛的抓着锋利的白骨之剑,剧烈的喘息。要怎样……要怎样才能死去呢?到底要怎样才能把她自己连着那个该死的魇魔一起杀死!

难道,就只能这样等待着那个怪物复苏、再一次占据她的躯体为非作歹么?

该怎么办……有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昀息大人……扶南哥哥?

神澈的头霍然抬起,望向了黎明前的月宫最高处。

那里,神庙的灯火依旧辉煌,百年不曾熄灭。

虽然,如所料地,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缥碧,你说要我去救他,于是,我就来了……我不该问你是否想过我会代替他死在这里。你如果没有去想,说不定会一直都理所当然的平静下去。

魇魔的魔性稍一退散,神澈便动了起来。

七窍中全流着血,狰狞可怖,然而她的眼神却是慌乱无辜的,张着手,望着自己满身的

雨渐渐的小了,漆黑的天透出薄薄的蓝——那是黎明即将到来的象征。

“你也说过……我……对谁都……狠毒。”

思绪逐渐开始纷乱,无数片断雪一样的飘摇在脑海里。

童年,扶南,师傅,背叛,结盟……一幕一幕,从脑中流走。他知道他是再也不用继续生活在这些往事的重压下了。最后,他看到了少年时压在记忆最深处的那张脸——

缥碧,其实,从那个时候拿走不同的书开始,我们已然是云泥般遥不可及。

无数白骨支离在墓地上,天地间却寂静如死。

许久许久,忽然间,那个死去般的白衣少女动了一下,背后悄然鼓起一个肿瘤。

“啪”的一声裂响,黑发下,一个湿淋淋的婴儿探出了头,脸色青紫,大口地呼吸,满眼怨毒地垂下了头,奄奄一息——龙血之毒居然剧烈到如此!逼得它不得不暂时从这个寄主身上部分退出,来缓解毒性的侵蚀速度。

清晨的日光透过神庙的高窗投射下来,有金色的暖意,他走在高大如墙的书架之间,专心寻找。忽然,身边厚厚的一册《堪舆考》消失了,那个空档里露出一张素净的容颜,抱着书,隔着书架对着他微笑致意。

“好。”他拿走了最顶上的那卷《噬魂术》,却不敢看那样的目光,匆匆而过。

她被压制在身体里,无法控制这一切的发生,只能眼睁睁望着自己的手伸向一个又一个人,攫取他们的生命。

神澈张着双手,手中的白骨之剑骤然落下。她望着满手的血,颤抖着无法说话。

有什么不停地从四肢和胸口上流出来……那是血吧?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血流出来,他却并不感到疼痛,甚至,他已经渐渐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这就是死亡吗?

他忽然想起其实师傅还有太多太多的东西不曾教给他,除了爱,还有的就是,死亡。

“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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