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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为官十五年

43、少年须惜水难回

甄桐喝茶润了喉继续说道:“总督、布政使等能压下叛乱,至今方为朝廷知晓,老夫便想看看他们这等顶戴背地会不会有什么腌臜。至于他们压迫治下的是缙绅还是布衣,对朝廷而言都是臣民,都不能允许。是杀是抚,都不能出了乱子,出了乱子便是无能。”

“朝廷或可容贪弊酷吏,决不能容无能之臣。更何况什么是德呢?万民景仰颂念的良臣,上官与天子也不一定喜欢。话又说回来,三避之禁是有其原因的,不过这次不碍事,所以老夫才放过了,至少内相在会揖室里的说法能糊弄过老夫。”

贾珠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那其他大人会察觉出来吗?”

贾珠语塞,同时又忍不住想笑。甄桐慢悠悠地转身叫人进茶,旋即屏风外守着风炉的童子中,有两个一人捧着一填漆茶盘进来,上面搁着一尊粤东白泥铫、一对虚扁紫砂壶、两只茶盅等茶具,搁在紫檀长案上便退下了。

于是贾珠没有说话,将描边琵琶袖向上捋了一捋,提起紫砂壶盖见是老君眉。便将粤东白泥铫高提冲水,滚水登时激起壶内一股茶香,飘飘然四溢满室。接着他捏着壶盖拂去如雪白沫后将茶汤倒入壶海,倒净二次冲水,这方是正经吃的茶汤。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滚水将母壶内外皆淋,此时虚扁紫砂壶把已经有些烫手。贾珠恍若不觉,提壶将琥珀色茶汤倒入子壶,最后走了一道关公巡城,茶汤在小小茶盅中斟得微满,映出茶盅底部的一行米粒大的隶字在汤中晃荡,道是“太元元年八月受于谢相”。

贾珠已然知道他的意思,然而只依言答道:“‘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子’。”

“然也。小瑕小怨,不是不能消弭忘却。识人并用人不是本事,能用好有前怨之人才是本事。要办事,显出你的本领来,就免不了得罪人。”甄桐说道,“不能有仇就报,那是报不完的啊!总要让与你同心同德的人多多的才好,这才是‘势’。”

“学生谨受教。”

甄桐一摆手,饶有兴致地说道:“老夫知道你去内书堂教了一程子书,今儿又格外注意戴权那阉货,故而他身后那个随堂太监一说完小话儿就荐了石侍讲,老夫才能猜是你捣的鬼。哎内书堂真是没白去……不过这主意是你自己想的?不应该这些时候忙着应付翰林院的人吗?还能关注地方?”

“是为家弟、就是宝玉,新请的西席。”贾珠略有些尴尬地解释道,“他原是盐运使幕下。”

甄桐不关心一幕僚如何,而是挥发了老年人特有的对子侄的关怀:“你胞弟该读书了啊?三岁?”

“……五岁,学生让幼弟和儿子一起跟着读,那两个才两三岁。”

“这也太不像了,怎么这么晚才开蒙读书啊?”

“以前跟着舍妹——就是大年初一生日的——读书,已经读过《诗经》,也认了些名篇。”

甄桐摇头:“不成器。老夫家里也有个宝玉,年龄差不多,那侄孙被他祖母惯得也不成样子。这些年光顾着做官,家里子侄一个个都不成才。不过未出阁的女孩儿家就应该高高兴兴地玩乐,怎么还忙着教导弟弟呢?这不是父兄的事儿吗?”

“……家祖母同样很喜欢这个宝玉。”

甄桐无言以对,挥了挥袖将这家长里短的烂账抛在脑后:“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的《孝经》读得怎么样?”

贾珠谨慎说道:“比较熟悉。”

“嗳,好好用功,一两个月有了成效,便好调去轮值诰敕房。在内阁跟着见见人、习学习学政务很有必要,比呆在翰林院养成眼高手低的好。”

贾珠一时惊喜:“学生和翰林前辈同僚聊天,还以为要修一两年的书来着。”

甄桐摆手道:“叫谁轮值诰敕房都是轮值,所以内阁不如叫眼熟的或者亲近的来。反正要求也不高,不添乱就行。”

贾珠笑道:“那也足够翰林院一群六七品的官争得面红耳赤了,还是老师偏心学生。”

“嗳,这没什么。”甄桐大悦,旋即顺口说道,“你要谢我,下次上门带一瓮五香烧酒就好。”

贾珠正色:“那不行,学生不能恩将仇报。”

“年纪轻轻就这么古板不知变通。”甄桐吹胡子瞪眼,“小心老夫给你老子告状。”

贾珠神色不变地“哦”了一声。

甄桐也不可能真就此事告状去,只好感叹:“老夫逢酒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算了算了,老夫就知道指望不上。”说罢微微一停,“哦,你那西席既然当过盐运使的幕僚,却今日转投至你处,怕不是得罪了高官。幕下之臣不可过苛,也不可全靠,老夫连学生都指望不上,你总不能指望门客罢?”

贾珠忽略掉老师抱怨的念叨,只称受教。

然而甄桐幽怨的神色到底还是影响了他。回府昏省回房后,他与李纨说了没两句话,便忽而想起问道:“咱们家还有江南送来好的五香烧酒没有?”

五香烧酒乃是檀、木、乳、丁、没药五香与烧酒、糯米共酿的江南名酒,馥郁而性烈。只是贾珠素来少饮,这一问倒叫李纨想了一想,方才说道:“有,不过因你不大喝,倒是多在琏二奶奶那里收着,他们两口子常饮的。你若想,现下我叫人拿去便是。”

贾珠说道:“不必,原是老师提起来我才问的。”

李纨奇道:“那怎么又‘不必’?若是嫌这会子迟了,我明儿带着去一趟甄府上,正好见见姑祖母呢。”

“是我话一出口又后悔了,老师常年害头疼,太医说了不叫多饮的。若不见也罢了,看见又勾起老师兴致来,那便麻烦了。”贾珠说罢一笑,“我方才见过回来,你去也罢了,再莫带酒去见。教师母知道,多半要讲老师撺掇着藏酒。”

甄阁老畏妻原是众所周知的逸事儿,此时李纨便莞尔说道:“官宦里惧内再是少有的,倒是这半年多我冷眼看着,凤丫头当了琏二奶奶,他两口子似也是这样。”

贾珠看着她默然不语。

李纨不见他说话,先是一怔,反应过来气笑道:“你妆什么样子呢,没心肝的冤家,还不快给我收了。有你这样红口白牙污蔑人的!”

贾珠撑不住笑起来,摇曳灯下竟显得含笑目中格外潋滟风流:“看你急的,我可没有说话。”

“你不说话,比别人说了千句万句还了得呢!镇日就知道回来气我,也不知道当初被我哪一只眼睛看上。”

李纨说罢,却没忍住嗤地一笑,便听贾珠道:“自是嫦娥爱少年,多半是嫌老了。”

李纨眉眼一舒,又感慨道:“倒也确实是年岁不饶人,一转眼底下的小孩儿都长起来了。今日元丫头前脚被舅太太接去说是玩几天,后脚儿登门的理国公府大太太便提起元丫头的婚事来。走了老太太还说,忽喇巴儿地这么一提,想起过了今年国丧便要开始筹办起来,却叫人怪不舍的,险些又叫人把元丫头接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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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珠拿起茶巾将盅身擦净,一只奉给甄桐,一只放在自己面前。甄桐看完有些啧啧称奇:“你这手法倒娴熟,不像京师的勋戚,像常居江南的士绅子弟了。”

“去年在江宁和人学的。”贾珠尝了一口笑道,“正好学来此时卖弄,换老师赐教的……好水。”

贾珠喃喃回想:“东汉末年羌乱。”

“更严重,当年匈奴、西羌等族可远逊于今朝漠西蒙人。”

“老夫健硕得很。”甄桐没奈何,复说起正事,“其实老夫本来就有让翰林或者九省都督府的人去边地巡查的意思,不过你知道为什么有三避之禁,老夫还同意石侍讲去巡抚地方吗?”

甄桐盯着贾珠看,直盯着人有些发毛才学着他的口吻说道:“老夫也只是随口一问,谁知还真是你啊。”

甄桐听见贾珠赞水好,一时难掩得意:“这水原是你师母今春清晨带人陆续汲的花蕊露水,不错吧?不过最好的还是老夫从宫里带来的这个老君眉,难得圣上赐茶能有如此佳品的。”

贾珠颔首不迭:“学生临走就去见师母也讨一瓮去。”

“学生不聪明,是老师教得好,教得好。”贾珠起身将甄桐的茶盅原斟满,复坐下笑道,“松江三白太烈了,老师还是不要多喝,学生早问过太医了。”

贾珠说道:“翰林和九省都督府的人,都和陕甘那里大小官宦无深切勾结。石师既然是那里的人,也许更会向着乡民,何况石师原是出身翰林的御前近臣。故对地方顶戴而言,石师更能代表中央朝廷。老师是想查探地方执政之官,石师又很合适。”

甄桐道:“是啊,都说秦地民风彪悍,可是再苦累至少于陕甘境内少有不归服王化的,不像西南川藏各蕃岁岁有叛乱,不过是大小之别而已。王荆公当年失败离不开‘吏治’二字,今亦如是。”

“不狠、不威是坐不稳边任的。比起豪绅串联,老夫更害怕官逼民反,届时朝廷威信荡然无存不说,一旦因此动乱,便是整府整省之势。你熟稔于诸史,这不是新鲜事儿。”

贾珠笑道:“哎呀,学生方才又没说是老师偷偷拿了师母攒的水嘛。”

甄桐拍桌:“你这话学得快!小聪明都用在这地方,又小心眼又爱告状!”

“其他人不会多管。石侍讲要是真有那么向着他的长官,还是今日能进到会揖室的品级,也不至于轻易就赴了边任。不过若是他此去能安定地方、并涤荡陕甘官场,老夫自会主动保他顺顺当当地升调回京,或者放到富甲一方处为官。

甄桐温和笑问道:“老夫论道经邦、燮理阴阳,当然更要会用人。祁黄羊之论为何你记得吗?”

“老夫就喝了半瓶,半瓶!你什么时候和你师母这么默契了?”

“那是学生的姑祖母。”

甄桐拽着花白胡须气道:“喝老夫的茶还要把事儿抖出来,上次老夫藏得好好的松江三白怎么到了后宅?是不是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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