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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为官十五年

53、底事人心苦未平

赖大道:“前些儿奴才媳妇说的,对咱们大姑娘倒恭敬得很。”

贾珠便再没什么话,另向周迩问道:“我记着之前说过给河间知府送金石古籍,送到了?”

周迩答是,半晌笑道:“只是我见他贪得很,且陈二爷又是那样对官禄不上心的人,倒白白喂得他得了意,不知东南西北了。”

当日一早,宗人府有关充实后宫的题本经内阁批复发往礼部部议,甄桐将并非轮值之日的贾珠从翰林院叫去谈话数时辰。下午次辅下钧令要求中书每日核验当日各司交付内阁的文书奏报数目,落锁前于留宫值守阁臣处画押登记。

腊月十二日,按例经筵后赐百官大筵,天子特命进暖锅,君臣和乐。

当日下午,礼部议覆本奏上采选及礼聘事宜,内阁票拟通过上呈天子。至是日傍晚,在京勋戚人家哗然。承恩公府谢客,王子腾自京郊京营回府,贾珠登门并留夜。

“非是不想,乃是无能为,且承恩公也没想着使劲儿。他虽是富贵公子,外头只凭着‘外戚’二字而已,那有许多威势让他借的?首先这文官若没了国丈,如何好开口,一个州同也就尽了。”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他不能,咱们不管怎样,能做也就做了。无论如何,既承陈世兄的情,虽然他本人爽阔不以为意,只凭从小儿的世交情分罢了,但咱们不能不想着头里。如他也罢了,那等斤斤计较百无禁忌、又凡事不肯自己张口的,没些眼色,十分的劲儿别说使一分,不害人都算好的。”

赖大方要说什么,只见寸翰持着一张帖子进来,口内利落禀道:“大爷,宫里头的庾太监打发人来送帖子,请您明儿过府一会。”

贾珠也未拿那帖,只就他手中看了一看,嗤了一声道:“这不真正贪的来了?那头一个知府罢了,他贪了更好,日后自有法子辖制他。这起子阉宦才是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闻着些腥味儿便凑上来了。”

贾琏皱眉道:“只偏是宫里又要承望这些内宦们,也不好得罪深了。年下也忙,指着一事儿避开也不能说什么。”

“正因你前句话,便是他今儿没有这帖,我也要见他去,如今这样竟更好了。”贾珠倏尔一笑,“满肚子立功立德的正人君子麻烦,我单喜欢这样儿的小人。”

且不提贾琏闻言如何愕然,翌日下值天幕已暗,果然贾珠依言便随着候在文华殿附近的小太监,乘夜色做了马车便走了。

太监不比宫女,好些儿得脸的大太监在宫外自都有房子住处,不值夜时便回家自处逍遥。庾宁的住处离宫门极近的巷深处,外头看着只不显眼,进去却是别有洞天。一应规制布局的奇珍异宝,比宫内竟不差什么,帘褥等也俱是簇新的。

贾珠被人请到花厅上,庾宁却不在,依言说是仍在宫里伺候贵人。贾珠也不介意,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小太监说话儿,慢慢地套问出年龄、入宫经历等事儿。话正渐渐地转向宫内正经贵人的时候,只听窗外游廊上有人笑道:

“耽误了些时候。原要走时,不想万岁爷忽而又叫去,忙乱了一阵子才将将赶来。”

庾宁一身绯氅进来,解下随手掷给小太监,一面叫人上茶:“将前几日万岁爷赐的那好茶拿来泡上,平时就只糟蹋,该拿出用时却要人吩咐,没得只管上了这些子枯枝烂叶。”

贾珠对他三句话离不开“万岁爷”也不以为意,如今正是庾宁春风得意的时候,因笑道:“我尝着味儿还好。虽家是江宁的,京师从小儿住着,我是喝茶只知酽茶香片的。好茗也行,只怕我是牛嚼牡丹。”

庾宁听了便转头命那太监另取那仿哥釉莲子式罐里装的香片来:“这也是里头得的。原是太安宫娘娘爱这香味儿,花开时节特特叫了年轻的宫女侵早采了。我们没福,只因此事后尚膳监里常备着,故这才有的。一罐茉莉的已经没了,这是木樨的,你若尝着好带走便是。”

贾珠转着那罐子看,一面笑道:“我这来一趟又装又带的,贼不走空也不过如此了。”

“这值什么。不过我几次见你还是喝茶的多,香片怕是贵府上女眷喜欢。”

庾宁的话轻轻一拐就由寒暄到了他想说的点了:“若贵府大姑娘喜欢,倒和太安宫娘娘像极了呢——还未贺喜贵府千金上了丹册。”

这还确实是喜。

贾珠罕见地滞了一下方道:“这才哪到哪,明年二月才初选,还不知未来如何。”

“定能的。令妹芳辰又极吉,老娘娘早有耳闻的。更何况这次老娘娘安心要好好儿从贵家这样儿的世家大族里头选,说即如此,方能有那样大方端淑的婵媛。”

庾宁向上拱了拱手,诡秘一笑道:“昔日孝贞娘娘便是有大机缘的,只是嘛……何况万岁爷天聪英睿、超迈今古,虽各娘娘安享尊荣,不比咱们,到底还要知冷着热的、能与万岁爷一处说话儿应答的才好。这样那小门小户出生的,便是环肥燕瘦,也有不如。”

这等题目对贾珠委实有些超纲了,他也无法和浸淫此道的内宦探讨一二。但他到底记着自己为何来此,故说道:

“那些荣华富贵,我们不敢肖想许多,更没想着有凤鸾之喜。只是鄙府虽然这些年败落,家里头凡作姑娘的依然还是老例,家慈原想着不过及笄之年倒也还早。如今仍天真不知世事,骤然离家,吃亏也罢了,只怕有个万一之事,却宫门重重深深,外头我们也不知道。”

直说的是未出阁的娇憨女儿,庾宁也并不疑。当今风俗,凡这样勋戚公侯世家,作女儿的不但极尊贵,比起南方读书仕宦人家出阁也迟。况且庾宁素知荣宁二府嫡脉男女子嗣不昌的,料来这样的人家,女孩儿自然多天真烂漫。

故庾宁说道:“凡我能照看着,定然尽力。只是你也知道我不是六宫监里头的人,反而有时顾不及就完了。”

贾珠深知其意,于是也就着他的话头说道:“你都不行,我们自然更不行了。我倒是也想够着六宫都监呢,却那里有这个庙门供我去得的。”

“若你不嫌,我在那里有几个认识的也还算有能为的。你也知道,夏进忠那个老货把着六宫都监,多少光沾尽了还只管狗圈地儿似的死守着,是水泼不进、针戳不出,里头那些小子我是一概敬而远之的。倒有几个认识的老姐姐在尚宫、宫正几处里,到时候教令妹记着名儿,我这里也给她们告诉了。留宫的时候,多少便宜些呢。”

说罢,庾宁便向一旁的小太监努嘴儿,那小太监写了几个女官的名姓籍贯和现任职司,将它交于贾珠。贾珠看了两遍记下,复还给小太监。

庾宁见了便笑:“三元好记性,只是太小心了些。”

方才他那一席话,贾珠通共也就信了半成。什么六宫监里一概敬而远之,夏进忠要有那本事,就该他叫“戴权”了。不过是庾宁还有自家的心思,并不想实心儿地全抖出去,日后自家可还怎么再挣。倒是几个嬷嬷无大碍,太监和女官也素来不是一处儿被管,且合该此处大用,反而要被盛谢的。

贾珠道:“这怎么说,我谢你还来不及,岂有招祸的。说来你请我来,倒说了我家一车疑难的话,却竟不知你有什么事儿。”

这是方便庾宁开口要好处的意思了,庾宁岂能听不出来,故愈发笑容殷殷:

“却着实是有一等为难的事儿。你知我原看上了卉花胡同靠什刹海的那处房子,那里临着我一间四进院儿,正好买下打通了比这地儿要大些。谁知便有扈侍郎家的也看上了那一处,于是说好的便不认了,反说不成便要告到都察院里去的。买处房子而已,我也难和这样泼皮破落户儿争,闹大了反坏我的事儿。因这卖家原与贵家熟悉,故问问你有什么法子没有。”

贾珠想了半日:“那处我记得是勇毅伯家的住处?”

“是他家。”庾宁风轻云淡地说道,“他家去年因田产一事被翻出来抄家,原想着宫里娘娘能救上一下子的,谁曾想今年他家在宫里头的姑娘也因孝贞娘娘的事儿殁了。如今家里男的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女的有作姑子的,听说甚至还有被自家兄弟骗卖的。剩一套空宅子,可不得卖了换钱吗?”

贾珠这才明白过来,原是两处不做人的见这旧勋败落,争着要占人家的房子。人家只好选了文官家卖,到底比素来以贪鄙狠厉著称的阉宦似乎可靠一些。事实也仿佛正是如此,面前这位大珰不正是誓不罢休吗?

眼前这事儿,多半他看上了自家是世交背景走人情儿,只怕想让他补银子替他买了的意思也有。

贾珠看着这长得极有福气、慈眉善目的大珰叹道:“此事不容易。之前大天官还赞过扈侍郎‘能吏’来着,怕是明年京察要大用的,竟是这么剋毒的人。”

他低头喝茶,似是有些难为地想了一想道:“只是到底是大珰你的事儿,又头一次说与我,怎么说我也尽力给你个准信儿。否则我被说无能不怕,以后我也再没好意思到你这儿来了。”

庾宁先是以为不行,只当这终究还是富贵泡出来满肚道德文章的良善公子哥儿,一事不成的。再听后面的话儿方放了心,忙笑道:“一处宅子而已,大不了不要就是了。这值什么,不过是我一时意气不平而已。”

贾珠愈发谦和相让,只笑道:“这事儿还是赶在年前就好,否则等明年事繁,一时顾不上这里,生了变数反不好。且等几天,一有了回音儿我便叫人来告诉你的。”

果然没出三天,便有荣国公府来人持帖称是奉贾珠之命登门,见了庾宁笑道:“我家大人说办好了,特地叫在下来禀一声,免得大珰牵记。”

他一面说,一面递上一张礼单笑道:“此外,大人说年底事忙,本想亲自来贺大珰的乔迁之喜,恐怕一时也顾不上了。故特地交代在下来把礼单奉上,顺便还有些子年货恭贺新春。”

庾宁不想还有这层意外之喜,接过礼单子看了一看,假意让道:“你们大人也太客气了,我谢还来不及,怎么好生受的。”

那人书生打扮,笑得温文尔雅:“大人和我们下面人提起大珰,一向都和世交一般亲切,那里会客气。只是大人素知大珰在宫里替我们家姑娘托情要破费的,这钱怎好叫您出了,好歹补了您的靡费罢了。”

庾宁往袖里一揣,一面似是不经意一般问道:“究竟最后怎么弄的?那日后我便后悔起来,只说你们家正忙烦着,反倒叫我没眼色得多事打搅。这几天几次想起来要说,只在宫里答应着万岁爷和贵人,一时又忘了。”

“大人本也烦着,只是可巧,那扈大人竟很不知好歹。腊月底下和人宴饮,请了些女伎也就罢了,竟和人说宫里太后妇人迂腐,以为开春选秀就能冲掉今年大年初一的晦气,您想想这谤上的话儿。”

“再加上他平日里侵占民宅、藏匿田产、包揽诉讼等事,告上去再没不赢的。只待明日都察院那里弹劾一上,大珰千万让圣人细查此人便是。他这厢犯了事,如何与您再争呢?”

打蛇打七寸,真假不知道,此人这言行被弹劾上去,贬官怕是难消天子盛怒。说来不严重,怎奈天子万不允许有人蔑视谤上,何况大年初一的大凶本就一直被忌讳着,否则也不心心念念“福瑞”了。

庾宁再未预料这平日温谦含笑的人做的事却又准又狠,一时心惊不知言何,樊然淆乱下只好敷衍问道:“我倒没见过你,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裴世贞,不足挂齿。”裴世贞微笑看着庾宁说道,“在下也本不是荣宁府上的人,不过是偶然幸得被聘为西席罢了,大珰自然没见过。年底东家府里事多,我闲着就替东家奔走一下,也算是帮了忙了。这也算是一点子报偿心意,您说是不是?”

庾宁只觉此人似乎暗有所指,却没想出一二来,也只好点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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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六日,太安宫中太上皇、皇太后下旨二月阅看选聘名宦勋阀贵女,三月花鸟使采选良家淑女,户部先于有爵之家行普查登名。1

当日一早,赖大领人自承恩公府接四位洪隆元年所放的供奉嬷嬷至荣国公府,并按单子开始采买急做。与此同时,京中收到边省奏报,天子召重臣朝议,至夜朝臣方归。

赖大说罢,往上瞟了一眼,见贾珠对着灯烛低头看节略,于是想了想又答道:“还有那几个嬷嬷,据说都还好。”

贾珠将纸往炭盆里一摞,看着它发黑变灰:“谁说?”

贾琏笑道:“这又何妨,大哥这会子和我客气起来。”

腊月初十大寒,天子诏在京有司赐炭以驱冬寒。

是夜至亥时,皇城落锁,贾珠才出翰林院。因天黑时迟,家人备了车马,果然贾珠也未说什么。皇城外是紧挨着的贵胄重臣府邸,两侧各家皆高悬着引路宫灯,此时皆是过年新换的式样,上头楷体大书“鸿禧”、“迎祥”等字,最后被马车绵厚的帘子隔在外面的夜色之中。

然而入府之后,这样喜色的腊月年灯便不得不入眼中了。堂上的牛角灯,墙上的壁灯,室内的宫灯,游廊待小年方换的绢灯,照得灯火辉煌,一路亮如白昼。

因诰敕房需驳回与格式不符的公文,又离内阁中枢极近,贾珠近来不乏与京中各部院重臣交接。故比起年初仍是书生公子时的倜傥,却少许多散漫。

“我哪里客气,这是实话。这会子非但没时间,且没闲钱,只将就着过年罢了。”

贾珠叹气说完,便转向立着静候的赖大、林之孝几个管家问道:“办得如何?”

他没说明白,几个办老了事的管家却知其意,便见赖大上前递了一张节略,退后回道:“按爷的话,内务府几处打点的都提前送到了,没收的列了张单子在这儿。另外采买的以及吉服花冠等,太太那里先看过了,老爷盯着挑了人加紧去办,有些已经做出来送到太太那里了。”

贾珠因想起此事,方才又见着已经换上了各色新灯,便随口说了一句:“今年灯换得倒早,样式似乎也新。”

贾琏忙道:“老太太说今年挂些新样儿。去年有些看着不好的便不补了,叫人重新做了些时新的。”

“州同多难听,明年京察趁势儿挪一挪动也好,左右还是捡清闲,不招眼的。”

贾珠本意说罢这句话儿便完了,剩下能不能知道自己的意思且全凭他。只是见贾琏似乎隐隐也有赞同之意,于是又补道:

何况腊月以来,他面色常沉冷不见喜怒。于是贾琏这几日出入不但避着贾赦贾政,且不由开始避着贾珠。然而却因事繁又不得不对上,只好愈发谨慎严肃。

此时贾珠虽然疲极,反注意到贾琏说话时不经意往前倾,最后不过是挨着椅边回话。暗自叹了口气,面上复含笑说道:“这几日我忙昏了,顾不上的多辛苦你们,等过了这一程子必谢你。”

贾珠见过祖母高堂,又至了外书房,先叫来贾琏问了问过年诸事及采办事宜。二月初十乃为交进日,元春即入宫参选,如今里头李纨忙着此事以及世交各家腊月走礼,府里新年事一应大小皆由王熙凤督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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