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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我有母后

第 89 章

左雄将奏表呈上,道:“郎官闻言朝中大臣对孝廉考核颇有微词,上表陈情,言孝廉乃国之栋梁,不可滥竽充数。若不择而任,怕是遗祸无穷。”

“故而下臣请陛下圣上明鉴,三思而后行。”

邓绥道:“将奏表呈上来吧。”黄门侍郎将一摞奏表搬到皇太后的桌案上,邓绥拿出一本翻看,里面全是陈述孝廉考核的妙处。

家中金银藏在地下是很常见的事情,被挖出来不足为奇。

刘隆听了为之绝倒,趴在案上唉哟哎哟地揉肚子。江平不明所以,满脸疑惑,这更让刘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邓绥让陆离端来花果露给小皇帝喝,道:“这有什么可笑的?”

几乎所有的朝臣都参与孝廉是否考核的大讨论,尚书台颇有些捉襟见肘,只盼着皇帝太后能给予支

持。

然而,事情到现在仍悬而未决。世家大族不让步,小世家抱团头铁硬抗。

孝廉若须考核,这些饶有家资的富户还有机会成为孝廉;但若不考核,只怕一丝机会就不会有,只能蜗居乡里,世代为佐吏,为他人做嫁衣。

左雄不管世家之间的争夺,他认定朝廷选官须选饱学质朴之士,而非沽名钓誉之徒。这孝廉必须要考核,左雄心中坚定道。

左雄忧心忡忡地出来,正好碰到太常杨震,拱手见礼,待杨震去了才直身离去。

杨震进了殿内,朝拜过帝后二人,道:“陛下圣上,朝中关于孝廉考核一事众说纷纭。孝廉录取仅数十人,两郡国尚出不了一位孝廉,长此以往只怕郡国人心浮动,天下难安。”

邓绥点一点头,道:“杨公所虑甚是,只是这些孝廉……”

“来人,去尚书台把所有黜落孝廉的考卷取来。杨公学问淹博,你看看这剩下的人中可有补遗。”

不一会儿,一位尚书郎抱着封存的试卷过来,一一请杨震观看。因为时间紧,杨震来不及细看,只跟着批阅的字迹看去,眉头紧锁,血压飙升。

杨震被誉为关西孔子,腹中学问是一等一的,眼界自然高,如今看到这样不伦不类的试卷,着实内心震撼,不可置信道:“这就是大汉的孝廉?”

刘隆郑重地点点头,道:“今年的生源还比往年要好上许多。”

杨震忍了又忍,颇有些咬牙切齿道:“我府上偶有孝廉拜访,均为饱学之士,不料其他的孝廉竟然荒废学问至此。”

刘隆悠悠道了一句:“没有学问的孝廉怎么敢去拜访杨公?”

杨震闻言一顿,道:“下臣惶恐。”

邓绥道:“于国取才当取贤明。不是朝廷不肯扩大录取人数,而是这些孝廉经学不通,实在令人难以信任。”

刘隆在旁边补充了句,道:“他们都过不惑,仍然是这般水平,连朕的几位伴读都不如。”

杨震闻言叹气,这些黜落考生的表现实在让他无颜求情,拱手告退,离开之前又强调了自己的担忧。

连见三人,刘隆转转脑袋,小口喝着花果露,甘甜香浓的气息让他忍不住喟叹出声,道:“上午应该不会有人来了吧。”三派都来了代表。

正说着,又听人禀告说特进请求面见陛下。

“大舅父不是忙着武举,怎么来这里了?”刘隆心中纳罕,嘴上说着快请人进来,又让陆离准备了花果露招待邓骘。

邓骘见刘隆在殿中忙朝拜帝后二人。相比于刚才,刘隆的姿态随意了许多,问:“大舅父你来了。这花果露又香又甜,大舅父你快尝尝。”

邓骘忙道:“下臣多谢圣上关怀。”说罢,邓骘捧着花果露小心啜饮几口,称赞不已。

邓绥打断二人关于花果露追捧的谈话,直接问道:“大兄,你所来何事?”

邓骘忙将花果露放下,恭敬地回道:“这些日子来朝中关于孝廉的争论将武举牵扯其中,说

孝廉录取人数远低于武举。下臣惶恐,不知是否按去年的标准来?”

邓绥听了,沉吟半响,道:一切如常,今年的武举进士大部分会派往并凉二州。”

今年春上,护羌校尉虞诩来表上奏,说是诸羌大体已经臣服安定,想必可以征发兵役,随汉作战。

邓骘听了,道:“下臣遵命。”邓骘说完事情,得了明确指示,正要告辞离去。

刘隆突然想起邓弘的儿子来,问道:“大舅父,凤表兄在虎贲卫任职,广宗在家守制,广德和甫德最近做什么?”

邓广德和邓甫德是邓骘四弟邓弘的儿子,据说两人都精研经学,素有学问。

邓骘道:“两侄年纪尚幼,正在家中读书侍奉母亲,只是广德的身体不甚好。”

这两兄弟年纪与邓广宗相仿,想必是到了该出仕的年纪。

刘隆闻言眉头微微一皱,看向母后,道:“还是要以广德表兄的身体为重,让太医与舅父一起回去看看,千万不要讳疾忌医。至于甫德表兄,不若先来郎署?”

邓绥听了,微微沉吟,道:“先不急。甫德既然承父业,就先在家中学习。”

刘隆恍然大悟,想起即将出台的政策,道:“母后所言有理,大舅父且听母后的,让甫德表兄不必着急。”

邓骘虽不知帝后二人何意,但也知道太后妹妹肯定不会坑自己人,于是道:“下臣会向甫德传达陛下和圣上对他的期盼。”

邓骘离开后,殿内恢复了安静。刘隆听到邓广德身体不好,心中忍不住怀疑邓训一脉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难道是家族遗传病?

这样的后族不等刘隆打压,就自己衰落了。刘隆招来江平,嘱咐他从库房取些药材着人送到邓氏。

邓广德身体不好,刘隆是今日第一次听说。他还从邓广宗处听到邓阊的独子邓忠身体也不大好,老是生病。

刘隆吩咐完,低头一看桌案,上面的奏表一本还未看完,于是伏案处理起来,才批阅了几本,陆离又过来传膳。

饭后小憩一会儿,下午总算能得个清闲,刘隆将奏表全部处理完。

晚上,刘隆洗漱完躺在榻上,脑子里都是孝廉考核与否,嗡嗡地惹人睡不着觉。

“唉,天下大势浩浩汤汤,孝廉考核是趋势,这些人太糊涂了。”刘隆叹息不已。

躺在小榻上的江平,先是附和了一句“圣上玄鉴深远,圣明烛照”,然后又跟着批评起这些臣子蠢笨,丝毫不明白圣上良苦用心。

刘隆闻言笑起来:“他们聪明着呢,不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罢了。”

江平道:“圣上心如明镜,这些人不过是些跳梁小丑。你不必放在心上,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上学呢。”

刘隆闻言“嗯”了一声,躺在床上。四月,周围已有些许夏日的燥意,他躺在床上睡不着,复盘起这次的事情来。

一切都如常,只是“大孝子”陈直这步棋在刘隆看来就是一步废棋。

若是

有才,何不做试卷,一举得中?

若无才,怎么还敢来考试?

陈氏并非河内郡著姓,能选上来必定是有真才实学。选举不公不明的郡国二千石被弹劾了不少,应该不会有郡国二千石顶风作案。

这陈直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难道不怕得罪太守?还是说此事有太守授意?

刘隆记下明日一早,去找河内郡太守履历一事。他想得脑子发疼,也没想明白这件事,就昏昏睡去了。

刘隆不知道的是陈直这个人选还与他有关哩。新年时,大臣得知皇帝知道太后非其生母。

围绕着孝顺母亲,有世家选中了陈直作为皇帝的突破口。

现在朝中事务由太后亲自处理,这次取消不了孝廉考核不要紧,只要皇帝与太后的关系出现裂痕就好。

太后终将会老去,而皇帝终将会亲政。一朝天子一朝政策,只要皇帝反感太后,等皇帝亲政后全盘推翻太后的政策不是梦。

按照一般流程,日渐年长的皇帝必将与大权在握的太后发生矛盾。

皇太后现在威仪炽胜,恐怕无论是朝臣还是皇帝都难使孝廉考核取消,但陈直一事就不同了。

天怜孝子!

只要皇帝出言保下陈直赐予孝廉,他们这些世家就敢暗地里支持皇帝夺权。即便保不下,皇帝只要表明态度,他们也敢跟着皇帝干。

然而世家的媚眼抛给了瞎子,小皇帝无动于衷,仍然亦步亦趋地跟着皇太后,天天嘴里“母后说的是”“我听母后的”。

这让一众对太后施政理念不赞同的世家既愤恨又无奈。他们找不到一个维护自己利益的代言人,只能挣扎求生。

小皇帝不仅无动于衷,还将此当成奇闻笑话来听哩。

“你说我在德阳殿埋一罐黄金,后人挖出来会怎么宣扬?”刘隆突然奇想对江平说。

江平一边为他整衣服,一边思考道:“蔡侯那里恐不好取黄金。”这些年宫中崇尚节俭,金银器物丝毫未添,一坛黄金可不是小数目。

刘隆笑起来道:“不必这么认真嘛。”

江平一脸正色:“君无戏言,圣上可记得桐叶封弟的故事?”

刘隆“哦”一声,又叹了一口气,道:“中午,我要吃小鸡炖蘑菇。”

当皇帝忒不自由,但在这个时代,不当皇帝更加不自由,还是当皇帝好。

“好嘞,里面再给圣上放几颗茱萸,滋味更鲜美。”江平笑着应道。

孝廉考核还未争出结果,朝廷就迎来武举殿试。这次殿试举众瞩目,朝臣都在关注武举是否也像孝廉考核那样降低录取率。

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连武举考生也开始惴惴不安起来,生怕一无所获,铩羽而归。

邓骘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主持完这场复试,又请皇太后皇帝观看武举技勇考试,又在德阳殿举办文试。

武举有惊无险地结束了,邓骘拿着试卷,抽调了一部分尚书郎,依照去年的标准点了一百多人的

武进士,呈给皇太后和皇帝。

邓绥没有意见,刘隆也没有意见,榜单就这样挂了出去。

众人哗然。很多孝廉都破防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人都能入仕,他们却在乡野之中消磨年华,一下子群情激荡。

“这莫不是让我等投笔从戎?”一孝廉忍不住嚎啕大哭。

然而武举的标准也一升再升,如第一届那种没有技勇仅凭兵法文试就入仕的人在第二届中已经不见了踪影。

皇太后仍然不改口,坚称孝廉乃是国之栋梁,不能降低标准,滥竽充数。

朝臣将目光转向皇帝,皇帝一如往常地嘴里说着:母后所言极是。5”

争到最后,连新科武进士都启程去并凉二州入职,还未争出结果。

这时一个人的出现拯救了僵持的朝会和君臣关系。

挚恂。

挚恂上了一本厚厚的奏表,请朝廷开明经、明法、明算之科,为国家遴选人选。

孝廉的考核针对儒生和文吏分成“家法”和“笺奏”,其实分别与明经、明法同属一科。

既然皇太后不愿意降低孝廉的标准,那不如另辟蹊径,再开两门制科。

朝臣的脑子豁然开朗,目光灼灼地盯着挚恂。然而,挚恂所奏与他们所想出入颇大。

明经、明法、明算不拘年龄门第,凡居住大汉境内的人皆可报名。

难道不应该看看门第吗?难道就没有举荐吗?为什么非要考试呢?

邓绥看完,发给群臣讨论。在一番争论后,邓绥强势地推行下去。

至此,明经、明法、明算成为制科。

崇德殿后殿,邓绥看着刘隆,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叹息,道:“以后要看隆儿你的了。”

刘隆回视,目光坚定,道:“我不会让母后的心血付之东流。”

制科增加后,马上会迎来候补官员的“冗烂”,这势必要推动官制的改革。

未来,还要许多场硬仗要打哩。

邓绥抬手,抚摸着刘隆的头,道:“母后相信你。”

她相信百年后,他们母子二人的改革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们母子的改革触及到当年光武帝未完成的事业。

刘隆听完笑起来,保证道:“哪怕阻力再大,我也一定会继续走下去的,定不负母后所托。”

邓绥闻言笑起来,在大汉如今天灾不断的情况,她坚定地进行改革的原因是小皇帝。

二人互为依托,互为支援,互相成就。

刘隆将来会在母后改革的基础上走得更远,而邓绥在刘隆的赞同和支持下,现在改革得更加深入。

做成了一件大事,刘隆的心中不自觉地高兴起来。迈出了第一步,只要以后步履坚定,就一定能延续下去。

马融等人编纂的明经资料和张衡等人编纂的明算资料已经开始发行。延尉府正在加班加点编纂的明法资料,争取早日刊印出来。

马融十分郁闷,

在与岳父挚恂喝酒时,借着酒气念叨:“我以后什么也不用做,就编纂资料得了。”

挚恂呷了一口放下来,最近公务繁忙,小酌怡情,大酌就容易误事。

他听完女婿的抱怨,抬起眼皮道:“我听宫里说,圣上明年结业。你既然不想编纂资料,就来太学帮我。”

马融闻言一顿,幽怨的眼神盯着岳父。他难道就不能做高官吗?

挚恂看明白马融的表情,道:“不要痴心妄想。”

皇太后执政,身为皇帝的师傅怎能居在高位,除非马融是皇太后可托付后背的亲兄弟。

显然,马融不是。

马融长叹一声,道:“弹铗无鱼,何必饱腹?”

挚恂听了流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看到他食案上的清蒸鲈鱼,道:“不爱吃端给我,我爱吃这个。”

“你一个世家子校书东观,授课天子,长女为太后心腹,岳父为太学祭酒,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马融哭笑不得,道:“长女位中枢,岳父比千石,独我在政事上一无所成。”

挚恂不理会徒弟兼女婿卖惨,道:“你若是想外放,还是能做一郡太守。”

马融连忙摇头,呆在京师最安全。当年马融不应邓骘征召,寄居并凉,结果被羌乱所困,食不果腹,朝夕不安,悟出一个至理名言。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换而言之,就是生命最可贵。

一想到外任可能遇到的各种危险,他还是留在京师注经授徒为好。

挚恂见状,冷哼一声。徒弟不上进,他心里有气;徒弟上进了,他又担忧不已。

这简直不是收了个徒弟,而是收了个祖宗。好在外孙女让挚恂扬眉吐气。

“练儿类我。”挚恂道。

瞧瞧那从容镇定勇于任事的样子,一看就是他们挚家的血脉。一点都不像旁边低头挑刺吃鱼的马融。

师徒二人口中从容镇定的马秋练手里拿着一封奏表,脸色发白,道:“陛下,会稽郡发生大疫,染病之人达数万。连太守也染了疫病,生死难料。”

邓绥闻言脸色一变,接过奏表看下去,道:“去请三公、九卿、尚书令、尚书仆射左雄过来议事。”寺人连忙应了。

“把太医令、药丞一并叫来。另外,派人请圣上回来。”邓绥又吩咐道。

刘隆接到通知,匆匆忙忙回来,脑海中不断浮现天花、疟疾、霍乱、鼠疫和流感等传染病,心乱如麻。

以上几种,哪一种都能要大汉百姓的性命。

刘隆来到崇德殿,发现尚书仆射左雄正在向母后说会稽郡的情况。

去年左雄被派往会稽郡调查沈远状告马臻一案,走了许多地方。母后叫他来,想必是要了解会稽郡的情况。

刘隆进来,二人朝拜。他叫起二人,一边听,一边翻看奏表。期间,太医令和大臣们陆续过来,均面色沉重,如临大敌。

刘隆看完奏表,将其传给太医令,心中思索起来。!

刘隆笑道:“就是想笑,连江黄门都能想明白的事情,朝中大臣难道就没有猜到?怪可笑的。”

邓绥听了,抬头看了一眼刘隆,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心中道,小傻子。

左雄颔首让路,请太仆先行,然后请寺人通禀,得了许可,进殿拜见帝后。

刘隆对左雄比刚才的太仆要热情,问:“左卿所来何事?”

只是皇太后执政十数年,积威颇重,太仆不敢强逼,便将目光转移到皇帝身上,又从孝文帝哭到孝和帝。

“要么他爹埋的,要么他娘埋的,要么他自己埋的,总不能是老天爷埋的。”江平听完,随口回了一句。

邓绥无奈地摇头,吩咐陆离搬来一小摞奏表,让刘隆自去批阅,不要在这里捣乱发笑。

“唉……”刘隆叹了一声,小声嘀咕道:“好不容易今日不上学,还不让休息了。”家长请假让学生摸鱼的日子简直美滋滋。

母后说话极其灵验,刘隆一本奏表还未看完,就听到太仆过来求见。

无奈刘隆郎心似铁,他连供奉宗庙祖宗都嫌花费多想停了,对着太仆推辞年纪小,朝中事务一概听母后和朝臣的。

太仆心中一梗,只好离去,等待再战。然而他出去的时候,与抱着奏表前来的尚书仆射左雄迎面碰到,一双眼睛盯着左雄,都瞪圆了。

就是左雄无事找事,上表请求考核孝廉,以至于到了今日失控的局面。

刘隆正色道:“我在督促自己为母后分忧。”

邓绥指了指旁边的桌案:“快去批阅,等会儿怕是不得闲。”

“此事需要从长计议。”邓绥看完一本淡淡道。

左雄恭敬地退下,临走时余光瞥见皇帝的贴身寺人去太后桌案上搬自己送来的奏表,心中稍定。

邓绥允了,太仆一过来就哭诉孝廉考试不公,违背祖制,望陛下圣上拨乱反正,方不负祖宗之法。

邓绥任由他哭诉,待哭完了,只说从长计议要与重臣商议。太仆见太后没有允口,心中焦急。

邓绥没听清,问:“你在嘀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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